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林焱摇摇头：“我没什么可以说的。”
“你用得着那么认真吗？”颜舒冬虽然这样说，努力翻译自己的话，“mom ，i'm so ……”
这酒不是林焱买的，是颜寻洲之前留下的。林焱笑着在江岩身边坐下：“酒是以前买来的。”
过了会，许阿姨便过来了，抱走了缠着颜舒冬的颜意骏，颜意骏走后，颜舒冬托着下巴跟林焱说：“妈妈，我好烦……”
当时林焱就想，如果那五年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有遇上颜寻洲，她现在在做什么，公司上班？留校任教？还是相夫教子？林焱想起在颜寻洲没有出现之前，她是想要留校任教的，当时的名额也是有她的。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人乐，有人悲，因为人性本自私，所以很多时候幸福和快乐也是要用来争的，一不小心，别人的幸福要用你的悲哀来成全。
因为颜寻洲口气很客气，林焱回答得也很客气：“行，那我明天再跟冬冬聊。”
至江雨，江氏房产易主后，脑溢血进了医院。
“他不是你妈妈。”颜舒冬冷冷开口。
原本生活幸福又富足的同事在法庭痛哭流涕，希望能法律对她能网开一面，她哭诉当年是收张暮暮的指使，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要求你自己求。”
跟林焱相反，有些人从小就生活在顶层世界，尊贵、特权、优越感，她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在监狱里消耗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林焱，我告诉你啊，如果还有人跑来跟你说对不起，你这样做……”
“是what are you eating，林焱纠正说。”
其实当一个女人有了强大的家庭和物质做后盾，她的人生就会变得底气十足，而像林焱这样的没有底气的人生，才需要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谨慎小心，结果她最后还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所以有时候人生根本不需要算计着走，还不如随心所欲一点。
林焱虚应了一声。
林焱出来的时候和李唐撞上，最后顺路一道回去。
徐家伦有点意外林焱能答应那么爽快，顿时心情也激动起来：“那就找个好地方，我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但是她身上的好，也像一根绳索绑时刻住了他的心，他每每想放弃的时候又想见她几面。
林焱对着颜舒冬笑了笑，看了看时间，之后跟他交流了几句简单的英文对话，最后按时督促冬冬睡觉。
“: i hate english.”林焱说完，跟冬冬说了句，“冬冬等下，妈妈有点事情了。”
所以林焱每天会通过视频跟冬冬用于英语对话。
林焱之前呆的监室里曾有个女人因为被判刑变得神神叨叨，她老念叨的一句话是：“这个世间上的幸福和悲伤是要守恒的，有人幸福了，有人就会被踢到悲剧的另一端。”
徐家伦用力地呸了一声：和-图-书“直接朝他吐口痰，咱们虽然不能让时间倒退抹去伤害，但是该解气还是要解气。”
江岩笑倒在沙发上。
冬冬不想睡，在视频里各种耍赖，最后因为林焱一句“那妈妈自己要睡了哦”，才关上了视频。
回去的路上，徐家伦问她沉冤得雪是什么样的感受，林焱笑着说：“感受就是每个人都对我说对不起，我听得好烦。”
“怎么可能！她是我妈，不是你妈，你妈妈是张暮暮，你给我走开啊。”颜舒冬奔溃了，但是颜意骏拉着他衣角不肯罢休，颜舒冬转过头推了颜意骏一把，“给我出去！”
“……我也想不到居然只判了那么几年,不是说重大经济案件至少要十年么……你不用谢我，我可什么也没有帮你……不过你最好永远别回来,不然下次我真帮不了你了……”
“舒冬！”林焱呵斥出声，然后视频里已经看不到颜意骏的脸。
颜舒冬哼哼唧唧，颜意骏笑眯眯地也要把脑袋凑在电脑的摄像头前面，然后奶声奶气指着视频里的林焱开口：“哥哥，妈妈。”
“这里的数学比二小的要简单啦。”颜舒冬虽然说，眼里满满的还是得意。
“当然有啊，林焱，根据我徐大仙断言，你下半辈子肯定是福泽连绵。”
林焱点头：“我知道。”
林焱笑眯眯地摇摇头：“路上开车小心点。”
