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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我怎好收下？还是二姐收回去吧。”表面上是故作推辞的，但张大姑娘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这只花镯，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可若是真的，就算是夫人好心，让她了门，要是果真克起爷来，那可如何是好？”

她问得平常，孰料碧落却是立即变了脸色，“我们……还早呢！”

只是近来章清雅在林夫人的指点下，颇守规矩，在家中也是攻防有度，让邝玉书不能不过个场面，问一下她这个嫡妻的意思。

呃？张蜻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寡妇？”

邹蕙兰是谁？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第一流的好，二人一照面，不下几个回合，就把性喜风流的邝玉书给勾搭上了。

噗！张蜻蜓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这个二姐夫也太有些过分了，家里通房小妾一大堆了，怎么还要纳妾？这时候再埋怨章清雅也没用，若是一个男人铁了心搞七捻三，女人再多心眼也防不住。

随林夫人回了章府，去见了一回顾绣棠，回头张蜻蜓一人再到林夫人这儿来，屋子里只剩下章清雅了。

张蜻蜓也不客气，径直坐下，等她开口。

虞珠一笑，向一旁等着好戏的张蜻蜓道：“二少奶奶，您方才不说还有事要忙么？那就请自便吧，放心，虞珠一定不辱使命。”

“这就对了！”张蜻蜓伸手把锦盒扒拉到怀里，“我现就去找人，先把姓邹的事情给你办了，回头再打发人把东西给你送来。对了，我要是弄好了，到时是带着人和东西到这儿来找你，还是二回约个时间直接上你家去？”

你邹蕙兰要再嫁人她不管，只是别找上我们家的人，这天下那么大，总有男人能满足你的不是？

“要不了那么久。”张蜻蜓收了礼，示意事情就包在自己身上了，临走前又呵呵笑着，低声告诉她一句，“你放心，我那东西，连我府上都没人知道，绝对露不了馅，人也是极可靠的，她受了我的大恩，绝不会出卖咱们。不过若是人来了，倒是在府上不好，我到时在外头客栈租个房，再来接你。”

“二姐你……”想开点吧。

“这……”章清雅似乎也颇有些踌躇，“可是相公喜欢，这可怎么办呢？”

张蜻蜓找着人，没再去章府，只是遣人过去送了个信。很快，章清雅戴着帷帽，到一家客栈与她相会。

章清雅红着脸，悄声在母亲耳边把张蜻蜓所教之计说了。饶是林夫人多活了二十年，也未免有些脸红耳热，不过她比女儿沉得住气，思忖一晌，却是叹道：“她若不是诚心来坑我们的，起码这个法子也能让你早些怀上孩子，实在是个极好的主意了。”

虞珠点头，关严了门窗。她在里头跟章清雅到底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周奶娘嘴张得都忘了合拢了，这个花镯她认得，可是林夫人的压箱宝，给了ｈeｔｕshu•com•com章清雅做嫁妆的，怎么又给姑娘骗回来了的？“你……你又做假画啦？”

周奶娘取出一只系着口的小布袋给她，顺口就问了一句，“姑娘，您这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连我也不给看的？”

章清雅闻言心头狂跳，正色道：“三妹，若是你能助我让玉书修身养性，别说这只镯子了，往后我还有重礼相谢。”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张蜻蜓这回不装了，没收这锦盒，却是先问起章清雅另一个问题，“二姐，若是我这回帮了你，下回你再遇见这样事情，该怎么办呢？”

张蜻蜓想了想，有些舍不得，“这镯子先放着吧，我还没戴过呢。银子不急，过几天是谢家表妹生日，端午也快到了，等公公回来，大嫂过几个月生孩子，恐怕家里最近还有不少要用钱的地方，你先收着吧，有多的再说。我先出去了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周奶娘摇头笑笑，妥妥帖帖地把东西收起来了。

章清雅看看天色尚早，她心急着要出效果，也顾不得羞耻了，“那我就在家里等着，就是约不到人，三妹你晚饭前总能把东西送来吧？”

于是说定，吃完饭也就散了。

祝心辰觉得可以，邹蕙兰只是怕过苦日子，若是有钱，哪怕不当官，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章清雅心内剧烈斗争着，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连鼻尖都冒出汗来，好半晌，才咽咽口水，下了狠心，“好，我听你的，就这么干。”

