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救人
连番哀号惨叫，当水霄抬头时，却只看见原本挡着英珞的那堵人墙在瞬间坍塌，英珞娇喘着气站在那里，披散的长发有些凌乱。她穿的一袭红衫此刻正湿嗒嗒得滴出鲜红色的液体。
“这个……我并不知晓详情！”他们是杀手，杀手只知道听从命令，从不问原因。
轻手轻脚地蹑步走近那些被捆绑着的女子。
“英珞……”将她深深地、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疯狂地嘶吼，“英珞，英珞，英珞……”
“绝情门……”水霄有些了悟。
“可恶！”她咬牙恨道，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素素的奶奶、三个婶婶，以及几个年幼的弟妹，可以说都是英珞从鬼门关里硬救回来的，她将他们一大家子安顿在杭州附近的乡下。总以为可以从此平安度日了，哪知道，竟还有人敢不要命的动素素的坏脑筋。
“住手——”水霄大喝声中，身旁已有道红影掠过。
“可是……这血……”他摊开手掌，一手的鲜血。
那蒙面人一怔，没回答。水霄救人心切，决定擒贼先擒王，先逮住他再说。今天，如果他们让英珞少了一根头发，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终于出现啦，来得好——”英珞二话没说，挥拳就往其中一个刚跳进来的黑衣蒙面人身上招呼。
武林中人全一味的认为南宫世家是冷香谷的人杀的，英珞最气愤不过的正是这件事。
“什么？”她瞪大眼睛，顿时火冒三丈。
水霄挽过英珞，领着六位救获的少女，走向楼梯口。
“我的姑奶奶，行了没有？有人来啦……”
这时，素素就恰好站在那蒙面人背后，她惶恐地尖叫一声，举起手中牢握的剪刀，往他背心狠狠戳了下去。
“英珞——”他心急如焚，大吼，飞身扑上。
那是怎样的脸孔？如果那还能算是一张脸的话！每个面巾后所隐藏的是被划得横七竖八，五官不全的恐怖面容，刀疤很深，几乎是面无完肤。
“不——疼！”惨白着一张小脸，素素咬紧牙，摇头。
水霄看着那个名叫“素素”的瘦弱少女，她的脸颊一丝血色都找不出来，唇色泛青，满眼惊恐。可她的手却快速地抓过桌上针箩里的一把剪刀，紧紧地、颤抖地握在胸前——刚才的大花瓶是正是她砸的！
“啊——”她已开始后悔下重手打伤，甚至杀死他们了。
那人长剑一抖，挽出朵耀眼的剑花，一招“千变万化”，化作繁星点点，罩住水霄全身。其余二人随即跟上，封住水霄所有退路。
水霄蹲下在一具尸体旁检查了会，然后又换了具。这样一连验了五六具尸体后，他站起身来，长叹：“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们就像和-图-书是江湖上的杀手一般，受命于人，在任务失败后，往往会毫不犹豫地吞下事先藏在牙缝里的毒药。但是……他们这么多人，显然是一批有组织、有规模的帮派，我想不出会是哪门哪派。而且……他们培养杀手的手法，太过残忍了点……你看，他们每个人不仅仅是被毁去了容貌，他们的舌头同样都被割掉了……”
“喂，你听，有女人在哭！”
去他的孤儿寡母！水霄在心里诅咒，他可不曾忽略了刚才那阵怪异的哨音。
水霄与他对了几掌，突然说道：“看来阁下应该是他们的首领了！”
“啊——”
“哼，来的正好，我还正想找他们算帐呢！”英珞冷着脸，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时间，无数柄明晃晃的长剑向她刺过来，她仗着轻功了得，身法绝妙，倒也没有处于下风。以一敌十四，当真威猛。
水霄无奈地跳进房间：“好啦。既然一齐来的，要走当然也要一齐走才对嘛！”
“呜……”那一直缩在桌底下的五名女子这时才敢放声大哭起来。
他闭目不答，贯穿的肺叶压迫到呼吸，他喘得很厉害，不时猛烈咳嗽，甚至咳出血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英珞掏出她嘴里的巾帕，跟着解那麻绳。
“唔……唔！”那名唤作“素素”的女子在地上努力翻滚着，苍白憔悴的面容掩不住眼中的狂喜，不住点头。
“主上？是你们门主么，他是谁？”
“你……没受伤？”他愕然。
“说，你们是些什么人？抓那些女孩子做什么？”
那五个女人在这刀光剑影中吓得直叫唤，哭声震耳欲聋。水霄挥手挡开一名黑衣蒙面人的攻击，回头喝道：“闭嘴！再哭就把你们统统扔出去……”
“他死了吗？”英珞叫道，风一般刮过来。
“而且还不只一个，起码有五六个！”她又补充。