“没出息！ ”林焱说。
“你不觉得家伦的那双桃花眼太闪了，尤其是最近……眨眼频率太快了。”
林焱捣了江岩一拳，江岩倒在沙发上，突然开口问：“姐，现在李帅哥和徐帅哥同时追你，你跟我通个气，你比较偏向谁啊？”
“再见。”
林焱：“行，下次妈妈用零花钱还给你。”
林焱现在真的已经不操心张暮暮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上次审理结束，她之后还是去监狱看了同事，出来的时候同事两个孩子大声骂她是一个坏女人。
江岩摊摊手：“江家出事后，她又消失了。”
“知道，胜不骄败不馁啊……”颜舒冬故意拖长声音，然后联想到一个学习问题，“胜不骄用英语怎么说啊？”
“你终于叫我弟了。”江岩感动地打岔说。
“那是你以前交友不慎。”林焱说。
“下次见面，妈妈给你做好吃的。”林焱这样说。
林焱刚刚煮的药膳粥好了，浓浓药味的小粥在紫砂锅里沸腾翻滚，林焱关了煤气闸门，端着一碗粥重新回到电脑前的时候，颜舒冬硬邦邦地开口问：“what you eat？”
“能有什么事啊。”林焱放下手中的营养品和水果，说了一些自己跟江岩服装厂的事情，一旁的江雨听得认真，然后忍不住开口给出自己的意见，“打开海外市场是很好，但是目前你们的基础还不很薄弱，不适合太快走这条路，婉婉，其实做www.hetushu.com.com生意跟做人一样，不能心急。”
“那英文好讨厌怎么说。”颜舒冬问。
颜舒冬听到林焱的话，多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对颜意骏，伸手把颜意骏捞起来，解释说：“她是我妈，不是你的妈，你妈妈是张暮暮。”
颜寻洲去香港之前留了一份文件和电话录音，录音内容是张暮暮和林焱当年同事的通话录音,这个电话应该是在在她被判刑后的。
林焱回到家跟颜舒冬视频，冬冬在香港已经开学了，新学校唯一让他满意的是作业没有原来的多，不过颜舒冬英语不好，香港双语言教学，颜舒冬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英语了。
“来嘛，姐。”江岩像一个大男孩一样耍赖。林焱只好端出了喝中药的杯子，把煎好的药倒进杯子里，跟江岩的啤酒碰了碰。
“我可以上去坐坐吗？”徐家伦看着林焱的神色开口。
徐家伦回去的时候总觉得心口索绕着一股甜蜜，有些女人明明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他却除了她找不到其他想结婚的女人了。
徐家伦也不多勉强：“是我考虑不周，那么我先回去了。”
徐家伦立马拥护林焱的话：“是犯不着，现在最打紧的，还是要好好过自个的日子，之前倒霉吃下的果，我们就当是积福。”
林焱说完就沉默了，徐家伦一张好嘴突然也变得有点生涩，然后想起当年一句流行话，开口说：“真是对不起他祖宗啊，如果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她无辜坐了五年牢，最后还成了坏女人，但是那两个小孩又何其无辜。
林焱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同事的律师叫住了她：“我的委托人想跟你说话，不知道江小姐方便吗？”
颜寻洲带着冬冬去香港后，林焱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看到颜寻洲，她跟冬冬视频了快要一个月了，才第一次瞧见颜寻洲。
就在这时，颜寻洲西装笔挺地从门外进来，颜舒冬转过头看向颜寻洲的时候，颜寻洲已经站在了儿子的身后。
颜舒冬在电脑里探着脑袋看林焱这边，然后酸溜溜说：“我晚上都没吃饱……”颜舒冬说到这里停了停，觉得每次把借口推给颜寻洲并不好，所以换了一个借口，“我想你做的菜了。”
林焱点头。
“姐，其实后来她又找我复合过，然后我同意了。”
颜舒冬大叫：“许阿姨，许阿姨……”
林焱：“祝我弟爱情美满。”
S市的秋老虎很厉害，夏天过去已经热得厉害，李唐车里的凉气开得很足，林焱上车后调了下空调，把温度调高一点。
晚饭江岩来林焱这里蹭饭，饭后居然跟林焱聊起了天，笑称自己现在这个落魄贵公子是人见人嫌了。
“好啊。”林焱转过头答应说。
江岩“哦”了一声，对林焱说：“去把你的中药拿过来，我们干一杯。”
“ｈttps://wｗｗ.ｈetｕsｈｕ.ｃom•cｏm婉婉……”虞警长放下手中的毛巾，把林焱迎进病房里，“一个人来的？”
