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翱翔
第十五章 礼成
“公子，不早了，回去吧。”他说道。
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动作，众人再看时，程娇娘已经仰头饮完了酒，晋安郡王则只是抿了抿酒杯。
虽然后来他找人问了半芹，半芹亲自来回话说并没有才稍微安心。
“……刚才那一瞬间真是吓到我了……”
是啊，这里以后就是娘子的家了。
不是病，才最可怕，病能治，命却难治……
屋子里程娇娘正对着铜镜要摘下凤冠。
妇人的说话声在室内响起，四周的说笑声也随之涌涌而来。
“那我先走了。”他说道。
“夫人劳累几日，快些回去歇息，这里的事我会回去给……范大哥大嫂们说的。”他说道。
半芹的心顿时忽悠悠沉下来，解钗环的手也忍不住发抖。
周箙低头应声是。
“看什么嫁妆。”黄氏抹泪说道，“我们家娇娘就是天大的珍宝。”
“我看完这一篇。”她说道。
而且娘子也说了殿下还没好……。
“长相思兮……。长相忆……”
“先吃饭，然后娘子洗漱。”她说道。
“喝酒也不行吗？”
当时看到晋安郡王坐着轿子出来，他也有些惊讶，虽然看上去脸色很不好，但还是能被内侍搀扶着站起来走动。
程娇娘微微的摇摇头，晋安郡王看着她微微的点点头。
“就跟做梦一样。”
一声闷哼，秦弧倒在地上，看着周箙再次挥来的拳头，他却没躲，而是笑着，手里握紧酒壶。
周箙这才看过来。
秦弧有些费力的举了举手里的酒壶。
程娇娘还没说话，郡王府的侍女送席面进来了。
“……一日不见兮……。思如狂……”
范江林和黄氏忙亲自送出去，看着夜色里年轻人骑马慢慢而去。
“送贺礼也不行吗？”
“公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也累好几天了……。”他说道。
范江林再次咧嘴笑，又看向眼前的墓碑。
“娘子，没想到郡王会亲自来拜堂呢。”半芹迟疑一和-图-书下，说道，带着几分期盼，“是不是他身子好了？”
“老三。”他说道，“她不难过，你放心。”
“……送嫁送的热闹，那些人写的两张足有百丈的字都送进去晋安郡王府了……”
“也是……怪可怜的……”黄氏忽地忍不住说道，“其实，这孩子也不错……”
“娘子。”婢女也推门进来了，面色有些惊慌，“殿下过来了。”
门外进来两个内侍。
“喝酒也不行吗？”
“没有。”程娇娘答道。
小厮讪讪点头应声是不敢再说话了。
夏日夜晚街上比白日还要繁华热闹，范江林沿着河边大街径直出了东城门，出城几里地后热闹喧哗都消失了，四面茫茫的夜色笼罩，夏虫夜鸟的叫声此起彼伏。
半芹只觉得腿一软，坐到了卧榻上，手里抱着的枕头跌落下来。
当看到晋安郡王穿着喜服出现的时候，半芹真是喜极而泣。
“怎么了？”程娇娘问道。
程娇娘站起身让开，看着二人搀扶晋安郡王慢慢的走出去了。
“短相思兮……无穷极……”
是梦！一定是梦吧！
“别的事都先放一放，吃饭事大。”婢女说道。
从早晨到现在，三个人都是滴水未进，白日里一颗心提着也不觉得如何，此时婚礼终于超乎预料的圆满结束，一口气松了只觉得饥肠辘辘眼冒金星。
周箙看着他，抬脚重重的又踢了一下，转身就走。
“我出去一趟。”范江林说道。
“不管怎么说，殿下能自己来拜堂，可见是好转了。”她说道。
娘子在的地方就是她们的家，家，自然都一样。
程娇娘垂下视线，眼角的余光看着晋安郡王由内侍搀扶着坐到她旁边。
“美人……为我……作……。”
院子里的周箙抬头向外看了眼，举起面前的酒壶仰头而饮。
虽然晋安郡王是坐着轿子来的，而且被两个内侍搀扶着走向轿子，被搀扶着引着娘子一步步的hｔｔps://ｗww.heｔushu.com•ｃｏｍ拜堂，但这就够了，对于女子来说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啊终得圆满。
“天黑了，况且又累了好几天了，要去哪儿？”她一叠声的说着，范江林却已经拿着酒壶骑上马得得的走了。
有两个婢女捧来托盘。
酒壶的酒倾倒光了，秦弧举着晃了晃，似乎因为酒水没了，怒吼一声，将酒壶狠狠的摔了出去，碎裂声在大街上回荡。
