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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就被查清，天子震怒，可是犯事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也不是有意为之，他再如何也不能痛下杀手。且事涉宫廷，算是家丑，于是下令，将这个侄子的爵位剥夺，贬为庶民，发回祖籍看守皇陵，而要处死蕙兰。

“对咧，这才像句话嘛！”章泰安支着耳朵，听得一字不漏，“让姐夫去，承认他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了，不就没事了？再厚脸皮也不至于赖着吧？”

这对小姐弟都有些怕章泰安，再怎么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而小胖子更是趾高气扬惯了，自恃高人一等，更不会主动去向他们示好。所以中间，必然有个原故。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祝英给胡浩然一番诚意打动，也私下去求了妹子，让她在皇上耳边吹吹风，就算是蕙兰不能给胡浩然做正妻，能由皇上御赐做个贵妾也算能对得起老友的一番嘱托了。现在虽然胡浩然还小了点，但若是有个名分，过几年再娶也是行的。

小胖子当即嘿嘿冷笑起来，“要是真被休了，你也甭想回去了，咱们章家可丢不起这人，这可不是我针对你，就是二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估计一准儿就给爹直接送回乡下老家去了，再不许你们上京。”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胡浩然这个愣头青居然从天而降，想要改变一切。蕙兰其实是有些心动的，若是能嫁给他做国公夫人，那可是太奢侈的梦想了。可是她也知道那绝不可能，一来她身份既低，二来贞操早已失去，若是胆敢欺瞒骗婚，估计日后死得更惨。

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着共同的过去，共同美好的童年，再想想自己，张大姑娘两手托着腮，忽地对着镜中人深深叹息，也许她是得赶紧收拾收拾，卷包袱走路了。

张蜻蜓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我吓唬你们的呢！”

张蜻蜓绷着一张脸，想笑不敢笑，作出一副异常坚定的表情，“他要是敢娶小，我就不跟他过了！”

只是一被休弃，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么？张蜻蜓有点忧伤，不过在沉浸在忧伤的情绪之前，她还想到了个更重要的问题。

虽然小豹子极力否认，可是那姑娘骑马时的飒爽英姿她是见过的，他们俩说话之时那种亲切随和的态度也是自然流露的。如果没有当年之事，那姑娘一直留在京中的话，现在，这个潘二少夫人的头衔应该就是她的吧？

蕙兰连人都找不到，急得无法，因她时常到武烈侯府走动，陪伴胡惜容做针线解闷，和她的交情也还不错。于是这日，她就想了个招，趁着胡浩然不在，到了胡府，偷了一张胡浩然的名帖，假托是有急事相邀，把李恕骗来侯府。李恕因为心中有鬼，以为东窗事发，只得孤身赴约。

事情败露的李恕当即逃窜，而蕙兰也怕出事，跟着一起逃之夭夭。胡惜容吓得大哭，还不忘去抢父母的灵ｈｔtｐs://ｍ.hｅｔushｕ.cｏm•ｃｏm牌，这一来，就耽误了最佳的逃生时间，给困在了屋子里，进退不得。

小豹子苦笑起来，“后来，老大竟然认了真，想娶蕙兰姐姐为妻。可再怎地，他也是堂堂侯爷，怎么可能娶那种身份的女子？他们家二叔二婶是坚决反对，为了这事，老大没少跟他们吵架。可能原本只是想想而已，可是越吵却越认真起来，闹得最后非娶蕙兰姐姐不可。”

张蜻蜓安慰性地拍了拍她，心里却转着别的念头，碧落为什么会这么忠心呢？这世上，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坏，凡事总得有个原因的。这事不急，时间长了，她的目的总会露出来的。

章泰安一下给问住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笼着手，眼神四下乱瞟，小声嘟囔着，“我才没帮你呢，不过是大哥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章字。你嫁了出来，就是咱章府的颜面。旁人若是欺负你，也就是驳了我们章府的面子，否则，谁管你？”

张蜻蜓心中一紧，“那他二叔二婶就来破坏了？”

蕙兰没想到胡浩然能对她动真情，不过拿他们当小孩子看，她从贫寒到了这般富贵乡里，当然不愿意再去过从前的苦日子，所以一直在暗暗留心，给自己挑选夫婿。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想要嫁给这些世家子弟做正妻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位风流倜傥的李恕身上，想给他做个姬妾。