“林焱，法律真没有那么随意。”李唐转头跟林焱解释说，“现在警方追缉张暮暮，不光因为当年对你的陷害，还有上次的绑架案，另外王力虽然被缉拿了，但是他的余党呢？”
江雨给自己解释说，“我也是给女儿拿主意啊。”
“也不是朋友，哥们几个还好，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让我有困难找他们。”
——
“这个时候冬冬可以说: i am bored，或者i'm so upset等等。”林焱说。
“这样啊，那你提醒提醒他，我盯着他看是奇怪他眼睛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林焱靠在椅背上看着视频里的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真觉得颜寻洲造孽太深。
“有事走开了。”颜舒冬回答。
林焱开口：“找不到就别找了。”
看到成绩的时候，林焱比儿子要激动：“冬冬太厉害了。”
林焱不忘提醒他：“不管怎样，冬冬这次考好了是努力的结果，但是冬冬记得妈妈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谁要用中药跟你干杯啊。”林焱说。
子女和父母也是一本难以算清楚的债，有时候父母的债要子女还，有时候子女的债也要父母还，谁让谁都割舍不掉一个血脉相连呢？
徐家伦见林焱又沉默下来，试着开口：“要不咱们找一个地方庆祝下？”
两个人的庆祝，更好像是约会，徐家伦送林焱回来的时候，徐家伦问林焱：“现在一个人住？”
真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虞警长自首是不公开审理，对她当年所说的故意掩盖事实做了重大处分，同样取消了她退休后应享受的待遇。
“hello, mom……”冬冬刚说完，一个小孩的头便出现在视频里，颜舒冬厌恶地转过头瞪了眼这个小孩：“颜意骏，你给我get out！get out！”
“抱歉。”李唐说。
“就你做人失败的的德行，还有资格教育女儿吗？”虞警长不满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江雨。
林焱：“冬冬试着用英文说下这句话。”
“我先带冬冬出去吃个宵夜。”颜寻洲语气带着点商量。
“哪有这样子积福的……”林焱一笑置之。
“怎么做啊？”林焱转过头看着徐家伦。
因为颜舒冬数学考了一百分，颜寻洲答应晚上陪他吃龙虾螃蟹。
林焱也不爱一直挖自己的伤口，索性闭口不说话，李唐也有意岔开这个话题，所以后面半段路，两个人各自沉默，最后下车的时候，李唐开口：“婉婉，下星期有空吗？”
林焱一直以来都生活底层的世界，加上她性格死板谨慎，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敢惹事，连同她的人生观都属于谨慎甚微类型的，学习要努力会能进步、考试要靠高分才被人看和图书见、努力才能出头等等。
“张暮暮是王力的兄弟帮忙从云南偷渡出国，警方已经查到了消息，等找到她后我跟你说。”
“姐，你居然藏酒，你！”江岩受不了地看着林焱，“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你身体不能喝酒的。”
当年的同事是李唐去墨西哥带回国的，林焱和她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有点认不出来了，在七年多的时间里,同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模样有点发福,穿着华贵。
林焱想了想，认真地说起了玩笑话：“说起来我比较喜欢李唐的长相，但是跟赵尧……也是徐家伦在一起感觉好。”
——
林焱抿抿唇：“法律有时候就是那么随意。”
“早点睡。”颜寻洲说完，便走出了冬冬的房间。
晚上颜舒冬早早就上线了，林焱因为江岩的关系，稍微迟早了五分钟，然后视频打开，颜舒冬就托着下巴开始念叨了：“今天老师说时间就是金钱，妈妈，你已经浪费了我好多金钱了。”
林焱稍稍想了下：“应该是to be not elated by success nor disturbed by failure……”
“我明明觉得徐大哥比较帅啊，李大哥是走型男路线没错，但是五官没有徐大哥好看啊……”
其实林焱又有什么好，徐家伦想，也只是稍稍漂亮了点，但是她身上存在的问题太多，比如年纪不小了、有孩子、关键是还不爱他……
