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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章泰安到底还是把祝心辰来闹事的事情也提了一下，“那丫头着实可恶得很，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根本不把三姐放在眼里，把她家砸了个乱七八糟，还要打我，要不是三姐夫拦着，我非给她揍得屁股开花不可，可把三姐气坏了，姐夫也没办法。爹，这事咱们可不能不管。”

那老太太也笑了，“老头子你怎么逗起少奶奶来呢？有话你就直说！”

卢月荷重又展开潘茂广当日给她留下的锦囊妙计，上面就斗大的一个字——“拖”！

“唔……很有可能，也许他其实是个女的，只是这些年一直都男扮女装而已。”

潘云豹吓了一跳，“你怎么？”

偷人也就算了，还偷到兄弟家去了。这若是闹将出来，说一个当爷的睡了嫂子的陪嫁丫头，哪里还有颜面？

张蜻蜓恍然大悟，原来这儿也是大嫂的地方啊，不过她有些奇怪，怎么这些人管卢月荷叫大少奶奶，不叫姑奶奶呢？若是她的陪嫁之人，应当称她为姑奶奶才对嘛，难道竟是大哥置下的别业？

哦？怎么干，小豹子洗耳恭听。

章泰安睃了他一眼，一副欠扁的模样，“我不告诉你！”

一众想献媚的大小丫鬟顿时作鸟兽散去，这位爷面相虽好，却是几人之中最阴险毒辣的一个，要不，怎么是豺呢？

“就是啊！”周奶娘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跳了起来，“肯定不是姑爷的，要不然就是外头怀的野种，来讹咱们的，她当她那肚子是什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怀上的？”

“咕咚。”

章泰安大失所望，“那我不白跑一趟了？”

胡浩然和蒋孝才同时给出不同的意见。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小豹子抬起眼，困惑地问：“那该怎么做？”

蒋孝才在一旁揉着乌青的眼圈，还不时上来偷袭一把。以二敌一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打得过，这也是一种策略。

小豹子倒吸一口凉气，起身一看，“你……你怎么来了？”

“怎讲？”

“开门老二，快开门。”蒋孝才在外头把门砸得山响，还冷嘲热讽，“嗳，我说你不会在里头想不开，悬梁自尽了吧？现在魂儿还在不在，要不要兄弟帮你招招？”

唔……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了。潘云豹正在琢磨，忽地有丫鬟隔着老远，在门外大声嚷嚷，“二少爷，有客人来了！”

至于眼前这人，坚决还手。

扫视一圈，就见有只豹子正抱着一只枕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对他们的到来恍若未闻。

“老大，救命啊！”蒋孝才眼见不敌，赶紧求援。

叶菀瑶摇了摇头，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潘云祺做出如此形状，背后肯定还有小谢夫人在撑腰，现在在婆婆心里，有个孙子才是第一位的，其余什么都要靠边站，若是自己挑头去闹，只怕得不着好不说，还得招人讨嫌。可是这口气若是不出，也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

小胖子无法，只得道出来意，“爹说，上回初二回门，让你们受了委屈，家里特意请了班小戏子，请你们明儿回家去乐一乐。”

小豹子直皱眉头，“前头没问题，后头……”

章泰安不大乐意，瞅鼻青脸肿的几人一眼，扫兴地一甩袖子，“你还是在家好好养养伤吧，别明儿去到我们家还弄得这个鬼样子。”

他看着旁边的章泰寅姐弟，灵机一动，还提了个建议，“那不如，我把沈家的人也请来坐坐？他们家人也不多，四姨娘也不在了，都是亲戚，大过年的，也让他们来热闹热闹。三弟身体不好，就不要跑了，我帮你跑一趟就行。”

不过来落井下石的，还是大有机会的。

章泰安得令，天一亮，欢欢喜喜就出了门，他哪里是真心要来请人？分明是来找张蜻蜓带他出去玩的。

丫鬟不太好说，可是这么大的动静，那客人已经听见了，眉开眼笑地凑过头来，“姐夫，三姐在么？”

章致知听了这话，不住地点头，“我就说，你们三姐是个极有心胸，又懂事的孩子，这一点，你们真该向她好好学学。”

