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小样吧，你今天来我这不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吗？难道我就不会呕你了？
还不到六个月的小娃娃，刚才会爬，你叫她现在就学打马球？
赵王这回也没落单，竟带了绿篱来了。
黄氏拧着手中的帕子，红着脸不甘地叫道：“娘娘，可皇上在臣妾那的时候从来……”
当天夜里，齐晟果然就去了王昭容处。
待梳洗完毕，写意给我换了一身火红的骑装，又拉着我整理了半天脸上的妆容，这才放了我出殿。
殿外，张茶茶早已是等得直跺脚了，见我出来便扑了上来，摇着我的胳膊叫道：“大姐姐快些，一会就要晚了。”
齐晟听了含笑瞥了我一眼，对张茶茶说道：“好，既然这样，明儿正好休沐，咱们明儿就去。”
我一时都看傻了。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齐晟，走到了江氏面前，从马背上伏下身来，好声与她商量道：“那个……苏……姑娘，咱们商量一下，咱们两个都不上场了，去那边看看小娃娃，聊一聊天，叙一叙旧，也加深一下感情……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又着人将明日里齐晟要组织打马球的消息给各宫里送了去，吩咐大伙早点来兴圣宫集合。
我给张茶茶使了个眼色，她很是自然地上前两步，小孩子一样挤在齐晟身边，同他说笑着往后殿而去。
外面宫女进来禀报，说黄氏几个早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太后的心情我很理解，若我有个茅厕君那般的儿子，却迫于无奈找了这么个媳妇，估计我撞墙的心都有了。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齐晟今日会这样高兴，原来是云西打了胜仗。
江氏直起身来瞥了一眼葳儿那处，眼神有片刻的怔忪，我心中一喜，刚以为自己把她给说动了的时候，她却冲我挑了挑嘴角，讥诮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可惜我君命在身，怕是不能承你这份情了。”
张茶茶一面点着头，一面把我也抬了出来，“姐姐也想，不过她不好意思和皇上姐夫说。”
小丫头一看就是常日里长在室外的，肤色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圆脸，浓眉大眼，唇形很漂亮，两个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不笑也带出两分喜气来，虽然红扑扑的脸蛋子带着一团孩气，但身量发育得倒是极不错，个子不低，而且已能隐隐看出些少女起伏的曲线。
那小内侍看了看大伙，又瞄向我，十分小心地说道：“皇上还说，王昭容昨夜里伺候的辛苦，今儿早就不叫她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顾不上太多，只当她们是答应了，用前所未有的利索身姿飞身上马，又紧着往绿篱身边跑。那丫头死活是不能上场的，齐晟本就恨她恨的牙痒呢，她若是再敢对江氏做个手www.hetushu.com.com脚，齐晟那里怕是死也不会放过她了。
这才把黄氏几个嫔妃都让进了殿内坐着，轻咳了两声，劝说道：“这种事情嫉妒不得，皇上又不是没去过你们几个那里，人家王昭容排得这样靠后，不也是没说什么嘛。”
说着，我便给她指已经被乳娘抱上看台的葳儿。
我先叫了人出宫去邀请赵王、楚王等几个年少俊美的皇室宗亲子弟进宫来打马球，又打发了张茶茶小姑娘带着葳儿和乳娘先回后殿等着。
不过我正愁着摆脱不了这小姑娘的纠缠，眼下见她如此，少不得要利用一下她的同情心，就假兮兮地在她怀里哽咽了几声，然后装作一副万念俱灰、悲伤难抑的样子，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叫人带着小姑娘下去休息。
自然是有辛苦的下不来床的，不过那得是男主角天赋异禀才成！平心而论，齐晟能力是有的，不过他是个很自制的人，一般情况不会如此，难不成是我昨晚那碗汤药的功劳？
我顿时哭笑不得。
倒是坐在我下首的陈淑妃是一贯的镇定，不知是心理素质好还是反应慢，面色如常地端起了茶杯。
“行了！”我打断她的话，你自己没本事把齐晟榨干，你怨得着谁呢，有本事你也折腾齐晟一整晚啊，你也可以下不得来床，请不了安啊！
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一抖缰绳往场中央飞驰了过去。
其实对于江氏的存在，别说赵王与茅厕君自是都知道其中曲折，就连黄氏、陈氏等妃嫔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幽兰殿的事情。