江雨背靠在病床上，因为虞警长的不离不弃感到幸福，他乐呵呵道：“陵陵，那你帮我去女儿那里求求情啊。”
颜舒冬把一张试卷拿给林焱看：“你看，数学，100分。”
法院最后判赔了林焱的清白，国家还赔偿了她一笔赔偿金和精神损失费，赔偿金按照国家日平均工资除以法定工作日后乘以五年的时间。
虞警长看了看女儿额头的细汗：“你应该打电话给岩岩，让他去接你的。”
“但是还要好久。”颜舒冬现在已经不指望一家三口能天天在一起了，但是作为一个孩子，还是会用嘴巴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
李唐说她嫁了一个墨西哥华侨,老公开了一家玩具公司,他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准备计划一场周末旅行。
“但是章子哥哥说不是的……”小意骏很委屈，脸上挂着泪珠，“那我妈妈是谁啊，哥哥和弟弟的妈妈是一样的啊……”
林焱摇摇头：“下星期冬冬放小假，我要到机场接他回来。”
除此之外，张家父母也替女儿支付了赔偿，林焱没要这笔钱，张家父母差点要给林焱下跪，让她放弃诉讼。至于张暮暮，法院并没有找到她人，张家父母纷纷说不知道自己女儿去了何处，另外警方也没有查到张暮暮的出关记录。
林焱远远抛江岩一罐啤酒：“送你了。”
听到这里，林焱多半知道和图书江岩说的是谁，不由有点儿生气：“江岩，为一个女人，你至于吗？”
林焱一直让冬冬关视频快点睡觉，但是等冬冬真关上电脑视频后，感到寂寞失落的又是她，所以有时候做一个母亲，也要控制好自己的矛盾的情绪。
虞警长和江雨之前虽然离婚了，但是林焱去医院的时候，虞警长正给江雨擦背，边擦边说：“别以为我过来照顾你就原谅你了，只要婉婉一天不原谅你，我也就不会原谅你的。”
林焱在电脑这边有点头疼：“舒冬，不准这样子。”
“妈，爸说得挺有道理的。”林焱拉上虞警长的手，虞警长微微动容，拍了拍林焱的手背，“婉婉，你上次的身体报告出来了，只是细菌感染呈现的阳性，别担心，咱们家现在有两个重点，一个是争取你爸早日出院，另一个就是你把身体好好调养回来，知道吗？出了那么多事情，真的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健健康康整整齐齐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
颜舒冬看着视频里走开的林焱，对推开门进来的颜寻洲说：“get out！”
律师点了点头说：“我的委托人还说了如果你不愿意跟她谈话，就让我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林焱。”视频里，颜寻洲突然开口。
林焱敲了敲门，开口：“爸、妈。”
“当年我父亲病重，行长说给我一笔钱让我帮帮他，我真的没有办法，后来行长出事后，我原本要自首的，但是张暮暮说能送我出国，让我打一笔钱到林焱的账号上……我不想坐牢啊，我很害怕，我父亲还需要我照顾，我不想出事啊……”
林焱轻笑出声，心里却是一阵空荡荡的：“现在再置气，真犯不着了。”
颜意骏突然委屈了：“哥哥……他们告诉我爸爸不是我爸爸了，我原来的妈妈也不是妈妈了，但是你还是我哥哥啊，那我的妈妈是不是就是……你的妈妈……”
她一直都这样谨慎地想，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她绝对不能因为犯规而提前game over，但是林焱不知道，当年义无反顾爱上颜寻洲的时候，她已经犯了自己的游戏规则。
“再见。”
“祝我姐长命百岁！”江岩说。
“太难了。”颜舒冬语气夸张，“我还是不学了。”
“哈哈，上次徐大哥说他每次眨眼你能看他很久，所以他觉得这是对你的一种杀伤力啦。”
颜寻洲扯了下嘴巴，问道：“你妈呢？”
“借你吉言。”林焱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广告牌，她都不知道自己下半辈子还有多长。
“我比较怕热。”李唐稍稍解释了句。
“很晚了，下次吧。”
林焱应了一声。
颜舒冬so了好久也so不出来，然后生气地拍起桌子：“不行，不学了不学了，我要回来我要回来！”
……
林焱转身上楼，每走几步又被徐家伦拉住：“真的不给我一个告别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