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抉择
可她若是就这样听郭老夫人的话放弃了？
可如果池舅舅被所有的人唾骂、指责，她却懦弱地放弃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世人的责难……如同背叛……这恐怕比世人的唾骂指责更让池舅舅伤心吧？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冷。
心渐渐明净起来。
郭老夫人没有吭声。
她想回家。
她一退缩，她和池舅舅就完了！
有时候想像是一回事，真正面对了又是另一回来。
郭老夫人微微地笑，目光却格外锐利。
“试试！”郭老夫人停下了脚步，望着她目光更加尖锐，“真是孩子话！被杀了的人还能活过来吗？被世人唾弃的人还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吗？试试！你可知道试试的后果会怎样……”
这么快就在了决定吗？
如果一副漂亮却平庸的仕女图。突然被高明的画师点了睛，突然有灵魂。
周少瑾傻傻地望着青石砖上的水洇。
周少瑾心里直打鼓，手脚民有点虚软。
郭老夫人心中凛然。
众人均望了过来。
很久之前，她求而不得的时候，就曾经这样想过。
不，不，不！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还没有找到二表小姐？”
她不能再去打扰姐姐了，姐姐好不容易才过上平安安逸的日子。
“我知道！”周少瑾柔柔地道，“可我还是想试试——这件事，又不是池舅舅一个人的错。”她垂下了眼睑，“如果我拒绝池舅舅，池舅舅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个地步。既然我也有错，就应该和池舅舅一起才是……不管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我都想和图书和池舅舅一起……”
小丫鬟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周少瑾这才感觉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说来说去，不过是觉得她软弱可欺罢了。
周少瑾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就活不成了！
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嫁给了程池，不。如果她和程池的情愫被人知道，她将会面前对比郭老夫人锐利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目光……她不能退缩。
周少瑾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紧紧地攥成了拳，可她的笑容却依旧恬静而温婉。
周少瑾绞着手中的帕子。
堂会正唱到要紧处。
把这些都抛开，回家去。
她一无是处，既不能帮池舅舅有所建树，又不能帮池舅舅应酬亲眷，时间一长，池舅舅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外面恢复了寂静。
周少瑾淡然处之，笑盈盈地走到了周初瑾的身边，低低地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起身朝郭老夫人走过去。
还有袁氏。总觉得她丢了袁氏的脸似的。
想到郭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心里就生出一股气恼来。
两个唱堂会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茫然地停了下来。
前世她做错了，今生难道还继续错下去不成？
她想到程池温文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还有低声哄她时脸上的温柔……她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己，猛地站了起来。
百合香的香炉熏得她有些头痛。
周少瑾略略拔高了些声音，道：“外面还有人吗？”
众目睽睽，周少瑾成为众人的焦点。
“老夫人。”她在罗汉床前停步，任由方萱困惑审视着和*图*书她，“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说……”
哪怕是以后会被人指责、为难、辱骂，她也要和池舅舅在一起。
她若是真嫁到程家去，怎样面对程嘉善就是难题，一个不小心，程嘉善说不会以为是池舅舅抢了自己……毕竟池舅舅之前对她很好，她和池舅舅若是没有什么，大家也就不往这上面去想了，一旦她嫁给池舅舅，就是没有的事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何况真有的事！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小心翼翼的喊声：“二表小姐！二表小姐！”
但万一……池舅舅后悔了呢？
她快步进了花厅。
周初瑾笑盈盈地示意妹妹坐到她身边来。
周少瑾的眼睛还有些红，若是留心，不难发现她哭过了的。可她的神态却安娴而从容。有种胸有成竹的淡定和果敢，甚至比从前她更显坚毅。
周少瑾也不和她客气了。道：“你快想想办法，别人看出来我哭过。”
就算是哭，也不能在这时候哭！
周少瑾又徐徐地坐在了美人靠上。
就算是丢脸，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丢了脸！
周少瑾不服气。
郭老夫人心中暗暗惊讶。
刚才还像快要凋零的花一样枯萎的二小姐。怎么陡然间容光焕发，像打了场胜仗的将军似的骄傲而又矜持呢？
榆钱胡同是池舅舅送给她的，保定府的父亲虽然待她亲，知道她喜欢上了池舅舅，恐怕也不会轻饶了她吧？
她说着，跪在了郭老夫的面前，认真地道：“老夫人，求您成全我！”
但哪里是她的家呢？