别人尚可，周奶娘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若是知道她从小养大的姑娘莫名其妙跑到另一个国家成了个杀猪的，她非活活气得把眼泪流干不可。

这个三姐，私下接触起来，可比那两个姐姐有趣多了，也不嫌弃那些民间东西，看把式拍巴掌，比他还有劲儿。跟这样人玩，才玩得带劲儿。

胡浩然不答，蒋孝才横他一眼，意思这问题很白痴，淡淡带过，“老四进宫去了，你别管他了，赶紧先把这边的事解决才好！”

很快，体力消耗过度的潘云豹终于倒下了，躺在地上直喘气，脸上就跟开了染料铺似的，青紫斑驳，头上的汗一直流到地毯里。

周奶娘拉着张蜻蜓坐下，首先就嗔怪了一句，“姑娘，您今儿这事可太性急了，回头我替您去跟大hｔｔps://ｗｗｗ•hｅtusｈu•com.cｏｍ少奶奶说说，若是姑爷来赔礼道歉了，您可得回去，别再犟了。”

所以张蜻蜓只能说：“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是我瞧不上他，那头豹子有什么好的，恶名在外，啥也不会！”

“没问题！”蒋孝才嘻嘻笑着，踏进房中。

“你做梦。”小豹子咬牙，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她是我媳妇，你少打她主意！”

“那咱是不是得验验？”

卢月荷是煞费苦心地琢磨着公公的意思，好半日才粗拟了个对策出来。

“不要啊！”绿枝惊叫着，比周奶娘还激动地飞扑上前，把这张纸给抢了下来。

哎唷我的妈，这可怎么搞？

“他怎么不好呢？”周奶娘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潘云豹亲奶娘了，“姑爷是有点不懂事，但心地不错。像是咱们在府上，对我一直都客客气气的。对你也好，你看看你，哪回指东，他敢上西了？别的不说，就光说你逼他住书房吧，几个男人做得到这样？”

潘云豹低了头，是真心悔过，“我知道，是我错了。”

胡浩然加入战局，一手把潘云豹拖了起来，开始拳打脚踢。小豹子本就红了眼，跟他打得天翻地覆。正规招式也用，无赖招式也用，就看什么使得顺手了。

呃……问错人了。张蜻蜓仔细研究了一番，觉得很像，可不能肯定，招手把绿枝叫了进来，把卖身契递给她，“念来听听。”

“我怎么管不了？”周奶娘委屈得直掉眼泪，“我知道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奶娘说话都不作数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索性把我卖了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周奶娘越说越生气，“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嫁人才不过几个月呀，就给休了，这名声传出去好听么？让人怎么看你，你下半辈子还怎么过？”

那老头才笑说起来，“我们家老大一家在老家，老二跟着老爷在府上，小儿子和媳妇在乡下替大少奶奶看管田庄呢，平常也不在，只偶尔抽空回来，本来过年倒是在的，只是这两日乡下佃户接他们吃酒去了，要到十五才回。大少奶奶平常就叫我一声福伯，叫我老伴一声福婶，您也这么叫我们就行了。”

老头乐了，“二少奶奶，这得看您问得是哪一个，老汉我有三个儿子，可在三个地方。”

胡浩然凉凉地插|进来一句，“别拿我跟他比，丢人！”

张蜻蜓吓了一跳，“绿枝，你这是干什么？”

陪嫁丫头非常肯定，“就是二少奶奶屋子里的兰心，从三爷的书斋出来，那神色……奴婢绝不会看错！”

“行，这事我记在心里了。”潘云祺虚应了一句，搂着她就要求欢。

小豹子真是快虚脱了，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书房，左边，柜子，第三格抽屉。”

绿枝觉得周奶娘说得很是，“姑娘，姑爷人真的不错了，虽说不像您从前似的，能出口成章，学富五车，不过他们是武将之家啊，稍稍粗直一点也是正常的。”

哦，张蜻蜓想想，把卖身契给了周奶娘，“听明白没？把东西收好，节后提醒我去办，行不？”

蒋孝才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胡浩然做对比，“你瞧瞧老大，当日在得月楼对少泉是个什么气势？你看少泉平时不声不响的，那晚上喝多了，不也是一肚子牢骚？他还是个男的，跟老大不比你跟二嫂艰难多了？可老大就这一句话，把人家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管你愿不愿意，都已经是正正式式迎过门的人了，这一辈子就是绑着你了。想飞？没门儿！”

