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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晏博文的头埋得更低，看着自己的脚尖，更加惭愧而内疚了。

晏博文知道，她也认出自己了，讪讪地缩回手去，局促的像做错事的小孩，“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可不是么，姨父走得早，玉莲从小就在姨妈家长大，帮着照顾旺儿，多少年的感情了，姨妈早就想认女儿，只是一直忙着没空，这回才把事给订了下来，她可还说了，玉莲的嫁妆婚事都由她来操办呢。”

她也曾经想过，当再见到他时，要怎样狠狠的辱骂他，踢打他，用尽世间一切残酷的手段报复他。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宽容，要和善。

宁亦安的善良与原谅并未给他带来解脱，相反，却在他的心里遗留了一个壳，一个重重的需要背负与救赎的壳。

“我……我得走了。”宁亦安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急匆匆地挑着水走了。

此时就听孟夫人赞道：“你家这小丫头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这就是告诉她们，我们玉莲日后可是要回去的别打主意了。

“那可不一定。”孟老夫人另有所指地提道，“若是说美人，你们家的小姑算得上是一个。”

待人退下，孟夫人冷不丁插了一句，“听说你们把她过继到姨妈家了？”

“可不是。”孟夫人接过话来，一唱一和，“就那模样，就是宫中也不多见的，可最难得的是那份聪明伶俐劲儿，真是人见人爱。和_图_书”

章清亭嘴上道着客气，心下疑窦更深，她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我们不愿意结亲，还能强按着牛头喝水不成？

这是要支开人的意思了，很快奶娘抱着小喜妞找地方睡她的大头觉了，牛得旺和乔敏轩也给带下去吃糕点了。

碧桃应了下去，却不动声色地把屋子里的闲杂人等全都带了下去，只有一位心腹丫鬟还站在后头伺候着。

而经过这些年的蹉跎，原本年轻鲜润的生命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再回去，不光是旁人会拿有色眼光看待自己，就是自己，也已经无法适应那样的生活了。

可你儿子死了关我家玉莲什么事？章清亭忽地想到一种可能，心中大惊。

这孟府，该不会想要玉莲去干那缺德事吧？

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是晏博文在扎兰堡听说她的事后，反复想过可以给出的唯一建议。

“这都是命。”宁亦安紧紧捏着棉布衣角，低着头轻轻地说：“我不怪你，真的，当年……也确实有过怨恨……可是这些年在庵堂里住着，师父教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人世间，这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这只能说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吧。”

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白眼和无尽的嘲讽，都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等了半晌，宁亦安方才苦笑，“我刚刚一直觉得后头有人跟着，还以为……却不料https://www.hetushu.com.com会是你。”

孟老夫人连连摆手，“这你可就太谦虚，了怎么能拿举人家里的小姐跟一个下人相提并论呢？玉莲那丫头是不是真好，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对了，前儿有人送了些好茶面子来，碧桃你带人去兑一碗来请小娘子尝尝。”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样的人家，难找。”章清亭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心中却暗道，这都铺垫半天了，该说实话了吧。

孟夫人顺势问起，“你家小闺女呢？怎么没见？”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进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随着泪水流尽。也许从此以后，她就能真正解开心结，释然笑对人生吧？

晏博文迟疑着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地方生活？”

可她没有，对于认定自己有罪的人来说，得不到他们自以为足够的惩罚，只会让他们更加痛苦，而这种心灵的折磨会将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章清亭知道是客气话，马上谦虚着，“乡下丫头，哪管什么美丑？真正的美人胚子，还是说是府上的几位小姐才是。”

如果她真的能够打他一顿，骂他一顿，甚至捅他一刀，要了他的性命，那他就可以解脱了。

年轻的女孩仰起头想努力微笑，但眼中却分明有晶莹的液体流动的痕迹。

很快，牛得旺和小喜妞也给领了进来。牛得旺是认得的，给人请了安，他长大了些，也更规矩了。许https://www.hetushu.com.com久未见，众人至少面上也是亲热的。