“只是——”章清雅有一点大惑不解，“三妹是怎么跟那样人认得的？还有那种东西？”

林夫人从内堂出来，见女儿神情有异，不免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了？她肯帮忙了么？”

回头张蜻蜓仗着喝了几杯小酒，把她干的好事说给了嫂子听，听得卢月荷嘴角直抽抽，这个大嘴巴干这样丢脸的事情还好意思出来宣扬，回头自己跟她说话可得注意点。保不定哪天被她卖了，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不过这个弟妹，还真是——有一套。

张蜻蜓做了个介绍，“这位，就是虞珠姑娘了。”

她交待完毕，又急吼吼地跑了。一面命安西去帮她寻人，一面回家去偷偷摸摸取了样东西。

好好好，周奶娘宠溺地笑了，“奶娘不看，可你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张蜻蜓怔了怔，忽地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是用来给自己送礼的。

张蜻蜓得意一笑，转手递给她刚收的锦盒，“瞧，漂亮吧？我把这些东西卖了换来的。”

张蜻蜓虽不识货，但她就只看这么大锭金子和这些宝石，就知道价值肯定不菲了。

张蜻蜓可没那个本事，“你放心好了，这个是二姐主动给我的，她要我给她出了个点子，就把这个送我了。收好啊，别给没长眼的摸了去，听说这玩意儿就一只，可珍贵得很呢！”

周奶娘可不hｔｔｐs://m•ｈｅtushｕ.com.cｏｍ会告诉她，再怎样，在她心里，也是有一份小私心的，总觉得姑娘得跟她最要好才行，这些“机密大事”可不能给她们知道。

章清雅当然不能同意，别说邹蕙兰这么一个有心机的，就算是老老实实，也没有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可是她现在性格收敛了许多，说话也学会委婉一些了。先没忙着一口回绝，只是说邹蕙兰离京多年，也不知在外头的情形如何，就算是要收房，最好也缓几日，打听打听底细再说。

正是。章清雅真是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邝玉书看上谁不好，怎么偏偏看上那样一个死了男人的下堂妇？

章清雅心里就跟挂着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她知道，自己从前，包括林夫人都对张蜻蜓不太友善，虽然近期有所改变了，但那毕竟时日尚短，这个人情，张蜻蜓究竟肯不肯帮，实在是不好说。

张蜻蜓鄙夷的白了她一眼，“看吧？我就说你肯定没胆子做，那你还折腾这些干嘛？你呀，光去清理那些女人可不中用，这就像是割韭菜，你割了一茬，只要天好，立马又给你长出一茬来，你猴年马月才割得完？倒不如把那块要种韭菜的地整个地给刨了，绝了他这念头，往后你能清静多少？”

良策没有，诡计有一条。

章清雅脸上一红，只安心等待张蜻蜓带回好消息。

如是者三，欲擒故纵的计策在收到奇效，章清雅嫁为人妇快两载，似乎现在才渐渐焕发出小妇人的娇媚与袅娜之色，竟是一日里的风情胜过一日，撩拨得邝玉书难以自禁，早把那个不在眼前的邹蕙兰抛到脑后。

然后迅速调头走开了，周奶娘只以为她害羞，可是彩霞分明瞧见，碧落走开之后，神色甚是阴沉，好像颇为生气。

这一日，他又想到来妻子这儿坐坐，却是听见里面有妾室正在闲话家常。

董少泉虽不会和邹蕙兰一般见识，但他也不愿意见她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想想给了个建议，“若是她愿意，我倒是可以帮着在商人之中打听打听，找一户家境过得去的，她能愿意么？”

章清雅未曾开口，先长叹一声，神情落寞，“玉书他……又想纳妾了。”

彩霞心里头不禁琢磨开来，碧落这样子，很可疑啊。

纵是再可心，他也不能要了。倒是章清雅，近来颇多变化，他得多上些心才是。

“那你……好歹做严实些。”章清雅话一出口，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柿子了。

“听说，爷想纳的那位蕙兰姑娘可是个妙人儿呢！”说话是一个妾室。

胡惜容成天闷在家里，就盼着能管点闲事打发时间。得了张蜻蜓这个嘱托，二话不说，就打发人去请祝心辰了。

张蜻蜓想劝，但却被章清雅误会了，以为她又要瞧不起自己，忙忙地解释着，“他身边的通房，我已经打发掉两个了。hetushu.com.com只是这回的这个，不是府上的，是外头的。说起来，你也认得。”

