第七卷 抟摇
第九十五章 问她
周箙的视线不由扫过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喧喧，但以他的敏锐可以看到四周人群里有些犀利气息的人散布着，将程家宅围了起来。
“大人，不放走不行啊。”几个下属讪讪说道。
“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了，我在军中时也是如此。”他说道，一面施礼告退了。
什么？
……
半芹笑的几乎直不起腰。
“是为这件事啊。”程娇娘这才说道，含笑施礼，“郎君不用费心了，这件事真的不用在意。”
“我当差回来了。”他说道。
“出什么面？”程娇娘问道。
“这次的事，不如还是由我来出面吧。”
程娇娘抬眼看他，坐在一旁轻轻打扇子的半芹也看过来。
秦弧站住脚扭头喊了声母亲。
“哦，那不用急，娇娇儿自有主意，她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周老爷笑道，一面手在膝头上敲打着拍子应和小婢的歌声。
秦弧看着她。
“比你配。”高凌波没好气说道，将帖子甩出去。
“六郎，十三他刚急慌慌的出去了。”秦夫人笑道，看着面前施礼的年轻人，又补充一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自从成了进士得了官，应酬倒是多了。”
这就是京城，新鲜事层出不穷的京城，又再热闹喧哗也能转瞬即逝的京城。
不对不对，怎么能这样说，应该说是熟悉的感觉。
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法子了？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和我家结亲，这是合情合理的佳话，就算太后平王不喜，最终不能失了情理，更何况还有我秦氏一族……。”他认真说道。
“父亲。”周箙喊道，看着厅中坐着吃茶听小婢唱曲的周老爷，“那件事怎么办？”
“当差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半芹咦声说道。
对，我去问，帮她嘛，有什么问不得的！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要嫁给他！”陈绍说道。
赞誉的话已经听了很多了，但和_图_书当这你当得这三字传入耳内，他的笑容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溢满散开。
“殿下今日来，是要我们娘子与你做贺吗？”半芹笑问道，一面引路做请。
“也未必。”程娇娘答道。
而与此同时，秦弧也放下手里的茶碗。
那么近，那么远。
陈老太爷摇着蒲扇笑了。
经过程大老爷事关平王的分析，想到如果真结亲周家将要面对的局面，周老爷还是退缩了，更况且程娇娘也没有非他们周家不可。
秦侍讲摇头带着几分不赞同。
“其实，我应该劝说你嫁给周六郎。”他忽的说道。
高凌波到京的消息自然很快就被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而他家的小厮出门去往程娇娘家的动作也被各方的眼线看到了。
周箙心里叹口气。
你不问，我去问。
“那，那，那也得去问问啊。”他说道。
“郡王殿下！”
“我要出门去，急着走。”他说道。
还是这样……。
算了，早知道如果不是亲历亲为，事情总会有纰漏，事到如今已经完全跟预想的不一样了，那就眼前事想眼前应对吧。
“你骗他干什么？”他问道。
你这明明是故意人为。
“为难我？他为难我我自会想法子对付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高凌波冷笑道，“你们这样瞻前顾后，说到底还不是不把这程栋当回事。”
秦侍讲失笑。
陈绍对父亲赔礼，伸手摸了摸胡须。
原来他来这里了。
秦弧的马儿从门前疾驰而去，走到街口的周箙勒马停下，看着没有看到自己的秦弧而过。
“是不是还要见想见的人？”秦夫人在后笑道，又跟上几步，“十三，光想不行的，你得说啊，这可是个好机会。”
周箙应声是。
夏日的厅堂敞开着，换上了纱窗，与窗外的绿竹红花相映，廊下喂的鸟儿啾啾鸣叫。
不过看着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秦弧笑了笑，再次端起茶和图书碗吃了口。
可是为什么又觉得很陌生，不管哪一次这样相对而坐，都好像是第一次一般。
“问你要去哪里？”秦夫人笑眯眯说道。
“不是。”他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去想去的地方。”他说道，一面施礼转身疾走。
拖着也挺好的……
哦，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啊？
这女子端坐在眼前，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已经不陌生了，甚至算下来能与她如此相处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游过船，赏过灯，观过舞，赏过花……
已经走到廊下的程娇娘转身看他。
程娇娘的门前又有人来了，夏日的日光下下马的年轻人穿的简朴，但却依旧让人一眼注目。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那高小官人明显是故意报复，这样结亲，就算是有高凌波在其中周全，他能周全一时，难道还能周全一世吗？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高凌波几句话就真结这门亲。”他说道。
周箙闷闷回转家中，程大老爷和程二老爷一家急慌慌的逃也似的离京而去了，好像也带走了京城这一段的热闹，如今满大街都在说的是孤身夜入山寨，神光护体惊贼人的晋安郡王，高小官人和程家的儿女婚事纠葛反而没人说了。
“有什么可问的，现在不是拖着嘛。”周老爷说道，“拖着也挺好的。”
“可是，我有些说不出口。”秦弧一笑说道，“因为我觉得，这次可能就是真的了，你真的就会嫁了。”
