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沉
第一百一十章 破晓（一）
言如诗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毕竟我在烈火堂待了二十年，若起冲突，我未必会向着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姜玉衡面无表情地问道。
“量你也不敢！”姜玉衡狠狠拍在龙椅的扶手上，暗灰色的玄铁扶手发出沉闷的金铁声。
红鸾不动声色地轻轻万福，转身如同一团红云一般离开大殿。
“我，我想回到天穹派。”言如诗说道。
陈云生笑道：“因为我们是同门，我相信门派的力量。”
留守在天水城的九卿之首上官落雨将自己的印信悬于厅堂之上，甩袖离去。而司天阁的另外一位长老玄阴子更是早就找不到人了，现在偌大的司天阁内可用之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个年轻的金丹修士，就是那个油滑之极的东海钓叟。
这席话听在东海钓叟耳中无异于惊雷相似，他赶紧说道：“按理说老夫应该义不容辞，但是金光和上官落雨走后，西凉国的防务尽数落在老夫肩上，实在走不开啊。”
“主张灭掉天穹派的那些人中也有你一份。”姜玉衡并不听她辩解。
李铁嘴笑道：“的确如此，消息说冷月国昨天就已经攻克落日关了，我们要赶在冰锋营南下之前拿下天水城，并且做好防护，否则谋划多年的事情倒要拱手让人了。”
“太子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请钓叟也一并跟着去吧。”
黑骨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是我的就和*图*书是我的，就算冰锋营南下也无法妨碍我，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姜玉衡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毫不顾忌地将自己接近元婴后期的凌冽罡气释放出来，激得大殿四周劲风直响，让东海钓叟心中踹踹然。人比人得死，他虽然也是元婴中期的修士，但是比姜玉衡差的太多了，若动起手来，不出一炷香一定被灭杀。
姜玉衡呆呆地看着下面稀疏的数人，曾几何时这个大殿之中有上百位修士，其中金丹修士就占去一多半，那时候国库充盈，司天阁战力十足，西凉国兵锋之盛常常令冷月国的国君夜不能寐。然而，今夕何夕，所有的荣光和威势都化作泡影，西凉国成了风雨之中的一叶扁舟。
黑骨笑了笑，说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我们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谓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西凉国仍有希望，那他们也算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的垫脚石，如果西凉国就此亡覆，他们便如同秋后的蝗虫，尸体被风吹干，洒落在田野和山脉之中，根本不会被人提起。
“回去告诉黑骨和李铁嘴，我一定准时率领天穹派的修士北上荡平天水。”
“东海钓叟？”姜玉衡沉声唤道。
“什么力量能让老兄如此谨慎。”李铁嘴目有深意地盯着黑骨，对方的修为和见识都是他无可比拟的。
……
李铁嘴手执一张两指宽的字条，扫过一遍之后和-图-书丢到身前的炭炉之中，微红的炉火飞快地舔过那张纸，化作一团青烟。
“鬼修又如何，西凉国国势衰亡，就算星宫前来也不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嘿嘿，那是一群鬼修，修行上走的是鬼道，在入道之时常常能够突飞猛进，不是很好对付啊。”黑骨老气横秋地说道。
李铁嘴附和道：“这方见黑骨兄的雄才伟略，我这就下去准备，游龙帮会第一时间接管所有西凉国的国土，上至州府，下到郡县，包括司天阁内都有我们的人。”
另一件彻底击毁姜玉衡信心的事情是自己精心栽培的二十六子姜无涯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和这位皇子一起消失的还有一百五十多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尸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居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告诉他。
李铁嘴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虽然他佩服黑骨的见识，但却无法赞叹对方的看法。
黑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不能再等了，烈火堂已经枕戈待旦，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扫平西凉国。北边的冷月国攻破落日关是迟早的事情。”
姜玉衡看了看这个被他贴上废物标签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时候你还能主动提出领兵拒敌足见你的勇气和决心，好吧，我们就赌一把。陇上现在有精兵一千五百人，皆是能战之士，是我司天阁修士中翘楚之辈
