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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山名为给灵宝提建议，实际上就是在向少务举荐灵宝。

这不像两国正常交战中的俘虏，还有机会逃跑回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大后方就是巴室国，他们的家乡已在巴室国治下，他们的亲眷家人也都是巴室国的子民。——这些话灵宝本不愿意当然着若山的面讲，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若山摇头道：“这可不是鼓励敌军死战，谁也不会为了区区身后抚恤、就希望自己在战场上身亡。但后方那些阵亡将士之亲眷家人，若相穷败亡、他们便不得抚恤照拂，当然不希望巴君获胜，这才是人心。

若山转身道：“彭铿氏大人真是好胆色，见我孤身而来，便欲孤身送我，那好，你将直把我送到飞虹城境外吧！也好让巴君知晓，我离开此地之后并未再做别的，也请巴君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彭铿氏大人不利的。”

可是世间几人能有虎娃这样的经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妖修，就算见到了也未必知道。

若山又笑道：“我领军离开山水城来到巴原，既然已经接受了军令，就不会违诺。我将率领两支军阵从下游渡岷水袭击白驹城中的辎重军营，还望巴君成全！但是此事之后，山水城与这场战事再无关系，因为悦耕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回去。”

再比如相穷大军的最新动态，要从巴都城那边派岩鸽传信先送到金沙城，再由金沙城派快马轻车送到前线的少务这里，假如有林枭来传递重要军情，效率可要高太多了。

那些人是在对抗少务大军的战争中身亡的，少务怎么还要抚恤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自有相室国抚恤，但若山的建议隐含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将来相室国已被巴室国所灭，而少务不仅占据了相室国的领土，也继承了原属相室国对治下民众的责任。

若山：“看到了一些，但还不是太清楚，……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国君能否答应？”

他们刚才的讨论都是建立在少务战胜的基础上，至于少务若战败，很多话就没必要说了。可是若山又指出，假如相穷能夺回飞虹城，别人可能没关系，但灵宝绝对有性命之忧，连家人都无法幸免。

若山说话算数，已经答应的事情就会去做，但他开口的同时发送了一道神念，与少务做了一个约定，假如完成了这个约定，他将率领军阵返回山水城。若少务将来吞并了相室国，若山希望蛮荒各部不受役使，并能保持正常的商贸交流。

巴君不在边关阻敌，却率大军出现在飞虹城，应是早有准备。这一战的结果，应以灭相室国为最佳预期，就算灭不了相室国；泯水东岸的城郭，也不会再回到相室国手中。此战之后，国君难道会放过郑室国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今天接待了少务，亲自将这位国君迎到家中做客。若是少务举兵前hetushu.com.com来，攻占了村寨或者下令当地族人做什么事，村民们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听从了命令，相穷也不能追究全城的民众。

山爷来得突然，走得也莫名其妙，很多事情还没谈呢！他所率领的山水城军阵，如今还在泯水西岸的相室国大军中，悦耕派他们渡过泯水去奇袭少务的辎重大营，并派他事先来刺探军情，若山回去之后又将怎么办呢？

在前线阵亡的将士，也不可能都马上就得到抚恤，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来自相室国境内的各个城郭。少务要做的，只是先让受降城郭的官员统计清楚，等到他的大军继续攻占相应的城郭后，那些将士的亲眷才能得到相应的抚恤。

少务见虎娃已经作了决定，想送若山出境以刺探其虚实，而若山也点头答应了，倒也不好再阻止。但他悄然对虎娃使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林枭微微点了点头，其意思虎娃一定能领会。

灵宝赶紧下拜道：“多谢主君看重，但如今飞虹城战事未结，我兄长尚在城中为兵师。主君若能善解此事，灵宝愿听从差遣。”

若山击掌道：“好好好，巴君果有气度过人，而灵宝壮士的建议也是两全其美。我此来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巴君少务究竟是怎样一位国君，又怎样看待巴原上的子民？”

从虎娃的经历来看，妖修似乎也并不算太罕见，至少他身边就有盘瓠，门下还有藤金与藤花，在西荒更有九灵这个便宜徒孙，曾经还遭遇过肖神与羊寒灵，于西界山中将一只山猫妖打回原形。

