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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校没什么大的花销，咱家不是还欠着钱吗？早还上早省心，再说，你们也该置两身新衣服，家里添些新家具。妈，你和我爸两个人年纪大了，现在我也挣钱了，可别再跟以前似的，一年到头碗里没点肉腥。”

他只是想给有可能飞得更远的孩子一个希望和机会，“受到别人的帮助是一回事，却不能忘记要坚持自食其力，我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什么活没有干过？”

天完全黑下来后，就到屋里继续说，于妈妈给儿子打着扇子。于大伟拿出从北京给父亲买的卷烟，于爸爸抽了一根，咂摸几下嘴，觉得还是自己的汗烟袋抽着更得劲。

孩子们不是孤儿，又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学生，资助了他们，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来自他们家庭的困扰。

“晓得。”

去年暑假，大山通过他，在他的家乡资助了五十一个孩子读书。

大山是靠自己一路挣扎着走过来，他始终认定一个道理：生活的磨难也是一笔财富，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寒假时，于大伟又在离家二百里外的另一个县城，经过一番仔细走访，最后选定了五十个孩子，纳入大山的私人助学名额。

诸如此类，怎么做，确实需要一个有耐心的人，认真揣测，仔细拿捏。

“小芳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明年就要毕业了，虽然于大伟心里有一份不能说出口的忧虑，经济得以改善，仍然给他和他的家庭，和_图_书带来一份欢喜。

但，也会有家长寄信过来，诉说一些生活上的困难，想要得到更多一点的救助。

“娃都多大了，这年纪还能再长个子不成？大伟，你看你爹，欢喜的都有些傻了。”于妈妈把行李交给老伴，自己拉着儿子的手左看右看，“我儿子哪里胖了？我瞧着，倒还瘦了些。”

唯独他家，为了省出每一分钱供他学习，不但欠了饥荒，家里更是家徒四壁。

于爸爸用鞋底磕磕烟袋锅，重新装了一锅烟丝，“春天农忙的时候，她就来家里帮忙。我和你妈怎么拦都不行，她一有时间就来。说是功课已经赶上来了，老师夸她学习好。她有时候打听你的事，听你妈说一些你在北京的见闻，也问我们，有没有听你讲是什么人资助她读书的。你妈嘴快，你有一回不是在信里说，你兼职的公司是你同学开的，你同学也是他们的资助人？你妈就跟小芳讲了。小芳就说，她要给那位大哥哥写信，等你回来，想请你帮她寄出去。”

大山后来在每月孩子们个人开销的钱款外，另给了于大伟一笔资金，不多，供他们多少解决一些实际上的困难。

夫妻俩个就着屋外略有些暗的光线打量着半年多没见的儿子。“他妈，咱家大伟是不是胖了？我咋瞅着，比去年高了，也壮了些？”

娃娃出息着哩，现在就有工资拿了。于爸爸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开了hetushu.com.com花。

一百个孩子，来自差不多一百个家庭。意外得到可以衣食无忧专心读书的机会，孩子们都很珍惜，许多人会不时给他写信，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跟他说说自己的理想。

今年暑假，于大伟手里仍旧有五十个助学名额，这次，他准备走的更远一些。

多知道一些山外的信息，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对孩子们开阔视野增长见识都有好处。所以，于大伟的工作，也包括给孩子们写信。除了写一些鼓励的话，时不时也稍带讲一些大城市的所见所闻。

儿子进城读书后，就成了父母的主心骨，“饥荒差不多都还上了，我和你爸去了块心病，睡觉也觉的香。赶集的时候也舍得割点肉吃，你爸有时候还要喝点酒，我们都好着哩。”

“我在县城下车，买了两个包子，刚在路上吃了，不饿。”

于大伟做兼职快一年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尽管还是个学生，他意外有了一份收入。

“记得，她怎么啦？”于大伟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挺深刻的。

农忙时家里没钱买肥料啦；房子年久失修，在一次大雨中塌了半边，一家人快要无处容身啦；身体不舒服，病在床上，没钱看医生，家里没了壮劳力吃饭都成了问题，连累娃娃没有办法安心读书啦；娃娃生了病，用去了一些医费，家里负担不起欠了债，能不能帮着解决一部分……