念头越发坚定，周箙的脚步也不由加快。
父亲其实说白了，还是……怕了吧。
“因为……那样的话，你的规矩就也是儿戏了。”秦弧笑道，看着程娇娘。
“娇娘的亲事。”周箙闷声说道。
“出了那么丢人的事，还好意思大张旗鼓？我都恨不得挖个地洞从城外进来。”他说道。
“父亲，他走了又如何，咱们去江州又不是什么难事，还和-图-书怕他跑了不成。”高小官人说道。
“这件事拖虽然是个办法，但到底不能解决根本。”秦弧说道。
“那不丢人。”她说道，“侥幸也不是凭空就能得的，你当得。”
“别的女子吧也许不会。”他说道，“不过要是她，日子怎么过的下去，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
“哪件事啊？”周老爷懒洋洋问道。
“你又乱和他说什么呢？”秦侍讲从内走出来说道，“十三已经长大了，都是做官的人了，你别总逗他。”
“来人，送我的帖子去给程娘子，我将登门拜访。”他说道。
秦弧笑着应声是。
“休的胡言。”他忙又收笑斥责道。
半芹被逗笑了。
因为人熟悉，所以物也熟悉。
周箙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晋安郡王摇头。
“他想赶的人多了，难道都能赶走吗？要你们是做什么的！”高凌波竖眉说道。
程娇娘含笑再次施礼道谢。
晋安郡王心安点点头，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和婢女。
“他遇到我，就是天意。”她说道。
“这种儿女婚嫁事上可做不得大丈夫，本就不公。”秦夫人笑道，“看天意吧。”
秦弧站起身抓过外袍一面穿上一面疾步出门。
“戚戚小人为。”他说道。
“过来过来，我有事要问你。”秦夫人招手含笑说道。
“实在是不好拦，偏巧和大人一样，都报了母病危……。”一个下属说道，“要是我们想法子拦下他，只怕让陈绍找到把柄反而为难大人。”
这女子的行事可是说不准啊。
原本还没有到更热的时令，但高家的书房里也摆上了一盆冰，空气中添了几分凉意湿润，让刚洗去一身疲惫的高凌波更添几分惬意。
程娇娘也微微一笑。
秦夫人摇着团扇笑。
周箙出门的时候，秦弧已经吃过半芹捧来的一杯茶。
“你这小婢，看来跟那个多嘴聒噪的半芹也一样了，这种我意气风发去说hｔtｐs://ｍ.hｅtusｈu.ｃｏｍ.ｃoｍ服山贼结果几乎命丧山寨靠着一根烟花得以侥幸逃命的丢人事，为什么还非要我说出来？”晋安郡王皱眉说道。
“大什么大，真大了话，连个意中人都笼络不到。”她笑道，一面团扇半遮面看秦侍讲，“这一点真是一点也不像他的爹。”
“母亲要问什么？”他问道。
陈老太爷没忍住失笑。
今日来，听到这三字，晋安郡王似乎想到什么收住笑，肃正了神情。
他一口气说出，看着眼前端坐的女子。
秦侍讲被妻子打趣顿时板着脸故作恼怒的嗯了声，四周的仆妇侧面低笑只当没听到看到。
看着站到院子里的晋安郡王，原本听了小厮禀告不信的半芹惊讶的喊道。
“是，婚嫁不是儿戏。”他说道，“但我总是想把它看做儿戏。”
“什么丢人的事啊？殿下。”她笑道。
“您怎么来了？”
不过身体惬意，心里却是焦躁火气。
秦弧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牵过马径直去了。
真是奇怪，这个宅院是他第一次来，但怎么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话没说完程娇娘摇头，虽然没有出声打断，但秦弧自己停下了话。
他怎么来了？
看着骑马而去的周箙，秦侍讲皱眉。
秦弧只得回转走过来。
半芹更为不解看着他。
结亲了……
“你们眼里就只有亲事，亲事算个什么大事！”高凌波没好气说道，一面摇头。
“没错，这女子做事一向不按常理。”他自言自语说道，“高大人说服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十三。”
秦弧有些无奈的喊了声母亲。
夫妻二人说笑一刻迈步也出门，这边人来报周箙来了。
念及如此，周箙又催马上前，才走了两步又猛地勒住马，面色微微惊讶看向前方。
“程娘子，如今这个时候，不如规矩改一下吧，因为涉及到的人位高权重，周家与你结亲并不是最合适最好的，但我家可以，我秦家可以将这件事周和*图*书全，且不需要自损。”
高小官人缩头不敢再说话，看着小厮拿着帖子疾步出去了。
“父亲，您要亲自去见那女人啊？”高小官人问道，一脸不屑，“她也配……。”
五月初，京中的天气已经炎热。
“你这是天意？”他问道。
这话问的秦弧倒是一怔，又有些失笑，没听懂吗？怎么可能，那好吧，就说的更清楚些。
“婚嫁有什么可假的。”程娇娘摇头说道。
“你懂什么。”秦夫人说道，“要知道这周家的小子可大约是能抱得美人归的，要是那样，咱们家十三可怎么办？”
什么规矩？半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边秦弧已经似乎不容她们多想的继续说话了。
周箙深吸一口气，施礼起身告退走出来。
程二老爷的存在可不仅仅是一个父母之命。
“高大人可是比他儿子能说会道。”陈老太爷笑道。
“糊涂！怎么能把程二老爷放走！”他竖眉喝道。
那人下马抬头，虽然看不清形容，但能感觉到那轻松自在，他轻快的抬脚迈上台阶敲响了家门，门很快打开了，人迈进去了……
半芹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又似乎没听到，有些怔怔的看着院中站立的年轻人。
如果说服了，那就真的结亲了。
那女子，怎么会跟其他女子一般一心婚嫁了事，如果真在意婚嫁，怎么会有那个不与救治者结亲的规矩。
“是陈绍批的，他一向跟父亲做对，原本就不愿意这个程栋进京，早就想把程栋赶出去了。”高小官人在一旁大咧咧说道。
秦夫人挑眉一笑。
啊？
拖着怎么能好！这种事就要快刀乱麻才是！
“想不透，想不透。”陈老太爷摇扇说道。
秦夫人的声音在后响起。
我去问她，问她。
“我想说的是。”晋安郡王上前一步，看着她，“程昉，你嫁我可好？”
“好，娘子需要我费心了，再说。”他笑道。
大步走过日光，站在树影斑驳下的晋安郡王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