“出什么事了？”她吓了一跳。
可是后来席面上传的话可就不怎么好了，以至于无人吃喝，只顾着低声议论，到最后连晋安郡王昏厥在新房里的话都有了。
不待晋安郡王说话动作，不由分说要搀扶起来，却身形一顿。
“周六！”
“扶殿下回去。”内侍便说道。
陈夫人难掩倦意的脸上浮现笑容。
程娇娘嗯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她信的。”他说道，脸上水泽闪闪，不知道是酒水还是泪水。
秦弧的声音在后传来。
半芹点点头。
程娇娘点点头，内侍这才走了出去。
“什么也不行吗？”
“你也别担心，有娇娘在总能调养好的，再说他这又不是病……。”陈夫人看着周箙的脸色忍不住说道。
半芹眼睛里的笑意满溢，疾步过去给程娇娘斟茶。
周箙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正往回走吗？”周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说道。
“这一切，只是个梦吧？”
“……。还以为好了呢……”
“可是有娘子在，总会慢慢养好的。”婢女忙笑着说道。
程娇娘便坐下来由她们伺候。
“……啊呸呸你可真敢说！”
黄氏抬头看看天色。
喧闹的晋安郡王府前随着车马的离开而恢复的安静。
周箙没有反应。
周箙脚步再没有停顿大步而去，身后小厮赶马跟上。
说罢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要不要一起喝酒啊。”秦弧躺在地上看着他，举着手里的酒壶说道。
“夫人，奴婢告和_图_书退了。”内侍对程娇娘说道。
“你也别难过。”
“周公子。”他开口唤道。
“……有美人兮……见不忘……”
周箙摇摇头起身。
夜色里周家的门打开又关上，大街上恢复了安静，秦弧躺在地上慢慢的将酒壶再次倾倒下来。
夜色越来越浓，大街上的人也渐渐的散去，除了经营宵夜的外摊铺都收了，在后走的腿都麻了的小厮再忍不住上前。
这个时候过来了？
几案前依着凭几看书的女子看她一眼。
“……怎么会……一个内侍都搀扶不起来了……还装出样子唤其他人进来……”
出什么事了？
范江林撩衣席地坐下，将手中的酒壶打开。
范江林没有说话，看着周箙的背影，忽地让门房去取一壶酒来。
“周公子？”范江林再次提声喊道。
门外廊下的婢女和半芹看着低声说话离开的妇人女子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内的惊骇，立刻转身推门进来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那些妇人们低低窃窃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程娇娘伸手拿起酒杯，晋安郡王也伸手拿过，屋子里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
“你们喝酒吧，我和老三说几句话。”
可是，这都走了半个城了要……
家里……
小厮咧嘴。
“再也不行了吗？”
程家里随着周箙等人回来而变得热闹起来。
“我……有……一副画……。”
半芹忍不住揉揉眼。
郡王府的宴席已经散去。
“好了殿下，快些回去歇息。”内侍再也等不得了，立刻说道。
两个内侍点点头。
“还有问问咱们随身带的箱笼在哪里，把娘子惯用的都摆出来。”
“娘子，果然要看书啊？”她笑道，“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因为殿下的身子，所以咱们就不闹洞房了，饮了合欢酒就礼毕了。”全福人说道。
半芹这才回过神。
远远的看到周家的宅门，小厮心里松口气，总算是回来了，念头才起就见https://m.hetushu.com.com前方的周箙又猛地勒马，还没等小厮反应过来，人已经跳下来，径直冲路旁扑过去。
半芹便去整理卧榻，看着大红的双人枕被，迟疑一下，刚要收起一套，就听的外边一阵嘈杂。
“是啊，所有人都围上去看，都没人看嫁妆……”