章清亭今儿单独领着乔敏轩进了孟府，让孟家上下多少都有些不悦之色。

孟夫人落下两滴泪来，“我的眭儿命苦，还没能娶个妻就走了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着实是心里难安。”

总不是长久之计吧？要这么一个女孩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一生，那也太残忍了。

孟老夫人忙不迭地客气着，“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待在外头冷飕飕地干什么？快抱进来。”

要送就送你们自己家闺女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可别想把我们家玉莲坑进去。

“怕她哭闹，旺儿抱着，和奶娘在外头屋里呢。”章清亭是熟知这些大户人家规矩的，没有吩咐，便把他们都留在外头了。

此言一出，两人都再度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赶紧赔笑道：“我们这小家小户的，能有什么好模样？就是玉莲略生得好些，可那气度那仪态，别说跟府上的小姐们比了，就像老夫人身边的碧桃姑娘，就比她强上许多，要是拿去跟宫中的贵人们比，可真是笑掉人大牙了，那种地方，岂是我们这些乡野村姑能去得的？要去也是府上这些小姐们才是。”

“老夫人真是体谅人。”章清亭赶紧奉承着，“敏轩，你回去了可记着把这话说给你爹好好听听，看这府里是怎么待他的，再不来，我都替他害臊了。”

一时又看小喜妞，小妮子安稳睡着，也不介意被人抱来抱去。只是老和图书有人拿手指头戳她嫩嫩的小脸蛋，让她有些不满地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老夫人这话说得很是。”章清亭见招拆招，“我们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旺儿还小，以后姨妈家里，还指望这个女儿多帮扶着些呢。”

趁人家还没问起，她倒是笑着先代赔起了不是，“乔二爷本是要一同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临出门，偏赶上铺子里出了点急事，非让他去不可，二爷当下就恼了，把那管事的大骂了一顿。可着实无法，才随人去的。临去前可说了，改日一定要亲自上门来赔个不是的，敏轩，还不快去替你爹磕个头？”

可孟老夫人似乎偏偏没有听懂，反而点头附和，“那是应该，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心里惦记着娘家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找个好夫婿，还能帮着照管得更好呢。”

明明从前只是普通的世交友人，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孟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只要人好，嫁妆那些都不重要了。”

章清亭听得心中一紧，这是何意？难道想打玉莲的主意？不会想把她弄到宫里去吧？啊呀，那可绝对不行。

可晏博文走不了，似是生了根般被钉在原地。

“真的……没关系。”宁亦安忍不住想哭了。

可是人心却最是难以捉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年在京中，他们的事情虽是冷了些，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会提出来当成笑话来说。于是，京城之中hetushu.com.com的青年才俊，怎么也不会来娶这样一个女子，哪怕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乔敏轩伶俐之极，立马甜笑着上前要跪下赔不是，孟老夫人忙让丫头把他拉了起来，叫到榻边笑道：“我就知道仲达那孩子是个最懂礼的，若不是实在无法，决不会如此失礼。这大节下的，他那儿忙些也是常事，快叫他别往心里去了，也不用特意过来，倒是把生意照管好了是正经。我这老婆子左右不过闲来无事，让他来唠唠磕的，等着年后再带敏轩过来走动吧。”

宁亦安叹息，“当年刚出事的时候，父亲也有这么说过。可那时年纪小，不敢离开家，母亲也舍不得，只当是过来避避风头，可是……”

孟夫人笑道：“咱们别折腾了，让她到那暖阁里去安生睡吧，瞧这都不高兴了。”

孟老夫人给孟夫人递个眼色，开口了，“赵家娘子，从前子瞻在你们那儿，我们家的事情你可能也听说了一些吧？”

“对不起。”思谋良久，晏博文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虽然苍白，虽然无力，却是最能代表他真实而歉疚的心情，“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不过你……你在这儿……”

章清亭开始琢磨，她们还要跟自己说什么？帮你们孟府的财路已经找到了，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难不成要她去当说客，替乔仲达说亲？不可能，她们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自己这个外来的和尚跟乔仲达关系更浅，可不好念经。

说笑了几句，渐渐冲淡了她们心头的不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