章泰寅身材瘦小，跟在他身后，几乎完全挡住了身形，只等近了才瞧见，“三姐，我看姐夫不像那种人，不会见异思迁的。”

不过这几天，还是先陪小豹子好好玩玩吧，张大姑娘答应过的事情，总会做到的。

章泰寅也觉得妹妹的方法不可取，“这让三姐姐拿什么身份去跟人家说？二哥说得对，嘴长在人家身上，她又没真的做出些什么，让三姐怎么跟她谈？依我说，这事的关键在姐夫，只要姐夫跟她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小豹子瞅了她一眼，“要是他们，那还好了。”

张蜻蜓脸上仍是带着笑，但话里却有些忐忑的试探之意，“若是我真的哪天被休了怎么办？”

张蜻蜓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生出许许多多的不舍来，舍不得体贴的章清莹，舍不得懂事的小大人，这个小胖子是挺讨厌的，但他年纪还小，兴许长大些，还能有变得懂事的机会，还有她那个爹，虽然死要面子，为人又精明势利，但张蜻蜓还是宁愿相信，他对自己还是有一点真感情的。

只是现在的张蜻蜓在想，要怎么跟那只小豹子和平地分手？就算是退位让贤，她也想做得漂亮一些，要不然，还以为她怕那女人似的，那就太没意思了。

章清莹也站了过来，皱着清秀的小眉头，出着主意，“也许，咱们可以跟那祝姑娘谈一谈和-图-书，她也是个大家子的姑娘，总不能不讲理的对不？姐夫都是三姐的相公了，她还待如何？”

祝心辰。

潘云豹坦承，“当时动了心的可不止浩然一个，就连我，一日不见蕙兰姐姐，心里也是怪惦记的。”

把两个弟弟打发回去睡觉了，她借口留下章清莹作陪，问起她一个问题，“你们怎么想起凑到一块儿过来的？”

张蜻蜓眨巴着眼睛追问：“那后来呢？”

油灯一泼，那火势迅速就蔓延起来，把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而胡惜容见蕙兰姐姐半天不过来，适时跑过来寻她。见到厅中起火，吓了一跳，小孩子少不更事，居然拿水去泼，结果那油遇到水，烧得更旺了。

张蜻蜓想想也是，追问下去，“那个蕙兰呢？”

张蜻蜓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丫头，还真是用心啊。

潘云豹却摇了摇头，“也不完全如此，老大不肯娶妻，还有一层是因为他的父母皆不在了，若是他要议亲，必得二叔二婶作主。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挑得到好女子？就算是接进门来，还多一个人陪他受气，还不如现在这样清静。起码少泉是个极通达的，还能替他分些担子，若是个普通女子，非成天哭哭啼啼不可！”

张蜻蜓忿忿地想着，却是越想越灰心了。

“三姐，我觉得碧落姐姐挺好的。她都嫁了那样一个人，还对你这么忠心，要不是她提起，我们都鼓不起勇气过来看你本来，弟弟比我先想到了，可是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动。”章清莹既惭愧于自己的怯懦，也赞叹着碧落的忠心。

章清莹往外看了一眼，低声告诉她，“是碧落姐姐来找我们的，她跟我们说，那个祝姑娘一看就没安好心。看姐夫现在出息了，潘家得了势，就来纠缠不休。这种事情，三姐你当然不好主动跟我们说，所以要我们主动来关心你，这既是我们手足的情份，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还要我们回去一定要告诉爹和母亲，这欺负了你，就是欺负我们家，不管祝小姐再厉害，都不能不讲道理，拆人姻缘。若是你和姐夫真的有了什么事，倒霉丢脸的是整个章府。”

他睃了张蜻蜓一眼，“到时你可想开着点，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常事，爹不也娶了五个姨娘？”

咳，章清莹姐弟俩松了口气，小胖子白了她一眼，“白替你捏着把汗。”

不过小胖子自己挠了挠头，忽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要万一她肯进来做小，那就不好办了。”

蕙兰因为害怕皇上赐婚，越发着急地要去找李恕开口，而李恕完全是个不顶事的，见拈花惹草惹出麻烦来了，只想置身事外，理都不理。

那姑娘分明是以一种看着麻雀占了凤凰窝的眼光看她的，可是事实，似乎不正是如此么？

见他说得言辞恳切，皇上最后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带着一家人走了，去和*图*书江夏当个了总兵。官儿虽不小，那儿却极是清苦的，又潮又湿，瘴气极重，这一别，就是这么多年了。

