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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左的神色为之一黯，脸上闪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低下头道：“老爷，你能不能不问？”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纪空手已经没有时间去判断，他笑了笑，道：“我叫莫痴人，一个行商而已。”

陈左踱步来到铁几旁，拿起那个送上酒菜的托盘，道：“这个托盘就是用伤心树的木制成的，你们说，这种下毒的方式是不是很妙？是不是很绝？”

“凑耳过来。”陈平贴着他的耳朵叮嘱了几句。

“我能不能问一句，这毒是怎么下的？何以会下得这么高明？”纪空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有一股莫名的怒意。

因为他依然自信！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因为灵竹公主的芳心已乱。因为她是一个情窦已开的少女，更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纪空手这样的男人，当纪空手拒绝与她再赌一次的请求之后，她的芳心里便留下了这个男人的影子。

纪空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想定是此酒的酒性特大，否则你的脸怎会红成这样？”

当她见到纪空手时，这才懂得，原来男人也能如岩石般坚硬，男人也能若孤松般狂傲，男人也能像大海般包容，男人也能让自己心动……在她少女的情怀中，已经深深地烙上了纪空手的身影。

这怪不得她，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如此有魅力的男人。她所见到的男人，无不对她百依百顺，唯命是从，是以在她的心里，认为男人很是没劲。

“可是，我想了这么久，却想不出你如此做的理由。”陈平摇了摇头，眼中喷出一股怒火，恨不得将陈左吞噬，“我待你一向不薄，而且委你重权，让你掌管我陈家的财库，你何以要背叛我？”

“受人利用？”灵竹公主哑然失笑，“没有人利用本公主，本公主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我父王当年的一个承诺。”

“为什么？”陈平话一出口，忽然心头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

铁塔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刻难得的宁静。

灵竹公主缓缓前行，来到铁几之前，对着陈平道：“本公主听说你们欲至临月台找我，不知有何要事，所以就自己赶来了，却不料你们连最起码的礼仪都不懂，竟然不起身相迎，这可太令本公主失望了。”

“是的，这毒的名字就叫胭脂扣。中了此毒之人，他的脸就会红得像胭脂一般，和_图_书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让人心动的名字。”陈左淡淡一笑，道，“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中了这种毒，绝对不会丧命，它只会让你们无法提聚内力，而且三日之后，无药自解，对你们的功力一点都没有损害。”

在灵竹公主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人人都身着玄衣，腰间鼓胀，显然都携带着兵器。这些人的太阳穴高高隆起，无一不是内家高手，大有杀气。

“你怎能认出这些随从的生熟呢？”纪空手奇怪道。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灵竹公主的美目闪了一闪，道：“你究竟是谁？何以会与他们搅到一起？”

“莫痴人？”灵竹公主在嘴上念了两遍，突然笑道，“这只怕不是你的真名吧？”

“你们真的要去？”陈平问道。

“左石？”灵竹公主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回过头来，却见李秀树一脸悠然，摇了摇头。

“不会。”纪空手淡淡一笑，“因为我已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哦，竟有这等事情？”纪空手精神一振，“她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离开，你会不会走？”灵竹公主说出这句话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接着她便听到了李秀树在身后传来的咳嗽声。

陈平望着灵竹公主笑靥如花的俏脸，微微一笑：“漏卧国与我夜郎关系一向不错，灵竹公主又是一个聪明人，希望你不要受人利用，凡事还须三思而行。”

灵竹公主冷笑一声：“你是谁？本公主难道还要回答你的话吗？”

灵竹公主深深地看了纪空手一眼，一抹红晕随之飞上脸颊，幸好这只是在月夜中，无人看清，否则只要是明眼人就不难看出她对纪空手的这番心思。

纪空手三人显然没有料到李秀树会有这么一手，一着算错，是以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不过纪空手的心中依然未乱，对他来说，这不是绝地，自己也还没有身处绝境。

“陈兄既然不胜酒力，就不要再勉强了。”纪空手笑道。

“胭脂扣？”三人同时呼道，显然没有听过这种毒的名称。

“这些花没有毒。”陈左一句话就推翻了纪空手心中的猜疑，“不过，在这些花中，有一种名为情人刺的花，却很有意思。”

陈平诧异地盯着他道：“怎么还不去？”

陈平神色一紧，道：“这一百来号人的身份我们都做过了和_图_书调查，并未发现有可疑的人物出现，倒是来自于本国的几位王公贵族和邻国的一些贵宾，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没敢调查。”