唔……想看好戏看不成了，张蜻蜓很是不甘不愿地被清了场，临走前把东西拿出来，“虞珠，这些你也帮忙看看，该怎么用的，说仔细些。”

林夫人颇为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她能够想到这一层，倒是真的用心在琢磨人心了，也不枉她这些时的教诲，“那咱们就听她一回，清雅你也不要害臊，若是事成，于你确实是极有好处的。”

张蜻蜓当然不能给她看，打开布袋低头看了看，拿出一只小玉瓶塞进旧荷包，又放了回去，“这个您也不能看，看了我会生气的哦。”

章清雅既无奈又忿恨地吐出三个字，“邹蕙兰。”

章清雅一怔，“莫非三妹另有良策？”

邝玉书心头一紧，是哦，那个邹蕙兰虽然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确是着实倒霉的，一嫁了人，就丧子丧夫，这不是天生的丧门星么？

大嫂教过她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大姑娘结合着自己的生活实践理解为，女子与小人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因为他们都是小气的人，没必要的话，很没必要去招惹。

可是章清雅却不着痕迹地回绝了，弄得邝玉书心里痒痒的，到了第二天，越看妻子越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弄得他老惦记着，竟是不知不觉把身边的妾室都忽略了。

林夫人掩嘴而笑，“你忘了，她那相公什么人了么？那样的名声，肯定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脱不下干系。便是你爹和大哥，男人哪有不去那种地方的？不过这事，你就不要刨根究底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那是谁？”张蜻蜓好奇了，她认得的几个千金可不能给人做妾室的。难道又是小谢夫人整出的幺蛾子？

可这邹蕙兰却跟从前的那些妾室通房不同，她算得上是头一个有心计，又有些背景的人物了，要是在章清雅立足未稳的时候，把这样一个女人弄回家来，往后章清雅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思忖再三，林夫人就指点女儿，唯今之计，恐怕只有来求张蜻蜓了。祝家跟胡家的关系不错，潘家又和胡家交好。她们说一千道一万的，若是能侧面逼迫邹蕙兰自己主动放弃邝玉书，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邝玉书听着不悦，章清雅又道，就算是真的要接进门来，还得先跟祝家的人通个气，毕竟还是皇亲国戚，怠慢了也不像样。

祝心辰这话，是特意当着董少泉面说的，她知道胡浩然和他的关系，所以有话更要当面说清楚，免得他误会。

“就是善解人意的才好，也能替咱们好好地服侍相公。”回话的是章清雅，不卑不亢，极是大度。

“那倒也不必。”张蜻蜓没这么贪心，“不过我这法子有些……嘿嘿，见不得光，你不一定有胆子做。这属于损了旁人，只肥二姐你一人的。要是被人抓www.hetushu.com.com到把柄，恐怕于你颜面无光，可若是你小心行事，我敢担保，两三年后，二姐夫的身边，再没有旁的女人能够跟你争宠。”

张蜻蜓附在她耳边，低低密授一计，她讲得不脸红，章清雅听得脸都红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样好么？”

“你说！”章清雅狠劲上来了，她要的就是这样，“若是三妹你真的能有好主意，做不成是我自己没本事，绝不怪你！”

“三妹请不要见怪，这镯子因用料过于名贵，故此原本就只有一只。这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从江南著名的老字号宝庆祥订做而来。能做这样镯子的老师傅，估计现在也早就不在了。”

祝心辰早听过胡惜容告诉她的话了，一样把张蜻蜓臭骂一顿，不过却答应回头会告诉邹蕙兰一声。

不过她也想到一点，“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蕙兰姐她找着一个合心意的人也不容易，也不一定就肯放手。据我对她的了解，想要让她放手，除非给她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否则也是够呛。”

张蜻蜓听了半晌，只是皱眉，也不吭声。

“我觉得，三妹不会骗我。”章清雅有她的理由，“我们再不好，毕竟也是亲姐妹，往后在这个家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未必好意思蒙我。何况，若是这事捅了出去，我要是说主意是她出的，于她的名声也不好，她若不是诚心帮我，也不会出这样的计策。”