周少瑾这才从槅间里走ｈｅｔｕsｈu.coｍ.ｃoｍ了出来。
方萱“哦”了一声，忍不住看了周少瑾一眼，这才离开。
老夫人说的话实际上很有道理。
她想到前世在大兴的田庄那寂寥漫长而又麻木的日子。
正如郭老夫人说的，池舅舅为了她，甚至怂恿着袁氏分宗。
那样的日子她都能守得住，有了池舅舅美好的回忆，她凭什么就守不住？
她凭什么就要任她们搓扁搓圆的！
如果这件事被袁氏知晓了，池舅舅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只要他的一缕温柔，只要他的一瞬回顾……怎么得到了，反而忘了原本的坚持呢？
但她还是保持了自己的笑容。
是选择离开四郎还是选择继续跟着四郎呢？
家里的丫鬟会称她为“二小姐”，只有程府的丫鬟会称她为“二表小姐”。
她掏出帕子擦着脸。
商嬷嬷原就是人精里的人精，在官房门就塞了那小丫鬟几个铜钱把人打发走了，这才低声喊着“二小姐”。道：“外面没人了！”
不是因为池舅舅的变心，而是她自己，实在是生无可恋。
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轻蔑或是打击她。
周少瑾有些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不能放弃池舅舅。
她笑着由方萱扶着站了起来。
郭老夫人不知道她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池舅舅待她那么的好，是她放在心尖上都觉还不够的人，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就去伤害他？又怎能因为会被世人唾弃就睛睁睁地看着他被指责？
方萱急急地跟上前。
去找姐姐？
这么走出去，大家肯定ｈeｔusｈｕ•cｏｍ.ｃｏｍ都会知道她哭过了吧？
周少瑾像从前那样虚扶了郭老夫人，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两人不紧不慢地往院中的大槐树走去。
方萱已不悦地皱了皱眉。
不行！
她想和她在一起。
商嬷嬷连声应诺，想着还好这里是官房，有凉水。就沁了帕子让她敷着眼睛，自己又去叫了春晚过来，两人不声不响地帮她重新净了脸。梳了头，敷了淡淡的妆。除了眼睛有些红，倒看不来是哭过的了。
刚才答应的小丫鬟回道：“奴婢竹雨。就守在门外呢！”
她道：“老夫人，您刚才说过的话我都仔细地想过了，您说得没错……”她是喜欢上了池舅！周少瑾脸色微红。这样的话，她可没脸在郭老夫人面前说。“但我还是想试试！”
念头闪过，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如惊雷响起。
周少瑾脑子里一片空气，一直任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的，真到商嬷嬷低声提醒她好了，她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官房外面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坐下，望着郁郁葱葱的黄杨树仔细地思量起郭老夫人的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在她的心里比得上池舅舅。
周少瑾却已是顾不得那许多。
周少瑾不知道自己在官房到底站了多久，直到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身子骨凉飕飕的，她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蹲在了官房的门扇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女子在别人家做客，保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比如说突然来了月事。染在了衣裳上之类的……那小丫鬟不疑有和-图-书它，忙去喊了商嬷嬷过来。
人果然是欲壑难填！
周少瑾捋了捋手中的帕子，整了整鬓角。然后站了起来。对站在不远处担忧地望着她的商嬷嬷和春晚笑道：“走吧，我们去花厅，别让她们等着我！”
这让她很不自在。
眼泪慢慢地落下来，滴在青色的石砖上，泅成了一团小小的水洇。
商嬷嬷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郭老夫人却笑道：“你去听戏吧！有事我会喊丫鬟的。”
但她的到来还是引起来大家的注意。
周少瑾下意识地就躲到了放马桶的槅间里。
她想到周初瑾抱着官哥的样子。
前世的她，不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吗？
她们很是不解。
周少瑾选择了先开口。
郭老夫人笑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唱。少瑾有话跟我说。”
在袁氏责骂她的时候，在九如巷的仆妇都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时候……她痛恨着程许……那个时候只有滔天的恨意……此时想来，恐怕更多的是对他抛下自己独自一个人承受的仇怨……
菩萨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是就让稀里糊涂地继续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我没事！”周少瑾答道，声音有些嗡，“我肚子有点痛！马上就回去了。”
周少瑾道：“麻烦你悄悄地去叫了跟我进府的商嬷嬷过来。我有急事找她。”
郭老夫人深深地凝视了她几息，转身出了花厅。
郭老夫人却是微微一愣。
前世，郭老夫人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看她，好像她就是个没用的人。
而且是决不对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