林枭是属于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人才，既然见到了，少务当然一定想争取过来，可若山带着这名弟子来去匆匆，少务几乎没有拉拢林枭的机会。现在虎娃要去送若山，而且虎娃有着丰富的与妖修打交道的经验，或许能找到机会与这位禽妖好好沟通。

可灵宝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主动将少务迎到家里，少务对他的态度这么客气，他还向少务献计，这通敌的罪名一定是逃不掉的。更何况谁都知道他和虎娃的关系，而虎娃便是少务身边的重臣。

少务的目的并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而是结束内乱分裂、一统整个巴原，实现更长久的统治，那么他对战争的要求便更高，要使民众不抗拒他的到来，更要保证占据城郭之后的政令得到顺利的执行，从而使这些地方真正纳入巴国治下。

我的建议，并非是让那些战俘于相室国中作战，而是在将来与郑室国的大战中效命，给他们一个解除奴役的机会。而巴君的恩赏更厚，只要他们从军为巴室国而战，便不再为奴，所有军中封赏与巴国军阵同例。灵宝要代他们向巴君致敬并致谢！”

巴君每攻占一座城郭，相室国原属官员也不必无事惶惶，可命他们统计阵亡将士之名，确定其出身之hetushu.com.com城郭、宗族、村寨。若已在巴君所占之地，则命当地抚恤；若尚在未攻占之地，则留待将来攻占之后，再由当地抚恤。”

少务点了点头道：“将军不必担忧，我回去之后便会解决飞虹城的战事。时候也差不多了，将军若不放心，可随我一同前往。”言语之中的称呼已经变了，灵宝称少务为主君，而少务也直接称灵宝为将军了。

在少务看来，若山的态度尚不明朗，他虽然跑来献计，但还无法分辨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巴室国、还是为了相室国。拥有大成修为的高人当然也会使诈，可只要说出来的话便不会虚假，所以少务要问明白若山的立场。

若相室国取胜，灵宝仍留在白溪村只有死路一条，就连白溪村的族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少务没有率领大军威逼，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就被迎进了这座村寨，并受到了族人的礼待。

少务：“若山先生，您看到了吗？”

少务轻轻点了点头道：“灵宝壮士果然见解不凡，看出了我的打算。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此番与相室国交战中俘获的将士，皆继续在役三年，其本人及其宗族家眷并不牵连获罪，三年之后，便可解役归乡。这三年之中，我若与郑室国交战，他们将编入军阵为前驱，至于所获军功之封赏，一切皆按国中之例。”

若山在一旁笑道：“恭喜巴君，既得良计又得良将！”

若山笑着摇了摇头道：“盘元氏将军就不必一起跟来了，你们总不能将国君一人丢在这里吧？你在这里好生陪着国君，彭铿氏大人回头会告诉你，已安然将我送到飞虹城境外。”

若山站起身来，向少务行了一礼道：“此刻我已看清，您是怎样一位主君。既然如此，我也该告辞了！”

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若山这个请求太过匪夷所思，灵宝刚才的建议其实也是一种请求，希望少务能给那些战败被俘还活着的人，一条看得见希望的出路。但若山却直接要求少务，去抚恤那些敌军中战死的将士。

山爷这个称呼，当然不是虎娃告诉少务的，少务平时就非常注意收集巴原各地的情报，就连这些都听说过而且记得，也令虎娃和盘瓠不禁暗暗佩服。

若是寻常战事，当然不可遵循此例，但巴君是为平定巴原而战，说实话，这也是盐兆后人之间的宗室内乱，却征召子民从军、于战场上阵亡。巴君继承宗室正统，那么宗室之过，亦应由巴君弥补，巴君要继承的，并不仅是国土与城郭。

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更不方便说呢。见山爷这就要走了，虎娃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山爷，让我送送您吧！”

可惜在平常情况下，灵宝几乎不可能得到被任用的机会，别说成为国中将军，飞虹城的城主鸿元恐怕都不敢在城郭中轻易起用他。m•hｅｔｕsｈｕ•ｃｏｍ•ｃoｍ他既然提出了建议，让少务整编相室国被俘将士从军，那么谁来领军呢？灵宝自己应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他和少务的约定是什么，除了屋中这几人知晓，暂时还不能对外人挑明，这是军事机密。

灵宝纳闷道：“若山城主这就要走了吗？”

