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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便一盘盘的将菜肴从托盘中放在了二个人面前的案上。

绝望的情绪在杏眸中蔓延开来的时候，张嫣凝望着他，深深的，深深的，像是要将这张熟悉的容颜刻到自己心里去。唇边噙出哀伤的笑靥。

眼睑仿佛有千斤重，他用尽一切毅力，想要看她看的久一点，想要记住她的模样，直刻到心里去，却终究无能为力的慢慢落了下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阿嫣……”刘盈心中一怔，哐当一声，手中的耳杯落在地上，澄清的酒液溅在衣摆之上，渗透了，他却没有力气抬手擦拭。“你……”

她的声音轻的仿佛像是午夜的一个梦，语毕，见躺着的人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眼睑乱跳，手上都挣扎出累累青筋，扑哧一声轻笑，伸手抚平他的眼角眉心。

浅口圆肚耳杯之中，酒汤色泽清澄，芳香扑鼻。用桃花沁过的酒，也就染上了淡淡htｔｐs://ｍ•ｈｅtｕsｈｕ•com•cｏｍ的桃花香，经过小半年的发酵，成了一种深碧的色泽。

“持已，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是最怕疼怕冷怕饿怕死的，这样的我，怎么会亏待自己？你你好好睡一觉。待回到长安之后，要等我回去。”

刘盈感慨万千，这些都是他曾经喜爱的菜色，在过去四年的夫妻生活中，阿嫣一道一道的为他备过。如今案上的这些，虽然原料不及椒房殿的精致，手艺也远远不如椒房殿食官老到，可是还是在一瞬间，仿佛将他从战火连天的边城带回到温暖绮丽的椒房殿。

不是这样的。

阿嫣，如果不是当初，我不肯正视心中对你的感情，你又何苦自苦，最后放弃一切出走北地？

刘盈依稀觉得阿嫣的声音带了一丝泪意，很轻很轻的一滴泪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凉凉的，却偏偏将他灼伤。

阿嫣，是我不https://m.hetushu.com.com好才对。

阿嫣，如果不是当初有你，也许我就一辈子颓废在戚夫人死后的那个夏天，再也振作不起来。

一碟风干笋脯，一碟灼鲫鱼，一碟蛋脯，一碟炒葵菜，一罐煨野鸭汤，两碗粟米松仁羹。

他的脑中开始昏沉。心中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听见阿嫣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持已，”声音里带着动人的哀愁，“你怪我么？”

“你帮我把望月带回去，”她的声音终究带了一丝哽咽，“要好好的养它，等着我回来，一起骑飞云和望月，去灞上看春天柳色。我们会相守到老，然后生一堆孩子，然后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有了我以后，不可以再碰其他的女人。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不可以反悔的。”

“与从前的味道一样。”刘盈就着她手中的小匕尝了一口，唇角微扬htｔｐs://ｍ.ｈｅｔｕshu.com.ｃoｍ，笑意明朗，“——可惜，不是阿嫣你亲手做的。”

“好酒。”刘盈大口饮尽，不禁击节赞道，“此酒既出，百酒尽退位也。”唇边尚含着笑意，见张嫣殷殷相望，奇道，“阿嫣，你不饮么？”

酒液铺洒在案上，弥漫出芬芳的清香。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若不是我离开未央宫后来到云中，你就不会追着我来北地，结果被匈奴人困在这一座小小的云中城，生死未卜。”

“自你离开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个手艺的菜了。”刘盈轻喟。

“云中城现在撑的很艰难，听说箭矢就要不够了。如果云中城真的破了，匈奴人肆虐起来，是谁也挡不住的。我不想你出一点事儿，所以我会出城将匈奴人引开。”

已经说不出话来，他费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扣住阿嫣的右手，死也不肯松开。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你放心。匈奴虽ｍ•ｈetｕsｈu•ｃｏm•ｃom然在你看来是龙潭虎穴，但是我若是没有把握的话，又怎么会去？”

张嫣将他的胳膊放平，然后起身，离开。

“嗯。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我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所以也不想让你尝试这样的滋味，与其让你从别人那里知道，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你。”

张嫣嫣然而笑，“那你可要好好尝尝，这是我指点厨子做的，你瞧瞧味道可好。”纤细的手指捧在漆碗上，好像漂亮的百合花花开。

阿嫣，我们好容易才能够守在一起，我不要我们就这样惨淡收场。

阿嫣，如果不是有你这些年劳心劳力的陪着我，这大汉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种模样。

张嫣带了一丝哽咽，连忙转过头去，逼回眼中泪意，声音却已经带了一点鼻音：“若是我肯收敛自己的小棱角，早点点头答应原谅你，那么，你早就回到长安做你的太平皇帝了，又和*图*书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这样的境况？是我害了舅舅。所以，我必须将它挽回。”

“既有佳肴，如何能无美酒？”她扬眉笑起来，接过一旁青葵捧过来的酒樽，放在堂下的红泥火炉上微温，“这是我刚到沙南时亲手酿的酒，那时候沙南还有着桃花开，我便用桃花入酒为酿，酒成之后，埋在院中的紫藤花树下。后来，孟观回到沙南，什么都没取，偏把这罐酒给带回来了。”左手牵袖，用木杓挹取了，双手捧着递到刘盈面前，“舅舅不妨尝尝看。”语笑嫣嫣，吐气如兰。

张嫣欲泣无声，想要起身而去，却不能得行。刘盈用的力气却很大，轻易无法挣开，只得重又蹲下身来，“笨舅舅。”在他的耳边轻轻道，用另一只手，将他握住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展平。

张嫣心中黯然。此时情景，她是真有心为刘盈洗手作一次羹汤的。只可惜，自己在中馈之上匮乏无力，不愿反让刘盈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