“当然。”纪空手与龙赓同时答道。

“你真的想去临月台？”陈平道，“那里的防卫都是她的手下负责的，只怕你连大门都未必能进。”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纪空手眨了眨眼睛，然后大声道。

“在这位公主身后的那位老者，就是李秀树。”龙赓压低嗓门道。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就算对方不下毒，以敌人的实力，他们也未必就有胜算。

龙赓与陈平的脸色已如一片红霞，艳丽得可怕。他们只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一点功力都无法提聚，就算此时来个普通的武者也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不为什么，因为这毒是我下的。”陈左非常平静地道，“这位纪公子虽然装出一副没中毒的样子，可是我心里清楚这胭脂扣的厉害，当然不会相信他真的没有中毒。”

纪空手似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陈左，不由心中暗道：“难道说陈左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抑或他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公主？”

铁塔之上，出现了死一般的静。

纪空手眼睛一亮，道：“据我所知，这李秀树虽然是北域龟宗的宗主，同时也是高丽国的王公大臣，他会不会利用这种身份将自己的手下混入这些王公贵族的随从当中，阴谋破坏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除了陈平与龙赓之外。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纪空手理解陈平的苦衷，微微笑道，“你应该对我们抱有信心，李秀树也许真的可怕，但若是由我们二人联手，只怕能胜过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

陈平想了一想，道：“应该是半月前，这举办棋赛的消息一传出，她就来了，这的确是有些巧合。”

“陈左。”陈平不敢犹豫，叫来了十丈之外的陈左。

“你不用回答，其实我们也知道，当年漏卧王为了与几位兄长争夺王位，曾经得到过高丽国李秀树的大力支持，最终才能登上王位，所以漏卧王为了报恩，许下重诺。”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正是纪空手。

但是，既然无人下毒，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陈左似乎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哈着腰道。

“情人刺？难道这种花ｗｗｗ•hetusｈｕ.com•com香有毒？”纪空手问道。

“不错。”龙赓笑道，“美女我见得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公主，偶尔见识一下，倒也新奇。”

“既然如此，就让我再来敬二位一杯。”陈平斟上酒道。

陈平惊奇道：“一个承诺？对谁的承诺？”

纪空手的脸色变了一变，他当然注意到了这沁人的花香，更看到了铁塔边上的似锦繁花，当时还觉得很香，所以就多吸了几口，难道这是一种花毒？

“原来是你！”灵竹公主眉头一展，显然这才注意到纪空手。

“如果我换作是你，也会这样问的，因为谁也不想糊里糊涂地就着了别人的道儿。”陈左得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告诉你。”

无论是酒，还是下酒的小菜，都不可能有毒，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这三人中，谁也不可能下毒，也没有下毒的动机。就算他们三人中有人下毒，也不可能逃过另外两人的眼睛。

不过，他们的身边幸好还有一个陈左。这里既是他们的地盘，只要一道命令，这铁塔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变成最安全的地方。

“这漏卧国相距金银寨不过两三百里的路程，灵竹公主又一向喜欢豪赌，所以一年总有几个月要待在这万金阁里。一来二去，自然也就认识了。”陈平的眉头皱了一皱，“不过她这次来，的确与往日有所不同。以前她在金银寨里有自己的飞凰院，每次来赌，吃住都在那里，可是这一次她却提出要住在我们通吃馆内，我不好拒绝，就将她安置在临月台。”

“不是不多，而是没有。”龙赓纠正了一句，在他的脸上，充满了十足的自信。

“那好。”陈平一咬牙道，“不过你们千万小心，如果灵竹公主真的与李秀树勾结一起，这临月台就无异于是龙潭虎穴，弄出事来，连我也帮不了你们。”

“情人刺连花香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毒呢？”陈左笑道，“但它的根部每到月出的晚上，就会散发出一种很淡很淡的气体，这种气体一旦与一种名为伤心树的树味接触，就有可能变成一股毒气，无色无味，却能禁锢人体内的功力。”

“是我，一个运气不错的人，所以才能赢得公主的一万金赌码。”纪空手面对强敌环伺，似乎丝毫不惧，反而调侃起来。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他贵为夜郎国的世家家主，却不能对灵竹公主有htｔps://wｗw.ｈeｔｕshｕ•cｏm•ｃoｍ半点怠慢，稍有不慎，不仅可能影响到夜郎国与漏卧国的邦交，甚至有可能爆发两国之间的战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香！怎么会这么香呢？难道你们都没有闻到这花的香味？”

