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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绕在耳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黑暗笼罩了整个鬼门关，温照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是跟着感觉一路往前，时间在这一刻变得似快又慢，她好像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但似乎又只是几步间的距离，然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塞进了小青狐的嘴里，温照满脸都是讨好的笑，狐狸长得都一个样，这只小青狐是不是她曾经见过的那只，她也不敢肯定，不过反正是拉关系，见过的要拉，没见过的也要当成见过的。敢在西山脚下灭狐狸的口，她敢肯定，有这种胆量的人绝对还没有从娘胎里爬出来。

小青狐叼着烤鸡，仰着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呀，半晌之后，竟是露出了一抹好笑的表情，非常非常的人性化。

“有姐姐珠玉在前，又何需我这瓦砾来争光，以后我家的衣裳，全让姐姐做好了，就怕累着了姐姐，姐夫要打骂我呢。”

不过随着冬去春来，温照的好日子也跟着一起到来，先是万青升了官，从书吏升到了书判，书吏的职责是整理各类公文档案，而书判的职责却是记录城隍爷堂审时的情况，换句话说，万青可以出入城隍司公堂，甚至还能代替城隍爷写判词，虽然这依旧是个没有实权的职位，但是却可以旁观学习如何审案判罪的大好机会，也算是踏上城隍之路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妹妹的手是巧的，就是不用hetushu.com.com心……”

西山是狐狸窝，温照这回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希望被发现，所以她立刻施展飞天之术，同时用上障眼法，准备先离开西山地界再说，不料才要飞起，旁边的草丛里传出几声细响，然后一只小青狐从里面钻了出来，一头正撞在她的脚下。

尽管私底下争得激烈，但万、李两家的关系，反而是越来越亲密了，万青和李明之双双升官的那一日。海氏和温照凑在一块儿商量，干脆就一起摆庆功酒得了。

不过，能复制鬼门关的出入令符，已经足以让她溜出阴间透一口气了。拖延了许久，这一天，温照终于再也忍不住，趁着万青去了城隍司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施展飞天之术，又用障眼法遮掩了身体，一路往鬼门关飞去。

大眼瞪小眼。

之前做出决定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得这样深远，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漆黑深重的鬼门关，她的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想了很多很多，以前没有考虑过的情况，这时纷至踏来，搅得她不能静心。

就在这之后不久，海氏有了身孕。因平日操劳，胎像有些不稳。要在家中静养，自然就不能再抓着温照学针线活儿了，温照就像脱了笼了的鸟儿，差点没在天上飞几个回来以示庆祝。

西山脚下。

“回头吧……回头吧……回头是岸……”

鬼门关依旧是那副黑漆漆和-图-书的模样，看不清形状，四周阴雾缭绕，阴森恐怖，瞅着就让人心里发怵。温照也算有几分胆子了，但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心里头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一阵阵恐慌。

从本质上来说，温照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有想法，有追求，也敢付出努力去实现她定下的目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肆无忌惮，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她不怕这次尝试失败被抓被判罪被关入冥狱，她只担心会连累万青。

于是不管有多少心思，温照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当起了贤妻良母，因为整日除了修炼就无所事事，她还被海氏拖过去，硬着头皮生生学了两个月的针线活儿，不说能针下生花，至少缝补衣裳时，那针脚要整齐细密多了，穿出去能见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她特地在半空中绕着鬼门关飞了好几圈，确认鬼门关附近没有无常出入，这才小心翼翼地落下来。

仿佛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念叨着，拼命鼓动着她回头。温照确实有些动摇了，万青升了书判后，有时候也会跟她讲讲城隍爷审案判罪的事情，对阴间的司法有所了解，没有城隍司的委派，就算是无常都不能随意出入鬼门关，何况是她一个普通阴魂，万一被发现，就是重罪。

现在她体内的水银阴气，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已经从头发丝细，涨到了米粒粗细，指挥起来也越发得m.hetushu.com.com心应手，在复制出入鬼门关令符的时候，明显要清楚了很多，这也让温照的信心大涨，可惜的是，她依旧没有摸清复制的原理，只能被动复制她曾经使用过的令符，而像陆婉仪和那两个丫环身上曾经佩戴的避邪符，她就复制不出来。

