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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咱们……南荣完了！”

南荣将士都听到了那声声呜咽的号角。

“船上！”

久久，宋熹无言。

静观情况不妙，宋熹此刻已无心恋战。

他如今居于劣势，气度也尚在。

举着弓箭的萧乾，站在甲板上，冷冷看着宋熹。

“陛下，你听号角声——卑鄙！”

“管宗光，传令下去，大军往后撤——”

“主公，末将有罪——”

高仰着头跪在地上，古璃阳想要解释的话，终是堵在了嘴里。

宋熹目光一怔，稳住心绪，“怎么了？”

古璃阳再次上马，正待离去，却见就在这当儿，南荣兵马已然快要杀到江岸了。在一波波声势浩大的呐喊声中，他们情绪极度亢奋，似乎没有料到可以这般顺利地渡江，而萧乾的军队也并无传说中的神勇。

萧乾高倨战马之上，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声音坚毅有力，低沉凝重，不冷不热的视线掠过古璃阳的头顶，慢慢举高手上剑，狠狠一挥，“杀！”

流星似的箭矢传来嗡嗡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活捉皇帝！萧王重赏！”

“快！”

管宗光以及另外的将军们，也都怔怔而立，无话可说。

此时他们人在江面上，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杀出一条血路，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宋熹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管宗光赶紧上前，命令船只右转弯，其余船只纷纷跟上。可再怎么挣扎，他们折损的船只与兵马，早已过半了。

“驾——”

此时，烈日高照，浓雾慢慢转薄。

噩梦般www.hetushu.com.com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

“末将得令！”管宗光应着，就开始挥舞着双手指挥后撤。

冲上岸来的那一部分南荣兵马，有的被萧军骑兵队伍冲乱，割成了一小股一小股在奋力厮杀。这些人，算是幸运的，他们至少可以为自己的生命搏杀一番再去见阎王，而更多的人，是被围拢在一起无法突围，由着四面八方的弓箭手射杀——

“停下吧！不打了。”

被激发的斗志，被点燃的热血，前面几艘船只上的南荣兵，甚至已经开始登岸！而江北岸埋伏有大批的弓箭手，先前只零星地射杀一下，这次见他们已然入瓮，哪里还会由着他们再返回？

用人便不疑，疑人不用，从来都是他对人的准则。

管宗光撕心裂肺的喊着，侧头看去，却见宋熹刚刚抬起手举剑，一支利箭就飞射而至，“铛”一声击在剑上，让他手上的长剑脱落，恰好砸在管宗光的脚上，痛得他“呜”了一声，跳将起来。

“南荣亡矣！”

这一仗，不需要再看下去，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调转马头，古璃阳往汉水甬道方向而去。

管宗光也算有点想法的人，他明白这样招摇地驶着大船肯定跑不了，只能当机立断趁着萧军还没有跟上来，护着宋熹换乘小船，在江上大雾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而就在他驻足这短短的时间里，汉江北岸，已尸横一片。

“杀出去！”

他骂的是人萧乾，可战场之上，又哪里来的卑劣与正义呢m.hetusｈu.com•cｏm？

宋熹冷目一凝，“撞上去！”

“活捉宋熹！”

前方几十丈开外，驶来的一艘船，载满了萧乾的精锐将士，庞大的船身像将江水推开了一个豁口，白浪滔滔，把他们立身的小船逼入了一个漩涡，不停翻腾，也让他们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之极。

“快护住陛下！”

闻言管宗光微微一愕，喊了一声“陛下”才发现他脸色有些凝重，目光中仿佛带着一种灼人的火焰，直视着前方。管宗光慢慢转头，只看一眼，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杀声里，有人大声吼叫。

“活捉南荣皇帝！萧王重赏！”

一群人仓皇逃离，神色都极为紧张。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还剑入鞘，向你致敬而已。”

萧乾不问他，便是相信他的忠诚。

“好死不如活赖着，你急什么？”

“唉！”

“杀啊！”

这让原本以为可以完全掌握局势的宋熹有点措手不及。

这时，宋熹也听见了对岸传来的号角声，脸色猛地一变。

“陛下！我们败了！我们败了！”

宋熹眉心紧蹙着，回头一看，大船上面已经涌上了不少的萧军，双方不断有士兵从船上滚落下来，扑入江水之中，冒几个泡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圈血水的污秽。那些刀、枪、剑、矢在甲板上撞击的“铿铿”声，仿佛某一种催命的符咒，让他的脚步越发沉重，如同灌了沿。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并无情面可讲。

故而，本欲让宋熹调头离去的古ｈｅtｕsｈｕ.ｃｏm.ｃom璃阳，眼看萧乾亲自领兵杀来，心里一乱，顿觉头皮发麻，赶紧迎了上去，跳将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他站在舟上，突然叹息一声。