纪空手并不吃惊，沉声道：“公主猜得一点不错，在下姓左名石，乃是一名浪迹天涯的刀客，有幸在此得遇一代剑侠龙公子，是以才月下把酒，共论武道。”

“是。”陈左站起身来，却没有动，连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我们就是中的这种毒？”纪空手看了看四周，道，“可是伤心树在哪里？我倒想见识一下。”

“我看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纪空手沉声道，“这通吃馆内人员复杂，除了大厅的那些下三流赌徒之外，持千金券进入万金阁的赌客只怕就不下一百来号人，其中必定有李秀树布下的杀手，我们千万不可大意。”

纪空手放下酒杯，道：“陈兄乃夜郎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名门之后，自然讲究，否则夜郎王也不会将款待三方来使的重任交给你了。对酒之一道，我无知得很，更想知道你对这三大来使是怎样安排的？”

“老爷，我不能去。”陈左微微一笑。

陈平当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国家陷入战火之中，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万千百姓饱受战争带来的痛苦。所以，他不得不向纪空手与龙赓提出警告。

“不能！”陈平大声喝道，强撑身体站了起来，谁知脚下一软，重新跌坐凳上。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安排。”纪空手微微一笑，“也许这灵竹公主正是我们要找的人，虽然我赢了她的钱，有些不好意思见她，但是偶尔拜访一下她，也未必就放不下脸来。”

纪空手的出现显然打乱了灵竹公主与李秀树的计划，按照他们事先的计划，下毒成功之后，李秀树将对陈平与龙赓实施控制，然后在棋赛举行之际，让陈平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卞白，从而堂而皇之夺得铜铁的贸易权。这一计果然毒辣，避免了意外情况发生，比及刺杀房卫、习泗更见成效。

陈平与龙赓顿时明白了纪空手的用心，既佩服纪空手的反应之快，又担心这个骗局终究会被人识穿。下毒者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当然是有备而来。

纪空手相信陈平有这样的能耐，不过他担心以李秀树的心计，肯定早有安排，如果稍有纰漏，hｔtps://ｗww.ｈetｕsｈu.ｃoｍ•ｃｏm让他们杀了房卫，那么对纪空手来说，这一趟夜郎之行也就算是空跑一趟了。

“你难道没事？”龙赓与陈平看了纪空手一眼，诧异地道。

“我中毒了！”龙赓的脸色极为难看，手已紧紧按在了剑柄上。

“不可能！”陈平惊道，“这黑泥瓷杯装上葡萄酒，除了味道甘醇之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怎么喝也不上头，我的脸又怎么会红呢？”

只是，纪空手为什么要如此看重房卫的性命呢？房卫只不过是刘邦派来的一个棋王，难道他的生命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什么？我不胜酒力？”陈平的脸色突然一变。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左来到灵竹公主面前，恭身行礼之后，乖乖地退到一边。

龙赓大吃一惊，微一运气，突然间脸色巨变。

陈平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还请纪公子放心，这里既是我的地盘，当然可以做到心中有数。我刚才出去，就是加派人手，对卞白他们所居的挂云楼实行昼夜监视，而且通知了本地各方人士，要求他们一旦发现有外地人出没，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向我通报。所以我相信，只要卞白还有同伙，最迟不到明天就可以让他们现出形来。”

就在这时，一声浅笑响起，自塔门外走进一个人，纪空手抬眼看去，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来者竟是灵竹公主。

“她不让进，我就自己进去。”纪空手笑了，“夜探深闺，岂不妙哉？相信龙兄也与我有同样的兴趣。”

“怎么会这样呢？”纪空手提出的问题也正是龙赓、陈平心中所想，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其内劲已足以让他们对付一般的毒素，而且有人下毒，必有征兆，以他们的目力，不可能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在夜郎国相邻的七八个小国中，一向战火不断，这些国家大多是由一个民族组成，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民族间产生的仇恨随着国家的建立也就衍生成了国恨，从而很容易爆发战争。

陈平的眉锋一跳，压低嗓音道：“我也一样。”

“怪不得你会用这样一套其貌不扬的酒器，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龙赓轻尝一口，顿觉回味无穷，便知陈平所言非虚。

陈平沉吟半晌，突然惊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来。你还记不记得，当你与漏卧国的灵竹公主对赌的时候，我刻意看了一下灵竹公主身后的一大帮随从，的确是有几个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