两个月，足够让海氏把温照的底给摸得一清二楚，最后半是嗔怒半是好笑，扔下了这么一句评语，算是彻底放弃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不知沉思了多久，温照终于有了决定，她向前迈出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但是这一步却正好迈进了鬼门关，如水流一般的感觉，有阻力，但却不大，当她手掌上的符文闪过一道幽光后，这一点微小的阻力也彻底消失，于是，很顺利地，她又迈出了第二步。

继去年七月半之后，她又一次看到了璀璨的星空，皎洁的月色笼罩在一片山林中，隐约飘着雾蔼，将这个世界妆点得无比美丽。

海氏被她的无赖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由得她去了。

周围的景色似曾相识，温照很快就回想起来，这里，正是叶敬文第一次带她出鬼关门后到达的地方，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看手掌中的令符，这种令符应该还有定位功能，否则不可能两次出现在同一个地点，而七月半那一次，她和万青却直接到了万家。

复制的令符，果然有用，她缓步而行，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决。路是走出来的，不论是她的路，还是万m.ｈetｕsｈu.ｃoｍ•ｃoｍ青的路，树的方向由风决定，人的方向由心决定，她的心告诉她，一路向前，不许回头，她不知道万青最终的目标在哪里，但她知道她的终点在哪里，她不会回头，哪怕舍弃现有的安稳生活。

飞天之术再次施展开来，温照的身体轻飘飘地飞向了天空，然后障眼术发动，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月光中，彻底掩去了身形。

如果能弄清符文形成的原理，那么也许通过鬼门关，她可以瞬间到达阳世中任何一个她想要去的地方。想到这里，她有些心潮澎湃，但这份激动很快就被现实冷淡，连水银阴气复制令符的原理她都没有弄清楚，还想去研究令符形成的原理，实在是太遥远了，还是务实一点比较好，抓住眼下她能抓住的，才是道理。

吏判，比书判还要高了半阶，如果只从官阶来算，这一次交锋。应该算李明之赢了，不过考虑到世家子在升官方面，本来就比普通阴魂有优势，而且书判也是极重要的职责，其实万青也不算输。

于是那一日，两个应为对手的男人，一起喝了个大醉，到最后醉得睡死过去，都是两只手紧紧抓着同一个酒坛子。海氏和温照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也没有把两个男人的手和这一个酒坛子分开，最后干脆就从屋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往他们身上一盖，由着他们两个躺在院子里大被同眠。

与此同时，阳世间的节气也到了立春之日，和_图_书天气回暖，阴间的煞气失去了作乱的根源，开始大幅消退，居坊也解封，温照就开始蠢蠢欲动，盘算着要溜出鬼门关了。

两个月混在李家，温照这回算是彻底不当自己是外人，直接就把李大人这个称呼换成了姐夫，以至于现在万青在李明之面前，生生就矮了一头，被李明之一口一个连襟叫得半点脾气也没有。

温照飞上天后，有些迷茫，一时间竟不知要到哪里去，但很快她就有了决定，方向一转，她去了万家坟园。那里，埋着她的肉身，这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的联系。

如果她的行为真的会连累到万青，那也不过是把他们分手的时间提前了而已，她不是万青的妻，就没有连累之说，最坏的结局她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前进。

是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是半途而废，为了万青而回头是岸？

“小家伙，大家都是熟人，就不要见外了，记得要帮我保密哦！”

李明之也不落人后，就在万青升任书判的同时，他从鬼差升上城隍司下属巡察司的吏判，吏判是巡察司的主官。掌管城隍司下属所有的夜游阴神，是个实权职位，虽然不能像万青那样，可以就近学习如何审案判罪，但是却能更方便地了解整个城隍司的情况，一旦让他坐稳巡察吏判之位，很容易就能建立起威信。

是灭口还是收卖？两个选择在温照的脑海中盘旋，一秒钟后，她作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