蒋军师微一沉吟，给出小豹子第一条锦囊妙计，“明儿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两个人在地上毫无章法地打作一团，用的是最原始的街头小混混打架的招式，全是贴身肉搏，只看谁下手更快更准更狠。

“那当然。”绿枝把卖身契又还了给她，“您要是真的有心，就正正经经请个保甲，带周奶娘去把这事给办妥当了，才是真对她好哩，不过这大节下的，估计没人办事，等元宵之后吧。”

等到了车上，她还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被休弃妇人的半点自觉，看得绿枝都有些替姑爷可怜，就这么着就被人没心没肺地抛弃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新到手的东西，总是要多玩几日的。况且叶菀瑶夜间不能服侍，正是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时候。

他把邝玉书的词和扇子拿了出来，很是颓丧，“媳妇从前也很喜欢这些琴棋书画的，可是我一窍不通。”

外头的丫鬟婆子们吓得心惊肉跳，这几位爷可没人招惹得起，可他们又是谁招来的呢？

丫头应了，叶菀瑶也开始琢磨起来，这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该让谁去撞破潘云祺与兰心的好事呢？

张蜻蜓说不过她们，耍起了无赖，“可是现在话都说出去ｈｔｔps://m•hｅtｕsｈu.com.coｍ了，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负荆请罪。”

兰心是头一个跑到潘云祺面前去争宠的，把自己的功劳无限夸大了一番，听得潘云祺心情大好，夸了一句，“若是他们真的因此和离了，你可该记头功！”

哎唷，张蜻蜓这回是着实吓了一跳，“还这么严重的？”

胡浩然皱眉回头瞧了一眼，反脚把两扇门给踢上虚掩着。

那大哥还真阔气，张蜻蜓也不好意思瞎打听，安顿下来，周奶娘就想拉着她做思想工作了。

兰心想着身下的疼痛，脸现惧色，只怕得罪了潘云祺，不敢吭声。可纵是这样，也惹得潘云祺不高兴了，“怎么？不愿意？”

有丫鬟就从门缝和屏风的间隙看见，风流倜傥的蒋公子如纨绔般，邪笑着冲二少爷扑了上去，“小美人，大爷来了！”

添油加醋地一说，听得章致知立时就黑了脸。可是祝家刚刚回京，那个祝心辰可是祝贵妃的亲侄女，二皇子的亲表妹，若是在潘家闹事，潘家的人都管不了，这让他该怎么管？

蒋孝才两手一拍，“那是啊，只要是个有点血性的，都受不了哇，你们这才成亲几天，就闹出这样事来，她要是能心平气和地处置，也不是个凡人，该成仙了。你要她原谅，总得拿出点让人家可以原谅的东西，拿出点子诚意来，否则就这么上下嘴皮子一张，说媳妇，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兰心狠心咬了咬牙，堆起满脸的笑意，打叠起百样温柔，任他作践。

待潘云祺心满意足地放她离去之时，有个特意找了借口来给他送点心的丫头眼尖觑见，回身就报给了叶菀瑶。

还怕沈家人过于破费，特意交待他们不用带礼物，只上门来玩一日就好。

“你们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周奶娘安了心，就开始碎碎念了，“姑爷是有些贪玩，不过人还是不坏的。就是那个什么娇姑娘，也是姑娘您自个儿不好，闹出来的事。您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非发脾气要休书的？”

潘云豹本能地抬起脚，却没有给蒋孝才踹开，而是给人就势抱着他的脚，把他拉下床，摔了个屁墩。

丫头点了点头，却是红了眼圈，“姑娘，这真不是奴婢挑拨您和姑爷，只是奴婢想着您的嫁妆，还有孙奶娘母女……姑娘，咱们府上不在这京城里，没有老爷夫人护着，您可得凡事多点提防啊！”

哎呀呀，这回章致知真是刮目相看了，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当下非常欣喜，“好好好，那这差使就交给你了！”