此时祝英站出来求情，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说是他没有监管好蕙兰，愿意去最苦的边远之地为官，只求皇上放蕙兰一条生路。若是皇上不肯，他宁愿代蕙兰一死，也算是报答了故人从前的恩义了。

那声音明显都开始打着颤了，“三姐，你……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这祝英出身卑微，原本只是宫中的一名普通侍卫，却是在当今的天子还没有继承大统，仍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了，所以这份情谊非比寻常，深得皇上的信任。在他登基之后，便将宫中的护卫总管之职交托于他，官虽不大，却是极心腹的近臣。

李恕此人，游手好闲惯了，又惯会油嘴滑舌，哄骗女子。况且他的生得也好，更是讨人欢心。进京之后，因是祝英负责安全保卫事宜，故此也认得了他们一家。不过三两下工夫，就把生得俊俏，又有心相许的蕙兰给弄上手了。而蕙兰虽然明知跟着他只能做妾，还是甘之如饴，只盼他使命完成的时候，找皇上求个情，跟祝英开个口，就带她回定王封地去。

“什么见异思迁？”章泰安右手背拍左手心，老气横秋地发表着议论，“明明就是老相好，要说起来，三姐才是……呢！”

自父母过世之后，因利益冲突，胡浩然跟二叔二婶感情不好，却没想到他们如此的灭绝人性，当胡惜容在屋里大叫大嚷的时候，也无一人来帮忙，而光靠他们院子里的几个仆人完全扑不了这么大的火。

这有何难？皇上一听，当然愿意成人之美。

兄弟托，不敢负。祝英是个厚道的守信之人，操办完了结拜兄弟的后事，就派人将他女儿接进京来，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

张蜻蜓一惊，回过头去，“进来呀，有事么？”

张蜻蜓早就想过，她若是哪天真的拿到那一纸休书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章府去的。当然，她也不会去那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乡下，张大姑娘刚在京城打开局面，猪肉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是绝不会离开京城的。

可是蕙兰却验出已经有了身孕，算是皇裔，可皇上却有些举棋不定，为了皇家血脉纯正，是必要她死的。可这又不是他的媳妇，总得给定王三分薄面。

哎唷，这可让小胖子着实吃了一惊，“你来真的？这妒忌可是七出头一条，光凭这，姐夫就能休了你！”

张蜻蜓还没发话，小胖子就在一旁嗤之以鼻了，“跟她谈？人家爱这么说，嘴长在她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而那时，胡府大部分都由叔婶掌管，在胡浩然和妹妹的院子里留下的人少得可怜，蕙兰又是熟人，根本无人留心，倒是让她觑空见到了李恕，二人见面未免就争执起来，而期间，就不小心撞翻了厅中给胡hetushu.com.com老侯爷及夫人供奉的长明灯。

“什么没有人家能追上门来？那她怎么不找小蒋，不找旁人去？”张蜻蜓嗤之以鼻，很是不信，表面上看来还很是大度，“你就承认了吧。”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张大姑娘其实没看得这么重，只是被休了之后，真的就要跟家里人全都断绝关系了么？

章清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后头却有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先冒了出来，“你发的什么愁？不就是回来一个老相好么？你可是正经八百的原配夫人，怕她作甚？”

明白？张大姑娘冷笑，那姑娘若是真能明白，也不会用那个态度对自己了。目光中分明透着自上而下的鄙视，眼神里分明明明白白就写着三个字，“你也配。”

潘云豹当下就急了眼，“你别听她胡说，我跟她，什么也没有。”

因同为武将，与潘茂广，胡浩然的老爹都多了一份惺惺相惜，家中子女也时常走动，都是交好的。

自己的娘虽然只是他众多小妾中的一个，但起码他还是个负责任的爹，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养活所有的妻妾子女。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可比自己那个爹好太多了。