www.hetushu.com.com，现擢你率领此部于陇上临敌，多设禁制，不要主动出击，明白了吗？”“修罗门！青洲有一支修罗门，就是曾经灭掉天穹派的那支，这支修罗门的宗主叫做无常，修为通玄，心意变化无常。他当年敢出手灭掉天穹派就知道他有多惊世骇俗。当年太白峰的一把火烧掉了他手下几乎所有人修，不过据说他还有一支极其隐秘的力量。”黑骨顿了一顿，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复一些。
他常常回忆起当年父亲将国家的权力交给自己的时候，意味深长地一句话，“兴亡转瞬，冷暖自知。”在这个冰寒入骨的初春之夜，姜玉衡的冷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奴家当时只为了司天阁着想，却不曾想过其他事情。”红鸾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黑骨道：“还有十天光景，这件事情要通知陈老弟，让他调动太白峰那支力量，这支战力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姜玉衡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毛之不存皮之焉附。让你去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阁下在东海可是有家有室，如果让我知道你半路逃走，但叫姜某有一息尚存，也必定去东海拜访阁下。”
“是，这件事上奴家却没有半点私心，只是盼望着西凉国能够尽早的控制天穹山脉那无穷无尽的资源，可不曾想事与愿违。”红鸾深深地低下臻首，声音也越来越低。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为老夫献计求助于修罗门的就是www.hetushu.com.com你！”姜玉衡声音阴冷无比。
“父王，儿愿领陇上之兵拒敌。”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太子姜若望从稀疏的人群中走出。
姜玉衡的手开始颤抖，那张带血的短笺令他心头冰凉，冷月国的冰锋营已经撕破落日关的防线，九卿中周合阳，王道龄两位金丹后期修士阵亡，紫如烟和金光受伤之后去向不明。司天阁四长老之一的林中鹤临阵未战先逃，引发了这次落日关的溃败。司天阁两千修士几乎没有人活着回来，要么死于冷月国兵锋之下，要么束手归降。眼看着西凉国风雨飘摇，日薄西山。
言如诗今日带来了一个消息，游龙帮将于七天之后发起对西凉国的全面进攻。对于这个消息，陈云生并不感到意外，依照他的想法，游龙帮一直表现的有些安静。
“是什么？”李铁嘴抚摸茶盏说道。
听到下面那声坚定的回应，姜玉衡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当这个最废物的儿子面对上千只形态各异的虫子时，他会不会疯掉。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姜若望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会和其他皇子一样，死在那嶙嶙峋峋的死人堆成的小山上。
言如诗也嫣然道：“是啊。这种可性能极小，谈这种虚无的东西很无聊。”
“随时欢迎，不过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我需要有人留在烈火堂。”陈云生坦承心中的想法。
此时一双妙目正盯着姜若望的背影，红鸾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穹顶那个硕大的水m.hetushu.com.com晶灯，心思变得千回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复捏着手中那个破旧的香囊，女子脸色变回了正常。
黑骨侧目道：“凭着你这份苦心，我们便有了五成胜算，分头筹备吧。你打算哪天动手？”
李铁嘴说道：“对，这件事情我马上就去办。”
……
“红鸾不知。”女子垂头说道。
“既然上次是你推荐修罗门的，这次还是你出马吧。去城北双槐巷找到黑煞，就说姜玉衡让他来自在宫一叙。”姜玉衡疲惫地说道。
李铁嘴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下个月初三便是元阳之日，夜与昼交相更迭，是新旧交替之时，就在那天动手。”
看到言如诗来拜访自己的时候陈云生吃了一惊，这个女子虽然也是天穹派的一员，但却一直身在烈火堂，他没有将其召回也是有一番用意的。陈云生相信言如诗对天穹派的感情一定要比烈火堂深，也算是他有意安插在烈火堂的一个耳目。对现在的黑骨，他真心看不透。
姜若望看着自己老迈的父亲，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凉，他大声说道：“不辱使命！”
东海钓叟听到叫自己，赶紧快步出列，微微躬身说道：“老朽在。”
东海钓叟只得老老实实地领命退回稀稀拉拉的人群之中。姜玉衡无力地挥挥手臂，遣散了所有人，却单独留下了红鸾。当所有人都退去，红鸾感到一丝清冷袭来，她微微低头，不敢端详高高在上的姜玉衡。
陈云生“嘿”了一声，道：“希望是我多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