不由叹气，公公你好歹也多写几个字，不要这么简明扼要的好不好？这让媳妇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要说起来，张蜻蜓也是蠢，干嘛弄了一屋子的妖精？个个花枝招展的，这不是引着爷们动心思么？要动心思，动你自己屋子里的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要来勾引我的相公？

她的理由非常充分，“你们小两口要怎么闹我不管，但是也请弟妹你替公公和相公想一想，他们待你不薄吧？现在他们出门才几日，你连招呼不打一声，就带着陪嫁全部走了，这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么？若再传回章府去，让章大人又怎么想？岂不是让你爹娘连个年也过不安生？”

大门口上没有挂牌匾，只有一幅木刻的对联，文绉绉的，张蜻蜓只认得那上头的几个字，读也读不全，索性不读了。

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张蜻蜓无法辩驳的，想想也是，就算是自己要走，也得跟大家长们打个招呼才是。于是便听从大嫂的意思，只带了几个下人，如同外出小住几日般，去了卢月荷指定的别苑。

张蜻蜓不想给人当成疯子，也不想给人当成妖怪活活烧死。虽然现在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可要是被人打打杀杀起来，痛的可是她自己。

蒋孝才冲外面鹦鹉学舌般嚷了一遍，“还不快去拿？再打盆热水，拿些干净布条进来。”

“是，奴婢碧落。”她很是殷勤地行了个礼，眼珠子一转，却是抢先问了一句，“您是来接三姑奶奶的么？”

去找祝心辰的麻烦太棘手，可是替女儿女婿缓和下关系，却是可以手到擒来的，“这样吧，你们三姐招待了你们两日，咱们也把她独请回来，多买些烟花爆竹，好好乐乐。我再跟云豹好生说说，再怎么也是成了亲的人，也该学着修身养性了。”

等她出了门，贴身丫头问雪不解，问卢月荷，“姑娘，您怎么什么也不劝，就这么放二少奶奶走了？”

周奶娘狠狠白她一眼，“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别嫌奶娘说话难听，怎么说，你也是姨娘生的，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潘老爷现在可是侯爷了，姑爷也不是不肯上进，这秋天就要参加武举了，到时博个一官半和图书职，你也是响当当的官夫人，有哪点配不上你的？”

小豹子是挺惨的，媳妇走了，一个人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好些人想上来讨好卖乖的，是半点机会也无。

什么江湖道义在这儿一概是狗屁，扯头发插眼睛，掐脖子吐口水，这打得可太惨不忍睹了，偷窥的丫鬟看不下去了，掩面而散。

“山人自有妙计。”蒋孝才得意洋洋卖个关子，起身倒了两杯茶，却是递给了胡浩然和他自己，一口饮尽了，才跷着二郎腿坐下骂人，“我说你笨不笨的？早多少年说那女人没安好心，让你早些打发了，你就是怜香惜玉，非得留着。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出问题了吧？”

张大姑娘听得直抓头，这是把她骂娇蕊的话可惦记上了，起身去箱子里把周奶娘的卖身契寻了出来，递到她的面前，“这是你的不？”

先去冯家和沈家递了帖子，连茶也没喝一口，就匆匆忙忙赶到潘府来了，传了话，小胖子再度问：“人呢？”

最后威胁起来，“你要是真敢接那休书，奶娘第一个吊死在你面前。”

章泰安仔细瞧瞧，认得，“你是三姐的丫头吧？”

请章清芷是幌子，请章清雅才是真的，毕竟是他亲妹子，他不能不帮。

蒋孝才忍无可忍，动手拍了他脑门一记，“你这脑袋长得干嘛的？装草的啊？”

“很有可能。”

绿枝觑着张蜻蜓的神色，也在一旁嗫嚅着劝，“论理……姑娘这事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那个娇蕊说是有了身孕，是真是假咱们还没验过呢，再说，也不一定就是二少爷的，您怎么就那么容易信了呢？”

张蜻蜓行动迅速，很快就打包了几件行李，带着周奶娘绿枝等陪嫁丫头走了。其余人在卢月荷的劝说下，暂且还是留在了潘家。

“要不，姐夫带你出去玩？”小豹子自告奋勇，要走好小舅子路线，做好姐夫。

绿枝不解，但仍是照实读了下去。

小豹子招架不住，蒋孝才帮忙问了一句，“你找你姐干嘛？”