“你做什么——放手啊，我快被你闷死啦！”她闷叫，薄嗔的从他怀里挣脱，大口大口吸气。
很奇特，够坚强！
“什么事？”她恶狠狠地回头，模样骇人。
连舌头都被残忍的割去了，那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暗暗赞许，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内力已有如此高的造诣。
“好功夫！”那蒙面人声音低沉沙哑，显然年纪已老，可功夫却是颇为高深。
“英珞，我们走吧！”
“进去看看！”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水霄浅笑：“你和他们一样，也是受控于人。且不论你今天受了伤，还能不能活下去……你今天任务失败，即使能治好伤，恐怕也没命再活下去了吧？”
英珞身体灵巧地贴在阁沿上，眯眼往窗缝m.hetushu.com.com里瞧——不愧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呢，房间的摆设雅致不俗。她快速地溜了一转，敏锐地发现缩在墙角里抽泣的女子。
水霄早已将那批蒙面人的面巾全数揭下，英珞走到他身边，问：
“死的人是你！”其中一个开口道。
这阁楼应该是这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吧，底下已经淹了水，从镂空的窗口看去，里头木制的桌椅摆设都浮在水面上漂啊漂的，抽咽声正是从楼上传来的。
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害怕惊恐，但他的手反而愈加紧张地用力勒素素的脖子，素素承受不住，已两眼翻白，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
“他在那里！”素素虚弱地伸手指向角落。那个黑衣蒙面人正瘫躺在地。
轻易就避过三人的围攻，水霄冷笑声，“雪中送炭”双掌左右一推，蓬蓬两声，将两蒙面人击飞。
“找死！”英珞适时抱住素素瘫软的身躯，满脸肃杀之气。
回头再看英珞，却差点吓得心脏停止。她被十来名黑衣蒙面人逼在角落里，由于空间狭小，她施展不了轻功，完全处于挨打的地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水霄脸上仍旧带着笑，他在等他所要的答案。
“血是他们的，笨蛋！”她瞪了他一眼，正待继续发飙，素素“啊”的声扳回她全部注意力。
水霄却神情严峻，不再嬉笑，他已听出屋顶上埋伏了不少人，而且轻功都不弱。
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蒙面人闷哼声，仰天往后倒下，双眼瞪得大大的，至死都不相信在一瞬间喉头已被贯穿，鲜血正潺潺不停地涌出。
那蒙面人挥剑格挡，却仍被他指尖拂中，胸口一麻，一口真气滞泄。想再提气时，胸口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蹬蹬蹬倒退了三大步。
水霄将船泊在高墙外，所谓的高墙，现在已有一半沉在水中。英珞侧耳倾听：
“我不走，你要走随便你。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这帮好色的淫贼不可！”看样子，她还不领情。
“素素……”望着这个面色惨白，惊吓过度，浑身颤抖的女孩，英珞神色渐渐缓和，声音在不知觉中放柔，“没事了，素素！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们？他的目光瞄了眼她身后六位佳丽，最后回到她身上，心中哀叹一声。
“素素？是你，怎么会是你？”英珞突然又惊又喜地瞪着滚到自己脚下的那名女子。
收掌变招，水霄双手拇指与中指轻拈，状若兰花，似乎软绵绵，无力地挥去。原本十分女性化的招式换成他使出来，少了那份婀娜妖娆，多了份灵秀飘逸。
她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伤口在哪里？她竟然流了那么多血——他快要发狂了！
“素素！”她咬牙怒视，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把素素勒在臂腕里，一步步朝门外退，“你快放开她，要不然我让你死的很难看！”
“又是绝情门！”英珞跳脚，“南宫世家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