齐晟不露痕迹地松开了手，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笑着对张茶茶说道：“好，也带葳儿去。”
齐晟笑了笑，转头问我道：“葳儿呢？”
我又笑着问道：“那今儿晚上皇上打算去哪个宫里？”
我转头随意地问齐晟：“皇上这两天政务不忙？”
回过头来，黄氏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呢。
殿内猛地静了一刹那，然后便听得“噗”的一声，坐在最末位的李昭仪就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给喷出来了。
两人正磨叨着，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张茶茶吓得忙撒了手，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叫人看着不由不喜欢。
我心中一喜，不及过去与她说几句私房话，就见另外一个入口处齐晟也来了，身后跟着的不是王昭容，却是一个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
我故意落后一步，与他们二人拉远了，低声问后面跟上来的写意道：“怎么回事？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写意这回很是坚决地摇头道：“奴婢不去！奴婢还没活够呢。”
我忙叫了写意过来帮我梳洗，写意给我挽着髻，轻声问道ｗwｗ.ｈetusｈu.coｍ.com：“皇上只说了叫娘娘带着三小姐去球场，娘娘领着黄氏这帮人，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
走在前面的齐晟还专门勒停了马，回头笑着看过来，待江氏追上去了，两人这才并辔往场中而去。
然后，我就洗洗睡了。
不过，我这里还来不及感叹“姻缘”二字，就开始头大，这丫头果真像杨严说得那般，她实在是太活泼了。
齐晟也笑了，朗声答她道：“君无戏言。”
于是可怜的刘丽妃又被喷了一身，也有些急了，抖着手指继续用帕子擦身上的茶水，红着眼圈质问：“怎么就可着我一个欺负？”
我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击球嘛，人多才热闹啊。”
我刚还享受着少女的撒娇，可待她把话说完，吓得我赶紧甩开了她的手，快拉倒吧，你叫我一个马都骑不利索的人和你去打马球？
说完赶紧带着这伙子女人往马球场走。
不是说张茶茶不够好，而是她这风格明显和茅厕君不搭。这样的女孩子，应该给她配个雄壮英武的少年将军，而不是玉树兰芝般的茅厕君。
得了他这句话，张茶茶这才满意地跑开了。
周围立刻有人上前煽风点火道：“皇后娘娘，您看王氏轻狂的，还伺候的辛苦，再辛苦还能下不来床不成？”
黄氏最不会隐藏心思，当时脸色就变了。
得！劝不了甲方，那就劝乙方吧！
若我不是这个皇后，我乐得场边上看热闹去。可我现在是皇后啊，是后宫大总管啊，不管是身后的黄氏等嫔妃也好，还是赵王那边的绿篱也好，出了事都是要归我管的啊。
刘丽妃和她坐得近，脸上被喷了不少，面上虽恼怒，却也不好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只红着个脸，低头用帕子沾脸上的茶水。
张茶茶不依不饶，重新又坐过来扯我的袖子央求。我这人最怕小女孩缠我，又说不得硬话，只好推脱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了齐晟再说。
齐晟却是抬眼向我看了过来，脸上虽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可眼眸深处却有着一抹探究之色。
我一面引着他往后殿走，一面答道：“这会子怕是还在午睡，皇上过去看看吧，她睡得也够多的了，叫乳娘把她混醒了就好了，省的夜里又不睡了。”
我的手就不由得一哆嗦，略一迟疑，果断地调转马头往齐晟与江氏那边奔了过去。
我赶紧回过头来交代写意，快叫厨房熬上一碗滋补的汤药，趁着宫门没落锁呢，赶紧给齐晟送过去。
齐晟已经上马，江氏却落在了后面，手上牵了匹胭脂马，正弯着小蛮腰整理着裤脚。
我一看这不成啊，不能叫这一伙子女人把怨气都撒我这啊，得想法子挽救一下啊，既然雨水沾不着，叫她们看
hetushu.com.com看云彩也行啊。
我干咳了两声，强撑着说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江氏曾经的身份毕竟在那摆着，又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大伙就琢磨着不管暗底下齐晟待她怎样，那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再说，你就是在意了，你也没法子不是。