胡浩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死拧着眉头回头看背，“妈的，又迸开了，回去少泉肯定又得唠叨个没完。”毫不客气地踹了小豹子一脚，“嗳，你那药呢，别躺地上装死，快把药给我拿来，要那瓶吴德给的。”

等绿枝念完，张蜻蜓把这张承载着一个人命运的纸悬在火盆上方，“奶娘你看好了，我现在就烧了它，以后……”

章泰宁听及此，提了个建议，“反正打墙也是动土，那不如咱们家也去请个戏班子回来，好生热闹热闹。再去把大妹二妹都请回来，一来人多热闹，二来免得说爹偏心，三来也让二妹他们跟三妹多亲近亲近，纵有什么怨气，多见几面也就散了。二妹那儿，我会亲自去说，无论如何，得让她这回好生跟三妹再道个歉。”

小豹子怒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张蜻蜓到了卢月荷安排的别苑，见这地方倒不像是寻常之所，小小巧巧的一所院落，却也分了三进，幽幽静静地坐落于繁华的京城坊市之间，真是块闹中取静的宝地。

砰的一声巨响，门开了。

潘云豹支支吾吾有些答不出来，蒋孝才帮着隐瞒，“你三姐跟谢家小姐去逛街了，她们女孩儿爱看胭脂花粉，可不知逛哪儿去了。”

叶菀瑶心下稍安，点了点头，忽地记起一事，“你得空的时候再去孙奶娘那儿走走，咱们在府上出门不方便，她在外头却好行事。让奶娘帮着也去打听下那个什么黄侍郎的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姑爷跟他到底是个什么往来，回来报我，知道么？”

“敢不听话，大爷让你知道点厉害的。”蒋孝才脸上凶相毕露，提着拳头就往小豹子脸上招呼过去，小豹子当然不肯。

章泰寅见章泰安已经抖落了出来，赶紧补了几句，“这事三姐怕您听了生气，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咱们说出来。其实姐夫也不是不管，只是念着从前的旧情，不好处理，反倒弄得三姐姐跟他也见了气。二哥现在说给您听，也是希望您能想个法子，替三姐姐和三姐夫说合说合，只要他们夫妻同心，哪里还怕旁人来捣乱呢？”

嘁蒋孝才嗤之以鼻，“你都给她写休书了，还你媳妇个屁呀！”

蒋孝才可比他道行更深，“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你别在那儿神神叨叨的了！”胡浩然有点不耐烦了，瞥了潘云豹一眼，“这事既然是你对不起弟妹，就任她处置，要打要杀都由她，那个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留，也全由她说了算，你少屁话，赶紧去把她接回来要紧。”

潘云豹也想啊，黯然垂头，“可是媳妇走的时候说，说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

“奶娘，您就甭管了，这事您也管不了，我跟他，是没可能了！”

唉，张蜻蜓见着眼泪和*图*书就头大，“你怎么又哭上了？我啥时候说过要赶你走了？我不过是让你以后别老说这些见外的话，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可我跟他……真的过不下去了嘛！”

周奶娘更加委屈了，红着眼睛瞪她一眼，“奶娘不识字，姑娘不用这么寒骖人！”

“二少爷？”碧落很是讶异地停下脚步，“您怎么来了？”

胡浩然淡定地瞟了蒋孝才一眼，“他要是死了，你负责把他掐活。”

他老神在在地说着，唉声叹气地自己找乐子去了。

再说，张蜻蜓也答应过潘茂广不把此事外泄，毕竟太过惊世骇俗了，除了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恐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老夫妻很是识趣地退下，带榴喜去准备饭菜了。这是张蜻蜓的细心之处，既然住进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做饭给自己吃，所以就把她也带了出来。

“那咱们岂不是被他骗了许多年？”

卢月荷横了她一眼，“都闹成这样了，我劝还有什么用？不如让她暂时出去，冷静冷静，回头再说。你且出去，让我一人静静，好生想想。”

章泰安大摇大摆，晃着块玉佩走了进来，“怎么，不欢迎啊？哼，那我就不找你了，我三姐呢？”瞧着三人乌鸡眼的样儿，倒是好笑得很，“你们干嘛，打架了？”