这个儿子可是他和*图*书的骄傲，附近人家谁提起不竖大拇指？考进了首都最好的大学，成了响当当的大学生，将来是要住在大城市捧铁饭碗的人。

其实一百个生活在偏远农村孩子的总共费用加起来，也没有很多，对大山根本不构成负担。

“这孩子，跟自己爹妈还用客气啥？吃饭了没？我去给你做。”

因为努力学习，他是三里五村知名的“状元”。同龄的小伙伴早早辍学回家帮父母务农，家里添了壮劳力，生活也就慢慢有了改善。

于大伟一直有个心愿，想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将来好好孝顺父亲母亲，让他们可以安享晚年。

“你可拉倒吧，儿子在学校吃的可比家里强，又不用下地干活，还能瘦啦？老话说，十八岁鼓一鼓，二十五蹿一蹿。只要吃的喝的跟得上，咱娃再长个子也不稀奇。”

去年回来，找了五十一个孩子，说是要免费资助他们读书。到现在已经一年啦，果然是说到做到，每月定期把钱寄来。虽然出钱的另有其人，可那些孩子可是自家的娃娃挑的，说起来，人家自然也是感激他的，他们做爹妈的走出去，脸上也觉得光彩。唉，就是没有徇私，多偏着点自个亲戚家的孩子，免不了受些埋怨，背地里被人说些闲话。

念着他刚刚到家，路上走了很久休息不好，村人略坐一会儿，也就告辞离开了。于妈妈烧热水给儿子烫脚，铺床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农家和-图-书娃娃想要成为捧上铁饭碗的城里人，过上另一种人人羡慕的体面生活，考大学基本上是唯一的一条出路。

“大伟，你记得小芳不？林小芳？”

平时，于大伟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有些琐碎。

他出身于偏远地区的农家，知道为供自己上学，父母有多辛苦。

不由的又惊又喜，一边忙不迭丢下条帚去接儿子手上的行李，一边回头冲着屋里嚷：“他爹，大伟回来了！”

于大伟仔细听着父母说着半年多时间里家里的点滴。他进村的时候有人眼尖瞅见，中间就有几次村里人来串门。

他是这样对于大伟解释的：“一定要让真正有需要的孩子得到帮助，而且不能在一个孩子身上花太多，紧巴巴地刚好能保证他们完成学业就行。给的宽裕了，一来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对他们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形成依赖心，对他们的个人成长也不利。”

“大伟？”

※※※※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傍晚，吃过晚饭，正在打扫院子的于妈妈，一抬头，发现拎着行李的儿子已经走到家门前。

一场运动，给他的前程蒙上了一层阴影。

于妈妈不踩他，只牵着儿子的手问：“这半年，你前后给家里汇了不少钱回来，在信里只说是找了一份工作，做什么兼职，不影响学习。人家老板给你开那么多钱，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你自己可得多买些好吃的补补，不能亏了身体。”

于大和*图*书伟很喜欢和他们聊天。乡下人生性纯朴，有什么想法都在脸上，不跟你玩心机，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大学生而生出所谓的优越感。

“对对，你妈说的对。你不用挂着家里，爹妈身体好着呢，现在不用给你寄钱，咱家生活比从前好多啦。”

于大伟房间的墙上，贴满了他从小到大得来的各种奖状。从年头辛苦到年尾，地里也刨不出几个钱，劳作一天的父母，常常会在晚上睡觉前，点着油灯，一张张看着、摸着儿子得来的奖状。每到这个时候，心里就会升起一股自豪感，于是可以心满意足的睡个踏实觉，第二天天不亮继续起来忙碌，不以这样的日子为苦了。

在捐助过程中，大山仍然保持着商人的冷静和细致，他坚持要仔细掌控每一笔钱的用出和落实。

话音刚落，于爸爸一头抢出来。“大伟回来了？你咋也不先给家里吱一声，爸妈去县城接你。”

乡下的女孩子容易受到忽视，很少有机会受到比较多的教育。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硬是一点点打听到他家里，于爸爸告诉她，资助名额只有五十个，已经用完了，没了，而且于大伟只是受人之托做事，帮不上她的忙。她仍是苦苦哀求，一边抢着干活，硬是求着于爸爸帮她寄出了一封求助信。

当然，工作之前，先要回家一趟。

于大伟不急着进屋，坐到母亲拿来的板凳上，“也没带多少行李，不沉，天这么热，不用累你们跑一趟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