萧乾统共就三十万人，他把大部队带到了这里，甬道那边何人去守？

而宋熹手上的人马数量是萧乾的三倍之多，哪怕他其实也将主力都放在了汉水甬道，这一部分渡江的人马也应当完全力克萧乾才对。可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萧乾的主力根本就不在甬道，而在汉水之上。

“冲啊！”

原本他们渡江就是为了拖住萧乾，一方面探一探他的虚实，另一方面也配合汉水甬道的围攻，以便另外的两只军队顺利拿下汉水甬道。可他与萧乾虚虚实实地交锋了这么久，一直以为对他的行动布置了如指掌，这才敢放胆强行渡江，故意捋他虎须。没有想到，却中了他的埋伏。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

而对的人，一般都是胜利者！

“不好！陛下——”

“陛下，咱们换小船逃！”

冲撞了几艘小型战船，宋熹的御船终于突围了出去，管宗光骂咧了一句，抹一把脸上溅的血迹，看着背后疯狂冲杀上来的萧军，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脊背狠狠一麻。

“皇帝在哪儿？”

战船疯了一样撞了上去，砰砰声里，鲜血四溅——

“陛下，这样我们抵不住的！得想办法突围。”

他们渡江的兵马，不过金州总兵马的三成。而甬道那边占了金州兵马的七成……这样多的人，是怎么被萧军突围，并一马平川地和图书打到大后方的？就算他们全都是豆腐做的，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彻底，这么丢人啊？

当日他杀萧乾，萧乾不曾低头。

景昌二年五月初二，汉水大雾。

突然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宋熹双目浅眯着，思忖一瞬，突地厉喝。

他们不仅败了，如今还腹背受敌，甚至对敌情都不明……

宋熹一怔，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虎口，迎着逆射的阳光微微眯眼，却是笑了。

“古将军不必自责！事不宜迟，你且驰援汉水甬道——这里有我。”

双方人马与战船搅和在一起，密集得如同蝗虫一般，杀得难解难分。此刻宋熹被围在乱军之中，由几个心腹侍卫保护着，手上拎着带血的长剑，一双俊眼赤红而幽冷，脸上却寻不到半点不甘，落寞，或者被萧乾羞辱的痛恨。

若非萧军确实悍勇，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那就是有鬼了。

汉水甬道是双方的主战场，布置着萧乾的主力兵马。

“拿下南荣皇帝！”

古璃阳执着马缰，仰天长叹一声。

“……”

他这一艘战船重量优于普通船只，两船相撞，谁大谁强悍。

随着萧乾亲自领兵出战，喊出一句“夺回江面控制，活捉南荣皇帝”开始，这一场属于两王相争的水仗就进入到了一个高潮。一时间，船揖摇晃，杀声震天，血腥味儿弥漫在水气蒸腾的汉江之上，如同令人惊悚的肃杀之气，刺入两军将士的心头。

兵戈声中，一艘艘战船开始准备往南岸退，但大战之时，行船太密，移动极是不便，而萧军的战船却在这时，步步ｈtｔps://wｗw.ｈetushｕ•com•coｍ围拢上来，卷起汉江之水如大海波浪，一层层浪涌翻飞。好不容易行了数丈，突然听到管宗光诧异的惊呼声。

“杀！”

他之前念了一些旧主之情，想逼宋熹回去，放他一条生路。结果他还是一意孤行地杀了上来，那么生死也就怪不得他了——自作孽，不可活啊！萧乾虚虚实实地引诱着他亲自杀出来，不就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汉江码头停着大大小小的战船，而正中一艘体形巨大，高高的旗幡正在冷风中瑟瑟飘飞……

“末将领命！”

“活捉南荣皇帝！萧王重赏！”……

管宗光声音都变了调，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嘶哑。

人群之中呐喊声声，嘈杂声声。

成王败寇。

战争从来不决定对错，是决定胜负。

“杀啊！”

很快，伴着风声，传来他冷冷的命令。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像垂死的丧钟，而南荣兵这时尚不知中计，前赴后继地往前冲来……

如果萧乾没有充足的兵马留守甬道，那为何甬道又迟迟没有被他们拿下来？

萧军的战船越围越近，一些士兵已用吊绳冲上了甲板。

大批的军队如同奔腾的江水，涌了上去。

“啊！”

号角可以用来传递军情信号，管宗光说的“卑鄙”是萧乾利用他们攻打汉江北岸的这个时间点，已然突破了甬道那边的包围与进攻。不仅如此，萧军甚至直接从甬道到达了汉江南岸，堵在了他们的大后方，给了他们一个实打实的反包围。

残阳如血，透过薄雾射入眼里。

萧乾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夕阳下，一身甲胄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