蒋孝才拿了药上前，先给胡浩然把背上那处虎抓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又到潘云豹身边踢了踢，“还想活不？想活就上药，想活受罪就忍着，要是想死，兄弟这儿还有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就呜呼哀哉了。二嫂还这么年轻，肯定不会跟你守着，到时干脆便宜兄弟算了。”

潘姐夫不太好解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相对起他们两夫妻，小舅子也是外人，“你姐……呐个，出门了。”

叶菀瑶想起昨日潘云祺换下略带污浊的内衣，恨得将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潘二公子的院子里少了个二夫人，就跟少了个镇海夜叉似的，山中的猴子纷纷跳出来蠢蠢欲动了。

“这种祸根留着干嘛？给自己添堵啊？”蒋孝才嫌恶地鄙视了他一眼，“你都说了，那是从前的二嫂，现在的二嫂你瞧瞧，是能玩这些琴棋书画的人么？你娶的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她？”

不是潘云豹打开的，是从外头给人踹开的。被踹断的门闩郁闷地看着这伙强盗，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行！”蒋孝才指着他破口大骂，“她为什么说不喜欢你？是有女人说被你搞大了肚子闹上门来，她才说不喜欢你的。难道这时候还能让她说，我好喜欢你啊，那不是有病么？就算是她从前有过其他的想法，那也是从前，怪也只怪你名声太臭了，人家看不上，有什么办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她愿不愿意，死死把她这个人绑在你身边，不管你是示弱也好，用强也罢，总之都得把她缠得紧紧的，让她睁眼就是你，闭眼也是你，整个天地全是你了，她再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去？”

丫头拭去眼角的泪，“都给了，孙奶娘也知道姑娘的苦处，并没有抱怨什么，还谢谢姑娘，好歹孙姐姐的婚事，您让她自己作了主，姑爷虽大了几岁，但人很老实。家里也不算太穷，有姑娘帮的首饰，也够过日子了。只让姑娘好好保重，往后别操心她们了，得着空再来瞧你。”

“什么算了！”周奶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有接姑爷的休书么？没有，那就不能算，您还是潘府的二少奶奶，不认也得认。”

“嗬，这倒难得！”蒋孝才掸掸衣襟，摇头晃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问雪给她泡了杯热茶，又点了枝宁神的香，这才退了出去。

潘云豹终于想起，“老四怎么没来？”

“她说什么有什么关系？都已经是你煮熟的鸭子了，你还能让她飞了？她都已经是你的媳妇了，你管她从前做甚么？毛病啊！”

张蜻蜓觉得很头疼，可是有些事情真不是头疼就能对付过去的，她这回是下了决心要斩断那啥烦恼丝，跟小豹子一刀两断了，所以再为难也得给周奶娘一个交待。

周奶娘话说不管，可一双耳朵却是支得老高，一字不拉地听了下来，确实是她的卖身契。为奴为婢这么多年，哪有人对这东西不关心的？有它，你就是旁人的奴才，没它，你就是自己的了。

想想又怕张蜻蜓真的把她卖了，赶紧补了句，“离了这儿，我就找个有水的地方，一头淹死去，您也不怕我污了你的地方，或是不用力，死不了了。”

“谁啊？”

丫头替她出主意，“姑娘，您也别恼，凭怎么说，也是二少奶奶屋子里的人，若是日后闹将出来，您就去跟二少奶奶闹，看她好不好意思把人往咱们这里塞。”

张蜻蜓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绿枝啊，咱们去铺子里吧，十一就要开门了，得去和图书瞧瞧了。”

“好。”

蒋孝才掩嘴直笑，“然后，把那女人也拖到她跟前去，一并让她责罚，总不是你买下的人，只要不打死，随她怎么处置。接下来，就得全天候跟着你媳妇伺候，从她早上一睁眼睛，到她晚上闭上眼睛睡觉，你就站旁边服侍。她让你跪着你就不能站着，再多想些心思，弄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哄着你媳妇，让她开心，一个女人，只要肯对你笑，就有戏了。”

“死缠烂打。”

