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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马赶车过去一瞧，这儿是一家新开的酒楼，门面很新，店堂很亮，只是太新了，所以客人并不是很多。看这牌匾上写着“忆江南”三字，就知是个姑苏馆子。

张大姑娘倒给说得好奇了，要赶回去看看，是什么丫头在等着她。

啥啥？

张蜻蜓他们上了楼，伙计给他们迎进最好的雅间，墙上挂着荷花烟雨图，还有两个红袖小婢伺候着，打扮得也与京城不同，作江南水乡女子装束，十分的清新雅丽。

章清莹咬着她耳朵，“我觉得二哥好像也没这么坏了，他好像对姐夫还挺服气的，要不把他带去吧，到时我们抽个空出门，让姐夫带着他玩，也就是了。”

胡惜容感激的一笑，董少泉冰雪聪明，却是立即想到了从前听说过的某些事情。当下心中一沉，蹙起眉头。

他看向潘云豹，眼神之中颇有几分尴尬，“妹子也到了京师，现在……可能去了潘府，一会儿你若看见她，麻烦跟她说一声，我已经回去了，让她也早些回家。晚上还有不少事情，不可耽搁。小妹依旧是那个脾气，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勿怪。”

她们相互使着眼色，留一人服侍，一人暂且退下了。

跟张蜻蜓厮混了一日，小胖子言语之间客气了许多，连三姐也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那现在就送谢素馨回家，然后再各回各家。

蒋孝才觉得此姝很是有趣，故意逗她，“干净就好！”

“这位公子说得真好，要是连区区一道莲子茶都拿不出来，我们这忆江南只怕也要关门大吉了。”

原来是个少东家，张蜻蜓对她挺有好感，又见是个姑娘，就更不愿意为难人家了，“行了，方才我们这位公子是逗你们玩的了。随便上壶茶，赶紧把饭菜上来要紧。”

章泰安几人还是挺老实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些礼貌还是有的。

车上青年男子被问得很有些尴尬，却依然态度从容地从车中起身还礼，长身玉立，英武不凡，“是郎世孙吧？都长这么大了。今岁国中有难，陛下有旨，凡朝中文武百官子孙皆应为国效力，故此父亲让我们也回了京。”

待那人行得近了，张蜻蜓猛然发现，原来那团马上绿影，竟然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她穿的是胡人的骑马装，所以远看不太分明，近看便知了。

那祝心远给噎得面红耳赤，蒋孝才左右瞧瞧，出来打了个圆场，“今儿大过年的，大伙儿有什么话私下里谈，就不要在谢府门口闹事了。”

那吕姑娘颇有些得意地撇一撇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李思靖借故出来，把她给挡了一下。

祝心远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声叹息，命人驾车离去。

蒋孝才心中也是明白的，淡然一笑，替她遮掩了过去，“容容都多少年没出过门了，哪里能认得人？不过是衣着打扮有些相似而已，定是认错了，咱们走吧。”

我hｔtｐs://m•hetｕsｈu•cｏm•ｃｏｍ哪儿知道？张蜻蜓一样满头雾水，只有等着回去再审那头小豹子了。

那姑娘露齿一笑，“我爹是这儿的东家，我至多算是未来的老板娘。小妹姓吕，见过诸位贵客。初来乍到，还请各位贵人多多照应。”

张蜻蜓觉得自己又落后了，“弟啊弟，我真该跟你多学学才是！”

众人说笑着上了车，这回吃饱了，就都有劲往内城挤了。

那伙计见他们这群人衣饰华贵，人数众多，定是豪客，立马赔笑着上去牵马坠镫，“几位大爷，到我们家来尝尝吧，我们这可是姑苏老店了，只是刚开进京城，所以知道的人还不多，不过您们尽管放心，我们这儿可是把姑苏老店的原班人马全带进来了，味道好得没话说。松鼠鳜鱼狮子头，桂花鸭子东坡肉，可是极地道的，若是小的胡说八道，您吃得不好，尽管再不来了。”

那姑娘背着光，张蜻蜓从外头进屋，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先只瞧见一团有些幽暗的黑影，可是等那姑娘转过身来的时候，立即就变得不一样了。那简直就是湖中那一抹最浓艳的碧水，春日枝头上最清新的绿叶。

胡惜容给逗得开怀一笑，“蒋哥哥你不要着急，等会儿有行侠仗义的美人经过，必然是能救得了你的。”