少务：“先生有何请？”

少务向若山行了一礼道：“山爷，不知您此去、回到悦耕军中，又将如何做呢？”

而若山的质疑也很正常，那些人不久前还是相室国的将士，与少务大军作战被俘。若是强迫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列阵走上战场、与相室国的其他军阵作战，他们不仅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且少务还要防止他们临阵哗变。

这并不需要巴君额外付出什么，取所攻占城郭府库之资财，抚恤城郭境内于这场战事中阵亡之将士，这并非表彰其军功，仅是怜其卷入宗室之争而受戮。

只听这位城主笑道：“告辞之前，我还要对灵宝壮士多说几句，方才谈的都是巴室国若胜、将会如何，但巴君若败了，这些都没有意义。若相穷将来还能夺回飞虹城，其他村寨或许无恙，但灵宝壮士你却绝对不能留在此地了。

那么少务每攻占一座城郭，便将此事作为所颁布的第一道政令，以此为基础，更能保证后续的政令实行。

世间自古就有妖物出没，但对于绝大多数蛮荒民众而言，遭遇妖物恐非幸事。比如曾袭击路村的那只白翎蛊雕，差点把绿萝都给抓走了，因为在其修行之初，虽有朦胧的灵智，但还保留了很多本能的禽兽习性；就算其灵智完全，行事以及思考方式，与平常人或者说正常人也是不一样的。

你建议巴君将俘获将士编入军阵，将来在郑室国作战，那么你自己呢？巴君若胜，你必将追随巴君，巴君若撤，你也须携亲眷随巴君而去。我看壮士之志，恐怕也不欲久居此偏远村寨，何不请命成为领军之将？”

将被俘的相室国将士编入军阵、投入到郑室国的战场上，是巴室国快速补充兵源的最佳战略，也不必过于担忧这些人会哗变反叛。不仅是因为他们有获得军功受封赏的机会，而且进入郑室国作战，他们几乎没有叛逃的余地。

这番话是正中少务下怀啊，它当即笑道：“若山先生所言不错，我欲任命灵宝壮士为相地将军，负责统领与号令我在相室国收编之军阵。但在未举兵攻伐郑室国之前，平日操练并不配发正式军械，将军献计，则由将军实施，不知您意下如何？

三言两语，灵宝已经说穿了少务的战略意图，既然少务选择这么打，与相室国之间肯定是一场决战，要么灭了相室国，要么吞并其大片城郭。这一战之后，巴室国将拥有更广阔的地域和足够的战略纵深，能调集更大的资源和国力，下一步必然不会放过郑室国，而是乘胜追击、与郑室国交www.hetushu.com.com战。

少务并没有带别的随从进村，身边只有虎娃和盘瓠，现在一见到山爷，他们俩就都跟着山爷跑了，也未免太不像话，而且明摆着让人起疑。所以山爷让盘瓠留在少务身边，有什么话回头让虎娃转告他便是。

若山则跑到这里来见少务，只提出了一个请求，然后便要走了。他见少务到底是欲战欲降、究竟还会不会遵从悦耕的军令、悦耕大军的布防情况如何，山水城是否将撤出这场战争、或者干脆帮助少务作战？这些都没说呢！

少务笑道：“我此前虽不知您是这样一位当世高人，但也听说过您的名字以及相室国封建山水城之事。采风大人所提供的情报中，山水城一带的民众皆如此称呼您。”

前线阵亡之将士，并非尽来自前线之城郭，巴君就想抚恤，府库之资财也要交到其亲眷手中；照拂其家室，也要等到占据其出身之城郭后。这些阵亡将士，其亲眷族人遍布巴室国各地，至少让他们不必过于担忧或仇视巴君的到来，甚至痛恨相穷挑起这场国战。

一名四境妖修，对一场国战的胜负当然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少务也不需要林枭上战场，而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派林枭执行刺探军情和传递战报的任务，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少务并不清楚虎娃与若山的关系，看来这位高人也很难直接为少务所用。但少务却看中了若山身边这位弟子林枭，因为其人是一位会飞的禽妖，少务想让虎娃找机会尽量拉拢、劝说林枭为巴室国所用。