见她如此，我倒是乐了，也不与她着急，只又吩咐了一个叫小福儿的宫女去干此事。小福儿十三四岁年纪，性子活泼，腿脚也利索，很快就回来了，禀道：“皇上把汤药留下了，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还嘱咐娘娘明日别忘了带着三小姐去球场。”
齐晟伸出手指来叫葳儿攥着，眉眼间带着舒展的笑意，答道：“还好。”
我站起身来，带着张茶茶给齐晟行礼，心中纳闷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
大伙都是一愣，相互瞅了瞅。
我心里正疑惑着，黄氏几个却都嘟着小嘴揉起小手绢来。
我领着她往太皇太后与太后宫中都转了一圈，太皇太后很满意，太后那里却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写意很快就带了刘氏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外面，觉得赵王与茅厕君几个也快到了，又怕黄氏再真的缠着我问如何攥云彩这事，忙起身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别叫皇上等着咱们，大伙先过去吧。”
不过这话太露骨了些，说出来实在不雅，我只能用上了暗喻，若有所指地说道：“大伙的心情我理解，不过雨水就那么些，要想一下子都浇透了不现实，慢慢来吧，轮到时候若嫌雨下得少，自己就辛苦点，想法子多攥那云彩两把，拧出点水来。”
用法律术语来说，我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啊！
我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去，熟稔地从乳娘怀中把葳儿抱了过来，冲着张茶茶说道：“她才多大，哪里就能学说话了，快别白费劲了。”
写意一听就给我跪下了，带着哭音地求我道：“娘娘，您就别和皇上呕了，按日子早就该轮到咱们兴圣宫的，您要把皇上推到别处去也就算了，偏偏还要送那东西呕皇上。”
因成祖喜打马球，所以在宫廷内专门辟得有马球场，不过皇宫甚大，又不能骑马，等我带着大大小小一队人马一路逶迤地赶到马球场时，倒是比从宫外赶来的茅厕君与赵王等人还要晚了些。
齐晟面容僵滞了片刻，忽地勾着唇角笑了笑，看也不看我地应道：“好，朕知道了。”
写意顿了顿，飞快地抬眼瞥了我一眼，又小声说道：“今日太后还请永昌侯夫人去张府里为楚王殿下向三姑娘提了亲。”
真是他大爷的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我听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载倒在地上，多亏了身侧的齐晟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形。
尼m.ｈｅｔｕsｈｕ.cｏｍ•cｏm玛，女人不论大小，瞎话都是张口就来！
我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打发了那小内侍回去。
可没想到齐晟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把江氏给带出来了，虽然是换做了少年装扮，可尼玛你以为这样大伙就认不出了吗？你多少也给换个色啊，咱能不|穿白了吗？
张茶茶笑嘻嘻地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向齐晟屈了屈膝盖，转身向外跑了去，人都出了殿门了，又转了回来，从门口探出头来，叫道：“皇上姐夫，你可说了明日里带我和姐姐去打马球的，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
三月里，江北靖阳守将张翎的长女张茶茶终于到了盛都，在太皇太后的殷勤暗示以及太后的亲切关照下，我乖乖地将这小丫头召入了宫中。
张茶茶喜不自禁，忍不住拍着手欢呼起来。
因着江氏的缘故，我对白色有点敏感，下意识地多了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猛地惊觉过来，这紧跟着齐晟身后的白衣少年竟然就是扮了男装的江氏！
我笑着应她好，眼光却在黄氏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见个个穿了一身骑装，分明是英姿飒爽的打扮，却还带着娇柔媚态，真是姹紫嫣红各有风骚啊。