啊？张大姑娘瞪大了眼睛，难道他们早有婚约？

张蜻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长得比自己更像狐狸精的丫头，瞧这姑娘举止大方，很有些派头，当下十分好奇，“你是这儿的老板娘？”

“非也非也！”蒋孝才摇头晃脑予以否认，“我这不过是考考她们，若是连这也做不出来，还怎么在京城里混？”

“哪有这么严重？”吕悦容嘟囔着，却是跟她爹回后头账房去了。心下却在惦记着方才那个年轻人，唔……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啦。

不过潘云豹看那女子风驰电掣地过去，却是轻咦了一声，心生疑惑。转头看向胡浩然，却见他的脸上也浮现起诧异之色，还有一层隐怒。

众人纷纷避让，小豹子担心媳妇，拨马到她身边护着，“媳妇你别怕，等他过去。”

因通身着绿色骑马装，那姑娘便只用红色首饰来装饰。无论是耳上荡漾着的两颗红果宝石，还是胸前佩着的红珊瑚项链，还有头上如男子般高高束起发髻上的红簪，都如绿树上绽放的红色花朵一般，不多，但极是明媚鲜艳。这是张蜻蜓所见过，把大红大绿配得最有气质也穿得最漂亮的姑娘了。

眉如青山不描而黛，唇若樱桃不点而朱，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挑起，十分的妩媚勾人。即使在厚重的冬装之下，也隐约显出身材的玲珑有致。若不是目光中的清澈与明净之意，真是十成十的——狐媚子。

董少泉笑了，“若是姐姐学得跟我一样了，那还要我这个弟弟做甚么？”hetushu.com.com

见她都无所畏惧，张蜻蜓想想也行，在章泰安保证在她家绝不闹事，绝不惹是生非之后，便决定把他也带回去了。

张蜻蜓才不怕呢，反而好奇地打量起那位飞马之人，就见马是黄色，上头那人却是一袭明艳的绿衣，在这万物凋零的冬日，显得分外耀眼夺目。

“咱们快些进城去吧，肚子都饿了。”

张蜻蜓就听他们几个兴高采烈地说着，却分明感觉到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蔓延开来，要不然，平常最爱相互抬杠的几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达成一致？

噗哧，众人很不给面子的全都笑了出来，郎世明阴阳怪气地道：“听到没？三哥，有病就要早点去治，可别拖成大病，那就悔之晚矣了！”

院中，也没人。

蒋孝才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反把他给数落了一顿，当下憋着一张脸，不知是笑好还是不笑的好，挥了挥手，意思是让那吕姑娘快些下去了。

吕姑娘耸了耸肩，见好就收的也出来了，却见这男子真诚地对她道：“姑娘，你的才智口齿在下均是十分佩服，只是在这京城，可不比别处，别说有理了，就是没理，有些客人也敢无事生非的。你可知，就凭你方才的那番话，有可能连这个店也保不住了？”

忽地听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地方锣鼓响得热闹，伙计们扯着嗓子在招徕顾客，“开张大吉，欢迎惠顾，味美价廉，干净整齐，各位客官要吃饭的，请进来坐吧。”

那姑娘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潘云豹面前，嘟起小嘴，很是生气地捶了他一拳，“云豹哥哥，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你为什么反悔了？”

车还未至谢府门口，有辆马车刚好出来，忽然车中有人撩开车帘，很是惊喜，“这不是浩然、云豹和十一么？好多年不见了！”

“那你倒有说说，有些什么不同？”

就见外头，胡浩然的脸色黑了，潘云豹和蒋孝才也多少有点不自然，只有郎世明，想了一想，忽地惊叫起来，“你是祝心远？你怎么回来了？”

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张蜻蜓随众人一起进了城，到了皇城这外，因人多车多，他们还是换了过来，该骑马的骑马，该坐车的坐车。就算谢素馨马术不错，到底是个千金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车里，悄悄跟张蜻蜓咬着耳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下了车，伙计引着他们往楼上雅间而去，张蜻蜓很是大方，交待下人们，“你们今儿也辛苦了，不用跟上来伺候了，就在下面用饭。自己点菜，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这顿算我和谢小姐的，务必要吃好吃饱。只一条，不许浪费。点多少吃多少，这便完了。”

挑开门帘，卢月荷面对着外面，先瞧见了，微笑着站起身来，“你们回来了，祝小姐已经等半天了。”

