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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知道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许歌。

在这天府城中，花晨阁里，章惜缘最喜欢的地方，便是靠近南门的明镜湖。那湖成为明镜，每到日头升高，粼粼波光晃得整个湖面如同银镜一般。

想到这里，章惜缘望着明镜湖，不由泛起笑意。便才此时，突然有一块石头打着水漂扎入湖中，一路飞驰，将这明镜击碎，也将章惜缘的回忆击碎。

章惜缘安慰自己。

只因为小男孩觉得章惜缘打起架来异常凶悍，有章惜缘陪在身边，他身边那些大姐姐们可就不敢随便欺负他了。

那妇人却是轻声说道：“我儿心善，却不知道我们今天能救这十数人，明天能救百人，可未来难道我们要将所有人全都救到家里？”

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又长了一副好皮囊，这般招蜂引蝶，可不就是个坏人？

正说着话，婢女们打开笼屉分发热腾腾的包子。她们袖口绣着一朵花儿，章惜缘那时并不认得，只知道见到那花儿，所有流浪汉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他说他还没看过外面的天下，怎么能一生困守在这天府城中？他说他要m.hetushu.com.com踏遍天下每一寸土地，成那造福天下的大侠！

妇人慈爱地摸着男孩儿脑袋，“不是不救，而是你未来要学的，不仅仅是救这眼前十数人，而是整个蜀国人民，是天下百姓。若是你能使得天下人安居乐业，能使国家富足，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愿意去当乞丐？”

她还知道了她们来自何处——花晨阁。

章惜缘面色骤然发红，脑中一片空白。随后许歌说的那些牢骚，她全都没有听得真切，只听到许歌最后问了她一句，“我妈真是乱弹琴，我们怎么可能，我们这种兄弟情深，你也不愿意啊，是不是？”

流浪汉没有如同往常一眼一拥而上，更没有挣钱妇人分发的包子，可这不代表他们会放过身边同样的流浪之人。

一个包子，一场架，章惜缘的人生彻底改变。

许歌趁夜逃离了花晨阁。

因为每次大雪过后，便有人出来布粥施舍。他们或许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善念，以至于在未来可以用“乐善好施”四字为自己墓碑上增色。但是这些食物，对流浪者来和图书说，便是生命。

兄弟情深？

章惜缘还是孩子，她刚到手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便被另外一个孩子抢了过去。章惜缘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想了些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和那孩子动起手来，最后伤痕累累地抢回了自己的包子。

章惜缘面色一僵，淡淡说道：“又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当初是怎么与许歌相识的呢？章惜缘又一次回想到了那次相遇。

要说他为何是个坏人？

或许等他玩累了，野够了，就会想起回家。那时候，她就在家里等他。

思绪，便随着波纹一荡一漂，不知驶向何处。

许歌拾起脚边另外一块石片，一甩胳膊，石片打漂出去。他叹着气，蹲在章惜缘身边，“我妈又在给我张罗婚事。”

“妈，这些人都好可怜啊。”小男孩扯着母亲的衣角，“我们家里这么大，把他们救回家里吧。”

葵婆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份束缚。她是花晨阁的大管家，至死方休。

那是在一场鹅毛大雪之后，流浪汉与孩子，总会在那种日子里冻死许多，富庶如天府城也是如此。而那时候，章惜和图书缘便是那些侥幸没有冻死的孩子中幸运者之一。

再后来，她便被小男孩儿相中。相中她的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小时候的章惜缘，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寻找一日三餐已经够她用尽全力，哪里还有力气做那些无用之事？

章惜缘常常被那光亮恍惚了眼睛，别人总嫌这里日光太晒，可她偏偏喜欢这种感觉，在那朦胧之间失神，便能放空自己，胡思乱想许许多多事情。又或者，她只是纯粹晒不黑吧。

葵婆这一称号，象征着花晨阁中，除阁主之外最大的权利。更多时候，葵婆便是花晨阁真正的掌权人。

或许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是你。”

小男孩似懂非懂，“妈，难道我们就要见死不救吗？”

章惜缘成了许歌最亲近的玩伴。

许歌却未回应。

小男孩听得更加迷糊，但是他还是拍着小小胸膛保证下来，“妈妈你放心，我未来一定要做能救天下人的大侠！”

妇人继续摸着男孩儿脑袋，唇泛笑意。

两人，变一人。

最后。

可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却不是人人都像去做。毕竟一旦成和*图*书为葵婆，便意味着要将一生奉献给花晨阁，不得相夫，不得生子，更是连蜀国大地都不能离开半步。

许歌走了，章惜缘在明镜湖边送他。

当大雪掩埋生机之后，章惜缘便和许多流浪者一样，从一个个角落里算了出来，瑟瑟发抖，却又庆幸自己又活了下来。而且这一次，还能再活上一阵子。

章惜缘运气不错，她不过是靠着墙角稍稍喘气，便有一位妇人手里牵着一个男孩儿行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名漂亮姑娘，像是奴仆的样子。她们手中带着不少笼屉，冰天雪地中，隐约能够见到蒸汽萦绕。

花晨阁中，人人皆知葵婆，然而葵婆却有许多名。这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称号。

章惜缘扭头看他，正撞上许歌目光。

他与章惜缘说了许多未来的计划，可这些计划中，全都没有她。

章惜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答应下来，或许是因为，许歌便是属于外面的天下，而她章惜缘永远属于这座“围城”。

而花晨阁也没了那个叫做章惜缘的姑娘，有了一个新的葵婆。

但是这一次，章惜缘第一时间没有望向食物www.hetushu.com.com，却是将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他便像是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就连姑娘也会嫉妒半天。

那坏人可不得了，是花晨阁阁主的儿子，也是这么多年来，花晨阁阁主产下的第一位男婴。

多少年后，他回来又再离开，最后杳无音讯。

以至于一直除了活下去，不关心其他事情的章惜缘，小心翼翼地听着那妇人与男孩的对话。

若说实话，章惜缘原本并不在乎来人究竟是谁，更不在乎来人是高是爱，是瘦是胖，她在乎的，只有那人手中拎着的里，有没有足够食物。

章惜缘还在豆蔻年华之时，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她会成为葵婆去辅佐下一代的艳绝一方。在她那个年纪，她唯一的烦恼，便是何时才能够嫁给阁中唯一的男子，那个叫做许歌的坏人。

章惜缘看着许歌勾住她肩膀的手臂，挤出一丝苦笑，“是啊，我才不愿意呢，哪家姑娘倒霉催的，才要嫁给你啊。”

她叹了口气，不回头，她便知道身后那是何人。

这天便如往常一样，章惜缘在午饭过后，行到那明镜湖边，又在同一块石头上坐下，撑着下巴，望着明晃晃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