我不等他开口，便又接着说道：“该轮到王昭容那里了吧？昨儿她到臣妾这来时还自责呢，说自己性子木讷，不会讨皇上欢心。臣妾劝了她，说皇上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内秀的人。如果皇上今儿政务不忙，就去王昭容宫里坐坐吧。”
张茶茶小姑娘那里还嫌不乱，一脸诧异地看我，问道：“大姐姐，皇上姐夫身后的那人是谁？看着像是个女的啊。”
我被这丫头气得差点吐血，可当着齐晟的面又不能斥责她，只得赶紧补救道：“她是小孩子心性，我哄她玩呢。”
我活腻歪了吗？
黄氏等人惊愕之后，空气中便开始弥漫着暗潮涌动的愤怒。
刚见面的时候还知道拘束些，第二天就把我的兴圣宫当自家院子一般逛了个遍，然后第三天竟扯着我的袖子求道：“皇后大姐姐，你整日里坐在这宫里不觉得烦吗？这会子春光正好，咱们去打马球吧！”
这一觉很是好眠，第二天睁眼起来时，只觉得四肢通泰，神清气爽。
要说还是黄氏是个爱上进的好姑娘，上来就抓住了我话中的重点，歪着脑袋思量片刻，十分好学地问我道：“自己辛苦点？可是要怎么攥那云彩呢？”
我上去探着腰就去拽她的缰绳，还不及张口，绿篱已是狠声说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叫那贱人好看！”
我忙给张茶茶做眼色，可她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眨着大眼睛看着齐晟，一派天真地答道：“姐姐说现在春光正好，想去打马球呢，可又怕皇上姐夫不愿意。”
张茶和*图*书茶脸上带着与年龄不衬的忧愁，一步一回头地跟宫女出去了。
齐晟眼中却是带上了些笑意，问张茶茶道：“你想去打马球？”
说完便也轻巧地跨上了马背，追随着齐晟而去。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这回热闹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叫乳娘抱好了葳儿，正打算带着这一队人马杀向马球场，大明宫的小内侍却是跑来了，气喘吁吁地传话道：“皇上昨夜里睡得有些迟了，这会子还没起，请皇后娘娘等一等再过去。”
我没工夫搭理她，紧忙着回头去看黄氏几个，小声却色厉地吩咐道：“都给我忍住了！谁敢给我惹事，我就叫她大旱三年！”
茅厕君一如既往地和杨严形影不离，两人均是头束金冠，脚踏乌皮靴，身穿紧身窄袖绣袍，更是显得膀宽腰窄，长腿翘臀，看着都养眼。
“快叫父皇，叫父皇！”张茶茶手中拿了只小小的拨浪鼓，一边逗着葳儿开口说话，一边将拨浪鼓摇得“梆梆”作响，引她伸着肥肥的小手去够。
写意低声答道：“杨豫将军在云西初战告捷。”
原来如此。我原地站了站，忽地很想笑。
跟在后面的张茶茶就叫道：“皇上姐夫，明日咱们把小葳儿也带了去吧，皇上姐夫教她骑马。”
黄氏几个相互瞅了瞅，都低下了头没说话。
新欢逢旧爱，前妻见继室，大房遇小三，编制内的对编制外的……这热闹可是大发了！人脑袋都快能打出狗脑袋来了！
话音一落，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这回陈淑妃终于喷了。她坐得离我近，自然不敢冲着我喷，关键时刻动作很是迅速，立刻向另一个方向转过身去了。
这回可好，呆得不光我一个了，别说我身后的一伙子人都是傻了眼，就连对面的茅厕君与赵王几个都愣住了。
场地另一边，绿篱身跨骏马手提缰绳，正杀气腾腾地望着对面的江氏，大有横刀立马的气势。
我问她：“你去不去？”
后殿里，齐晟与张茶茶已是在逗弄着葳儿玩耍。
我一看她那身衣服实在要不得了，连忙叫了写意带她下去换身我的衣服。
这话一出可不要紧，立刻便听得有人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王昭容向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众人后面缩着，一般情况下都没人注意她。眼下小内侍这么一说，大伙这才发现王昭容竟也是没来。
待宫女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我时，张茶茶小姑娘正缠着我问盛都打马球有什么讲究，闻言一脸的悲戚之色，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她那双年少而健壮的双臂，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大姐姐，你想哭就哭吧。”
我这话一说完，殿内顿时寂静了。
齐晟随意地坐在了椅上，抬眼看向张茶茶，态度温和地问道：“和你姐姐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