两位小婢面面相觑，很是为难。南方的和*图*书莲子茶，是盛夏时节用新摘莲子所制，要选那莲心还未长熟的嫩黄颗粒，吃起来清甜爽口。可是这个时节，哪来的新鲜莲子？若用老莲子熬煮，没有三四个时辰的工夫，是熬不烂的，他此时来点，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他这么识好歹，张蜻蜓当然不能不管，跟众人商量，“咱们也不一定要进内城吃饭吧，要不就在外城找家馆子随便吃吃行么？要想吃好的，二回等街上没这么多人了，我再补请。”

这样也好，潘云豹踩着马蹬站了起来，看这附近哪有酒楼。

好咧，章泰安早就蓄势待发了，听她一声令下，立即往车下跳去。一时乐极生悲，磕着脑门了，疼得呲牙咧嘴，逗得章清莹等人无不掩嘴而笑。

章清莹姐弟俩想在张蜻蜓家住两日，一来可以说说心里话，二来也想趁便去跟沈家人联系联系。这是跟章府已经说好的，他们出门时已经收拾了几件行李。章泰安却没准备，但他在路上听说了潘云豹自吹自擂，以为他神勇非凡，武力超强，也想跟着去玩玩。这就给张蜻蜓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该不该带这小胖子一起去呢？

“这马好，人骑得也好！”谢素馨可挺有眼光的，一眼就看出高下来了，心生敬佩。

“就要冬天梅花上收的雪水，雅致。”

他言尽于此了，吕姑娘噘起小嘴，颇有些不赞同，可是转过身去，却见她爹吕劳德已经偷偷在隔壁站了有一会儿了，见李思靖走开，才将女儿一把拉进屋内，又急又气，“悦容，我说了不让你出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又得罪人了吧？方才那位公子说得对，这京城处处卧虎藏龙，你可得把你那个脾气收敛着点，否则哪天咱爷俩死在这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吕姑娘展颜一笑，“谢夫人照拂，只是既然这位公子点了茶，我们若不上来，倒显得我们没有诚意了。”

祝心远最后才看向胡浩然，也不知为何，竟是深施一礼，“浩然，从前之事多说无益，改日我定当登门造访，还请向惜……”

遇到熟人了？众人抬眼看去，张蜻蜓不认得，却见车内的胡惜容听着那声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呃？张蜻蜓不解，可是谢素馨挑一挑眉，又恢复了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走了。

张蜻蜓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当那绿衣女子行过之后，潘云豹他们几人竟是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时，才又活泛开来。

听这伙计报着菜名，章泰安馋得直咽口水，“三姐，就这儿吧，就这儿吧。”

“不去了，那儿肯定人多，咱们就在大街上随便找家馆子，吃饱了再去逛庙会去。”

潘府门口，没人。

正月初三，因不能出门拜年，人们闲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故此大街上的人可陡然比前两日多出十倍不止，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无论你是骑马还是坐车，移动得hetushu.com.com都极其艰难，车夫忙活出一身的汗，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也进不去内城。

吕姑娘微微一笑，一张小嘴跟倒核桃似的，噼里啪啦如数家珍，“这潭水性伏，河水性咸，井水生津，泉水去寒。若是要用到雨雪之水，那可就更讲究了，春雨为兰，夏雨为荷，秋雨为桂，冬雪为梅。请问公子，要哪一种水？”

“借你吉言。”蒋孝才嘻嘻一笑，他刚刚坐定，却似如胡惜容所言一般，就见道上远处，飞来一匹快马。那马迅速极快，銮铃清脆，老远就引人注目。

这家馆子虽是新的，但果真如伙计介绍，菜做得很是地道，许是饿了的缘故，人人都比平常吃得更加香甜。

一时酒足饭饱，看着外头游人如织，寸步难行，谁都没了去逛的心情，能早些挤回家去歇着就不错了。

李思靖微微一笑，“就因为在天子脚下，所以这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王法，姑娘你好自为之吧。”

吕姑娘听得不悦，“这可是天子脚下，难道就这么没有王法么？”

吕劳德一听，这倒有趣，吃饭吃出买卖来了，跟董少泉攀谈了一时，见他虽年轻，但谈吐应对倒真不像个骗人的，于是约好过两日抽个空到他们铺子里去瞧瞧，这才告辞。

吕姑娘睁大双眼，故作无辜，“公子既是个懂茶之人，怎么能这么不讲究呢？这水分寒热苦咸甜，不同的水，泡不同的茶，请问公子要什么呢？”