虎娃这短短几年所接触的各色人等，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民众几辈子见过的人都要多了！但也仅仅遇到了这几名妖修而已，其中出身飞禽的妖类，林枭还是头一个。对于修士而言，只要修为足够高、阅历足够丰富、在世的时间足够长久，往往总有与妖修打交道的机会，但这样的修士已远非常人了。

若山：“国君率大军而来，若一路都能像取古雄城那样不战而胜、于民无事，当然最佳，但若继续进军深入相室国腹地、直至攻打国都，却不可能没有大战。至少眼前悦耕所率的各城联军，你是非战不可、也是非胜不可。

若山和虎娃先后表达了两层意思，抚恤敌方阵亡的将士，当然不是表彰其军功，只是象征性地安慰其亲眷因卷入宗室之争而离亲之痛。少务也不必从巴室国动用钱粮，就地取相室国被攻占的城郭府库资财，抚恤当地从军阵亡之将士。

比如眼下，少务西渡泯水后，就要面对悦耕的大军，假如能事先掌握对方军阵的详细的布防情况，对军事行动及为有利。

灵宝和若山的建议，少务都采纳了，但提出了两个例外的情况，所谓百姓，在当时并不是指普通民众，而是有封号的贵族，他们在战场上阵亡不受巴室国的抚恤。少务虽然答应将战俘编入军阵入役三年，用在将www.hetushu.com.com来对郑室国的战事中，并能以军功获赏；但对那些主动纠集地方力量对抗少务大军者，没这个待遇、亦不能免罪。

主君取所占城郭府库之资财、抚恤该城郭中阵亡之将士，于己无损，反而能使当地民众自然遵行政令。攻城更须攻心，若占据城郭之后便能政令通达，则民治自安；若主君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此事，则必然顺畅无阻。”

少务方才一直握着手中的杯子，此刻终于放下杯子道：“我明日便下令，在已攻占的白驹、古雄两城中发布此政令，若有当地出身的军士阵亡，则让该城抚恤，若所阵亡的军士并非两城中人，待到我攻占其家乡城郭之后，再行抚恤。此举并非表彰，只是怜其亲眷之苦，我行身为主君之责，而彼时他们的主君已非相穷。

盘瓠也喊道：“山爷，我和师兄一块送您！”

灵宝看了若山一眼，神情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解释道：“巴君方才已经说了这场战事的情由缘起，起初是追究郑室国刺杀之事，相穷趁机起兵突然杀入巴室国。我想郑室国必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没有与相穷合兵夹击，但也不会再向巴室国求和。

若山微微一愣：“巴君为何如此称呼？”

而且若山还指出了一件事，灵宝的志向绝不是一辈子就住在这个边远村寨里当个族长，他愿望就是想成为一位战场上的将军，否则这些年天天没事操练村民干什么？把这白溪村打造得就像一个军事堡垒，分明就是自己在过干瘾。

少务还没答话呢，盘瓠已经说道：“若山城主此请，且不说有悖常理，如今胜负未分，敌方将士得知自己若阵亡，哪怕相室国战败，身后亦会受巴君抚恤，这不是鼓励敌人死战吗？”

此番大战尚胜负未分，但我可以承诺飞虹城不会再落入相穷之手，为以防万一，待平定相穷大军后，我再接将军妻儿于巴都城府邸中居住，亦请将军到巴国腹地操练军阵。至于白溪村族人，欲随将军迁入巴国者，亦可划地安居。”

少务拱手道：“那好，就依先生之言，我会命人在白驹城做好准备。”

若山转身道：“那我就不多打搅了，诸位继续商议要事吧。”

若山说了这么一番话，听得满屋子人直眨眼。少务以询问的眼光看了虎娃一眼，虎娃微微点头道：“兵者不祥之事，战胜以祭礼事之，在各国大部分民众眼中，这确实是一场宗室之争。

至于方才灵宝壮士所谏，我亦采纳，但百姓不恤，鼓动部族追随相穷抗拒我大军者，亦不免罪！……多谢若山城主，您名为向我提出请求，实是献上良计。”

动兵乃不得已之事，无论胜负必有死伤，巴室国伤亡将士按国中之例可得抚恤，其亲眷家人亦有城郭照拂；可相室国若被灭、大片城郭被巴室国所并，相关伤亡将士则无人抚恤，国君抚恤巴国将士之时，是否也能抚恤相室国阵亡之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