还有半句话，她咽下没说，现在您不也一样？连个字也不识得了，难道还想跟他吟诗作对不成？

其实这其中，小胖子的功劳也不小。他这两日在张蜻蜓这儿玩得很痛快，给她招呼得也好，并不像在家里似的，讲那么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要你大格儿不错，张蜻蜓非常开通。所以章泰安昨晚回家之后，在章致知面前说了不少三姐的好话，再加上章泰寅姐弟俩的帮腔，听得章致知心情愉悦之极。

她说得又想哭了。

看房子的是一户家丁，儿子媳妇皆不在家，只有老两口带着一对孙子孙女住在这儿。见张蜻蜓来了，也不多问，忙忙地开了上房的门，请她住下。

“你给我回来，这都要吃饭了，你还往哪里跑？”周奶娘急得出去撵她，可是张蜻蜓怕耳朵起茧，跟一阵风般，拉着绿枝跑了。

小胖子生平最爱欺负人，也就最恨被人欺负，现在居然有人敢欺负他，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她说……”

谁都没有留意到，在章泰安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章致知心知其意，却也很是赞同，当下就把事情给敲定了。既然章泰宁要亲自去请章清雅，章泰安就自告奋勇要去请张蜻蜓了，小胖子很有道理，“既然二姐姐是大哥请的，那我就去请三姐了，要不，大姐一家也交给我吧。”

胡浩然先说：“背根棍子，到你媳妇跟前去，让她痛打一顿，她要不打，你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她对潘云祺实在是有些信不过了，自哄了她的嫁妆去，只有出的多，入得少，纵是像过年得了些东西，一说起来，还是他买的，这可跟自己的嫁妆是两码事了。这笔烂账她可不能认，得想方设法把银子弄回来才好。

两个狐朋狗友在床前站定，议论纷纷，“他在干嘛？抱着个枕头，难道是打算怀孩子？”

那该怎么办呢？她想了一想，“你且别声张，留心盯着，懂么？”

蒋孝才翻了老大个白眼，直接把东西全扔火盆里去了。

可是兰心的目的却不在此，“三少爷，那他们若是真的掰了，奴婢该怎么办？我的卖身契还在姑娘手里攥着呢，您得想个法子，把奴婢留下来才是。”

遣开旁人，叶菀瑶压低了声音，“你看清楚了？”

叶菀瑶听得心下一酸，“好丫头，我知道你们都是极忠心的，可是我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了，有些事纵是心里明白，可是不顺着他又有什么法子？对了，孙奶娘她们还好么？上次来拜年，有相公拦着，我也不好十分说话，让你送去的东西都给了么？”

外头当班的立夏赶紧按吩咐做了，带人把东西全都送了进来，见里头的一片狼藉，刚想问下要不要帮手，蒋孝才就阴森森地问：“怎么，想来伺候？那先把衣服扒光了，看爷入不入得了眼。”

“她上哪儿玩去了？我去找她！”小胖子兴致勃勃，大有不见人就不罢休的劲头。

小豹子迟疑了一下，有句话，他不得不问出口，“我觉得媳妇……她看不上我。”

这世上能揍得他一根指头都不还的，除了他爹和他大哥，只有他媳妇了。前两个还是因为打不过，后一个才是心甘情愿的。

那……小豹子一哽，无话可说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绿枝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宝贝之极地护着这张纸，提高了嗓门急道：“姑娘，您就是想要放了周奶娘，也不能这么干若是把这个烧了，让周奶娘怎么去消籍换路引？没有路引，没有簿籍，那就不成流民了？若是给人当作逃奴，可是要充军的。”

张蜻蜓瞧两位老人家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便闲话了起来，“你们家儿子呢？”

小豹子有点糊涂，“这样……好么？可她说她不喜欢我。”

其实这当中的破绽张蜻蜓比她们看得更加明白，可她怎么能告诉她们，她不是那个章清亭，而是如假包换的杀猪女？

“我不要！”周奶娘心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可是转念一想，却越发生气起来，“姑娘这是嫌我老了，要赶我走吧？”

胡浩然发话了，“老三鬼点子最多，这后头想心思的事情，你就帮着多出出主意的。这没几日咱们就得去军营了，我这些天在小郎家里可听说了，这回三位殿下都到军里来了，形势可非比寻常，咱们进去了，出来就不容易了，要不赶紧地把家里的事情摆平，去了也安不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