周箙抬头看了眼四周，带着几分这是哪里的迷茫一刻。
“葡萄……美酒……贺得意……。”
似乎过了许久，范江林喃喃说道。
支离破碎或笑或念的长吟短叹在夜空里散开。
陈夫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范江林笑着，将手中的酒壶往一旁一抛，酒壶跌碎在地上，浓烈的酒气瞬时散开，他的眼前似乎响起弟兄们的笑闹争抢声。
“娘子，我还以为做梦呢。”她喃喃说道，又笑了，“还以为是在咱们家里。”
半芹便期盼的看着程娇娘。
站在郡王府外，上马的周箙忍不住又回头看。
“娘子，我们来。”她们忙说道。
“做什么？”黄氏忙问道。
“周公子。”
“大娘子，郡王也亲自拜堂了。”两个妇人欢喜说道，“亲自，从引着下轿子一直挑了盖头喝了交杯酒，都是自己来的。”
原本的八盏灯已经撤去，只留下两盏，那些琐碎凌乱花哨的装饰也撤去，窗前摆上了几案坐垫，墙上挂上了长弓，四足凳，熏炉……。
“你想干什么？”他咬牙吼道。
该不会真的不行了，所以要娘子来救命了。
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卧榻边的半芹脸色刷的白了。
众人便又凌乱的说了几句吉利话就退出去了。
外边夜色渐浓，门窗都开着，夏日的风悠然而进，屋内琐碎的话语随风散开。
周箙脚步停了下。
夜色深深，从净房出来，谢过两个婢女并谢绝她们再次伺候的半芹迈进屋内时有一阵恍惚。
两个内侍便忙左右过来。
“是在咱们家里啊。”程娇娘说道，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
“我知道我看着呢就放在东次房里。”
程和_图_书娇娘转过身与晋安郡王面对面，晋安郡王伸出手，程娇娘从手臂中环过，当要饮酒的时候，她的手微微回伸，手背贴住了晋安郡王的酒杯轻轻的敲了敲。
“那，那夫人歇息吧。”全福人最先反应过来，忙笑着招呼大家，“我们就告退了。”
听到这里范江林也端起一碗酒喝了，眼中难掩欢喜，抬头看对面的周箙神情木木。
婢女们半跪下捧起托盘。
周箙看他笑了笑。
“六郎。”秦弧在后喊道。
酒水在脸上跌落，打湿了衣襟。
说完这句话墓地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半臂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气。
“周公子，也累了好几天了，快些歇息吧。”范江林说道，一面想到什么，“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吧，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轿子在外边呢吧？”内侍问道。
周箙忙整容过去施礼。
周箙的脸色犹豫一下。
“回去吧。”他闷声说道，翻身上马。
“来，殿下快坐吧。”
侍卫们虽然都当作家中的下人跟来了，但郡王的内院他们还进不得，尽管这是郡王府，但半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喝酒啊。”他笑道，一面说一面扬手将酒壶对着自己倒下来。
“弟兄们，给你们送酒送的晚了些。”他说道，“哥哥我先自罚三杯。”
“谁心里不好受？”周箙顿时更没好气瞪眼喊道，“我不过是想要随便的走一走。”
“虽然说写的并不是多么出彩，但能得这么多人落笔提字，就好像……就好像那青天大老爷得了万民伞一般。”
周箙狠狠的打了几拳，看着倒在地上只是笑的秦弧。
“她说，她信你的话。”他忽地说道。
“……。你们看到没？殿下的脸都僵了……这要是喜事变成丧……”
“我看我还是去程家一趟吧。”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没有半点的含糊。
“她信的是她自己，不是你。”他说道，说罢转身迈步。
秦弧哈哈笑了。
“来人。”内侍转头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