而那姑娘呢，因为自小生活贫寒，所以非常早熟，年纪又比他们大上两岁，行事做人可比当时他们这些公子小姐们显得懂事多了，极得众人的好感。

可她又不想得罪人，自毁名节，只是虚与委蛇，一路继续应付着胡浩然，一面就更加着急地去催李恕，早些把他们的事情挑明。

这倒是，以章致知那个好面子的个性，确实是有做出这样事情的可能。

“那就让他休吧。”张蜻蜓说得极其严肃，连章清莹姐弟俩都给吓着了。

谁都想不到，蕙兰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端庄秀雅的女孩子，竟然会偷偷地跟人私通。那人还是个皇家子弟，是奉旨进京来朝贺的定王幼子李恕，也是个有妇之夫。

当时胡浩然正是情窦初开，对异性朦朦胧胧有着极大好感的时候。冷不丁接触到一个乡下姑娘，很是稀奇，未免就多关注了些。

这下子，事情就闹复杂了，要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一开，那哪里还有能不遵从的？

章泰寅走上前来，颇有些担心，“三姐，这事确实是咱们大家的事，要是那姑娘实在难缠，你跟我们说，我们帮你想法子。”

祝心远的妹妹，正二品江夏总兵祝英的女儿，也是宫中祝贵妃的亲侄女。而这位祝贵妃，育有一子，便是二皇子李志。这一家子，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他瞧了张蜻蜓一眼，到底把那句话咽了回去。不过想想，又加了一句，“这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所以你就放心吧，没事儿！”

还好这屋子里还供奉了老侯爷生前用过的一块盾牌，胡惜容在危急时刻，本能地拿了那盾牌，背贴着砖墙，选了一块四周没有木头家具的角落，抱着牌hetushu.com.com位躲藏了起来，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可等着火被扑灭，胡浩然赶回家的时候，妹妹已经因为吸入过多的浓烟伤了肺腑，昏迷不醒，后面虽救了回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成了个病秧子。

小豹子微微叹息，“她的命也不太好，虽说最后跟了李恕，也生了个儿子，可是全因她才被贬为庶民，日子总是难熬的，孩子也没养大，一岁不到就死了。那个李恕一年前染病身故，她给主母赶出家门，只得又投奔回了祝家，方才小辰说，她想给父亲扫扫墓，也跟着上京了。”

只是到时恐怕就得隐姓埋名，偷偷摸摸躲着做买卖了。董少泉那儿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他已经是自己义弟了，不会对她这个义姐这么无情。只是家产的分割上有些棘手，银钱简单，张蜻蜓早打算好了，要和潘云豹二一添作五。虽说这小子没出什么力，但若不是有他，自己这买卖开都开不起来，给他一半也不算多了。只是两边的仆役有些麻烦，到时看吧，若是愿意留在铺子里做的，就留下去，若是不愿意的，也只好重新再招人来过。

嘁，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子高点，人长得美点，跟宫里的关系紧密点，和小豹子认识的时日比自己久点么？

“三姐！”章清莹踌躇着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事情出在潘云豹他们十三四岁的时候，这祝英有一个结拜的兄弟，姓邹，也是宫中一个侍卫，曾经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有恩于他，却不幸人到中年就身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他临终之时，别无所求，就提到自己在乡下还有个女儿，求祝英能接进京来，好生替她择一门婚事，他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瞑目了。

小豹子嗫嚅着，很是心虚，“不过是小孩子时候开过的玩笑罢了，又不是真的……我方才跟她说了，她也能明白了。”

可是天一亮，用过早饭，正在厅中商量着，却见祝心辰一脸神清气爽地提着根马鞭不请自来了，走到潘云豹面前，“云豹哥哥，我们去玩吧。”

只怕还想重新择个夫婿吧，张蜻蜓对这样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没什么好感，斜睨了小豹子一眼，“你跟她……啊？”言下之意，不问而知。

可惜的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惜落花。胡浩然对蕙兰有意，可蕙兰却早就看上了别人。

张蜻蜓噗哧乐了，上下打量着章泰安，“行啊你，上了几天学，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嗳，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怎么还肯来帮着我？”

张蜻蜓听到这儿，才明白为何胡浩然宁肯跟董少泉在一起，也不愿意娶妻，想是被这蕙兰伤得太狠了，所以心中有了阴影。

呃？张蜻蜓瞪大了眼睛，居然是章泰安那小胖子，他把章清莹一把推开，人五人六地走了进来，“怎么样？要是不行，咱们就回去了，跟爹娘说一声，来给你作主。”

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张大姑娘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