就见门外人影一晃，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儿，满面含笑地看着他。甫一打眼，众人心中无不在想，这女子生得可真是艳丽。

蒋孝才迫于武力，被赶下马来，凄凄艾艾也上了车，“强盗，十足的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我的爱驹，如此无法无天之辈，怎么就没有人来行侠仗义，救小生于水火之中？”

下人们笑着应下，就在下面坐了两桌。都是大户人家里见过世面的，一人点上一个爱吃的菜，也就十分齐整了。

她曼步走到蒋孝才面前，“请问这位公子，您泡这莲子茶，要什么水呢？”

潘云豹刚松了一口气，却是值守的彩霞等他们进了门便报，“回二爷和二少奶奶，有位姓祝的姑娘，来了有一时了，说是故人，还是夫人派人引过来的。可是我们也不认得，也不好放在这儿干等着，便回了大少奶奶一声，大少奶奶让请到她那儿去坐了。”

只是董少泉见着新铺子，生意经又犯了，结账的时候主动去找掌柜的，问他们要不要猪肉供应，他们铺子可以优惠提供，掌柜的一听，赶紧把东家请了出来。

“不认得！”胡惜容当即否认，却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去。

祝心远顿了一顿，才望着几人笑道：“我也去军中报了名，年后应该和诸位一起进新兵营。虽今儿不是什么好日子，但因人已到京城，所以不敢怠慢，还是先到谢府给恩师行了个礼。”

张和*图*书蜻蜓送谢素馨下车进去，那丫头走前告诉她一句话，“二表嫂，你赶紧回去吧。记住，若果真是那丫头，对付她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吕姑娘眼睛快速眨了几下，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隐藏着笑意，一脸同情地看着蒋孝才，“这雪水虽雅，但因梅花性凉，又有清热解毒，利肺化痰，疏肝解郁，解暑生津之功效，所以梅花上的雪水也是如此。像我们店里虽收了一瓮，却轻易不敢喝，非得埋在地下，经了一冬，到了来年春夏时节方敢烹用。只不知公子年纪轻轻，怎么却身有痼疾，这大冬天的还需清热解毒？那恐怕喝这茶水也是不行的，还是得找个大夫好生看看才是！”

张蜻蜓听着这话，就觉得很有些不对劲，再看向小豹子，刚好也看向自己，视线交汇，竟然窘得脸红脖子粗，分明很是心虚。

废话，张蜻蜓带着弟妹直接就往外走，“走，我带你们先去见见我家大嫂子，给她行个礼，记得要有礼貌，知道么？”

谢素馨急急补了一句，“还有一条，不许喝醉。要不一会儿全成醉猫了，那可没法子给你们拖回去。”

不对劲！聪明的张大姑娘立即想到，他跟那姑娘肯定有问题。

张蜻蜓白了一眼，“别这么丢脸，跟饿牢里放出去似的，好歹也顾忌点形象。走，下车。”

就是他了。

董少泉不解，“容容，这是怎么了？你认得她？”

而方才那飞驰而过的绿衣女子在跑出一段之后，似乎也想起什么，回头瞧了一眼，却恰好被一丛松柏挡住视线，略感失望地转头离去。

潘云豹阻拦无门，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你是……”

张蜻蜓不懂那玩意儿是什么，只顾埋头跟伙计点着菜，旁边的胡惜容却是知道的，“蒋哥哥，你又作弄人。”

而日中早过，小孩子经不得饿，蒋明淑和章泰安都是娇生惯养惯了的，早嚷嚷起来，催着要停下来吃饭。

进门就给众人请安奉茶，极是规矩。蒋孝才老毛病又犯了，张嘴就开始调戏，“江南可采莲，既是忆江南，二位姑娘，请问能否烹一壶莲子茶呀？”

“你住嘴！”胡浩然厉声喝止，分明已经游走在暴怒边缘，“祝心远，这辈子我可以见你，但绝不许你们再去打扰我妹妹，再说，我们也不住在侯府了，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这主意好！”

车厢里，胡惜容也看到那名女子了，顿时神色有些紧张起来，喃喃自语，“怎么会是她？难道她也回来了么？”

不能和媳妇同鞍共马，起码也要并驾齐驱吧？否则这让小豹子如何安心？

“那今日还是去得月楼么？”

“三姐，咱就随便找个地方停下来得了，能先给我一碗牛肉面也行啊！”章泰安揉着肚子，哎唷哎唷直叹气。

潘云豹当即就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看张蜻蜓，“那个……她，她是方才那个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