张蜻蜓收了镯子，乐呵呵地就跑去找——胡惜容了。她可没那么傻，直接去找祝心辰，回头那丫头再跟邹蕙兰一说，那女人肯定知道是自己搞的鬼，多半要记恨上自己。

邝玉书这才作罢，命她快快把事情谈妥，接人进门。章清雅按下心头怒气，就去找了林夫人商议。几番打听，知道邹蕙兰跟邝玉书交的底细倒是基本属实，光看她这个人，若是要收房做妾倒是没什么理由来驳斥。

张蜻蜓实话实说：“二姐夫也实在太花心了些，若是二姐你老这么着，也实在太费劲了，倒不如斩草除根，一次性把他这病根给治好，往后，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这是个活话，上回章清雅提醒了她关于禇家的事情，这回帮个忙，也不无不可。

张蜻蜓眼珠子一转，在胡惜容耳边说了句话，把个胡惜容听得当时就面红耳赤，“二嫂你好讨厌哦！”

正好，安西很快回来跟她回了个话，张蜻蜓听完之后，迅速火烧眉毛似的跑了。

章清雅脸色变幻了数次，似乎甚是为难，可最终还是低声下气开了口，“三妹妹，今儿特意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求你。”张蜻蜓点头，“二姐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碧落好奇地进来问：“姑娘这是干什么呢？风风火火的？”

“坐吧。”章清雅近日着实收敛了不少脾气，瞧起来顺眼多了。

章清雅见她两眼灼灼，知其动心，和图书其实她自己要不是苦于无法，又怎肯割爱？

章清雅岂有不知？狠心将锦盒推到张蜻蜓面前，“这回的事情，还请三妹一定玉成才是。”

这是一只金镶玉的花镯，虽是用黄金作底，但打造成极其精致，非常罕见。黄澄澄的金子巧妙地打制成缠枝连花纹样，而上面无论是火红、宝蓝、紫色的花，还是碧绿的茎叶，全是用上等翡翠玉石作底，一块块耐心研磨，镶嵌上去，光彩夺目，极是耀眼。

咬一咬牙，章清雅将早已准备好，却舍不得出手的一只锦盒从袖中取出，亲手在张蜻蜓面前打开，纵是在室内的柔和光线下，一样的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虽说她的过往不太光彩，但时隔多年，京城也没几个人记得了。况且不过是纳妾，邹蕙兰因着和祝家的这层关系，也不是能给人小觑的，再说了，毕竟只是纳妾，也没人这么较真，所以邝玉书三下五除二，就要把人弄回来了。

周奶娘知道，顺嘴就提醒她一句，“这儿刚收了三爷的五百两银子，要不你一起存到那边去？”

那一边，当晚邝玉书回了府，却觉得一向看着过分凌厉的妻子身上竟多了几分柔媚之意。本来例行公事的在她那儿只打算喝杯茶就走的，不知不觉竟是突然来了兴致，想留宿下来。

张蜻蜓点头，诡笑着走了。

张蜻蜓转头去请胡惜容和祝心辰吃饭，不过这回也带上她弟弟，有董少泉跟着，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章清雅的声音似乎严厉了些，却又瞬间柔和下来，“毕竟这样遭遇，也怪可怜的。”

章清雅是有求于人，虽知此女出身，却也不敢小觑，也跟她见了礼。可到底有些忸怩，蹑手蹑脚地放不开。

却是想起上回提过，要张蜻蜓培养几个接替人的事情，于是老气横秋地问起碧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你这成亲也快有大半年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只是，蕙兰姐一个人也挺可怜的，总得给她找个归宿，才能让她真正安定下来。”

“可那个女人一进了门，就掉了孩子，还死了男人。岂不知，是不是她有克夫之相？”这话，是另一个妾室说的。

也是事有凑巧，邹蕙兰自回到京师之后，一直在辗转寻找合适的再嫁之人，祝家也不好约束太严，时常放她自己出门，于是就认得了邝玉书。

张蜻蜓痞痞地捏了她红通通的脸蛋一把，“这下脸色可好看多了，你放心，要是邹蕙兰听到这个理由还不放手，那就是她有问题了。就这么说定了啊，回头我还来这里，小祝来了，把她留下，晚上我请你们出去吃饭。”

进了房，就见里面已经等着一位年轻女子了，布衣布裙，不过戴着几件银饰珠花，略施粉黛，虽是朴素，但身上却有一股子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风采，尤其是见她进来，盈盈下拜间，当即显出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妩媚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