英珞本来有满腔的怒气，可一看到他伤重的实在可怜，就把他又扔到地上。
“英珞——”真败给她了！天知道他干嘛非趟这浑水，想他堂堂三品官员，武太后跟前第一大红人，竟然放着正事不理，弃武太后懿旨于不顾，心甘情愿地尾随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身边，任由她呼来喝去。
“走开！别逼我杀你们！”只听见英珞小小的、娇弱的声音在人缝里传出来。
水霄心中哀叹叫苦，他哪料到英珞会完全不按江湖规矩行事，说打就打，全凭自己高兴。刚才那个黑衣蒙面人之所以会在一招之内就被她打得吐血，想来也是吃了这个亏。
水霄对怀里的人儿笑了笑，手臂柔劲一托，将她悄无声息地送上了二楼小阁。
哭得很伤心，是种压抑的，想哭而不敢放声大哭的抽泣。
果然，一数下来竟然有六个之多，个个面容憔悴，手脚被麻绳捆得像团粽子，嘴里还塞了块手帕。
咣当——一只搪瓷大花瓶砸在一个倒霉的蒙面人头上，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那黑衣蒙面人一愣，肚子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吐了两口血，眼一翻昏死过去。其他蒙面人见了，纷纷大喝声，拔剑相向。
水霄走了过来，他语气平和：“你受了伤，我们不会再为难你，你不说也没关系……”
黑衣人睁开眼，有些不相信。
嘟——又一声长哨。英珞嗤之以鼻：
“他……啊——”黑衣人一声惨叫，水霄箭似的从窗口追了出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撞，浑身被无穷的喜悦包围住了。
再次回到小阁楼，英珞冲他摇摇头：“没救啦。一刀毙命！”
他目光深邃地盯住英珞姣好的面容，那是张妩媚动人的笑脸。他的心为之震撼，颤动，他对自己说，就是她了，这辈子要找的女子……
“你巴不得我受伤啊？”
“等一下！”水霄突然跳起来，“刚才和我动手的那个……对，他们的首领……他会讲话！”
看她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回去吧，小心跌进水里，丢了性命可划不来！”
“我……”
“哼ｍ.ｈeｔｕshu•cｏｍ•ｃom！”她娥眉一挑，纤指拨动，一条细长的透明丝线从那蒙面人喉咙“刺溜”抽|动，像活物般有灵性地缩回到她平摊的手掌中。
黑衣人焦黄的面上一红：“这不是我们做的，是‘人’字部的金绣使者做的……他们专替主上寻找美女……”
英珞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格上，朝房内打量，没再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她手指悄无声息地在窗格上一拨弄，伸手一推，人就已俏生生地跳进房内。
“看出是些什么人了吗？”
黑衣人背心上插了把飞刀，刀深直至没柄。
“你自己看吧！”他退到一旁，然后，英珞就看清了那一张张脸孔。
水霄拦住英珞，沉吟了会儿，问：“你们是杀手，应该只是杀人才对，又怎会像是江湖采花贼般。掳她们这些女子来做什么？”
有的黑衣人面色发青紫色，显然是在失败后就服毒自尽了。
但是，最终，他仍旧妥协了。他翻过墙，将英珞打横抱在怀里，涉水向阁楼走去，水一直没到他的腰部。她羞答答地双手牢牢地吊住他的头颈，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她扔下水。
她怔怔地望着混浊的洪水，这儿离那声音发出的阁楼至少有三四十丈呢。
“唔——唔、晤……”其中一个女的眼尖瞧见了她，非但没害怕，还很大胆地拼命挣扎，很成功的引起她的注意。
“为什么？南宫世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她问。
“唔——唔——唔……”其他无名女子也纷纷激动地挣扎开了。
水霄的心抽紧了，他险些晕过去，踉踉跄跄地朝她奔去，声音嘶哑道：“英珞……”
“哈——你真好！”她快乐地大叫，笑靥醉人，“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丢下我们不管的！”
水霄号称“无影剑”，善用的当然也是剑，却偏偏从没有将剑带在身上的习惯。危急中，身子一错，脚下踩“卦”位，用上了轻功绝学“天山踏雪”。
果然……砰地声巨响，房间四周的窗户砸了个稀巴烂，从窗口涌进大批黑衣蒙面人。
素素乖巧地点点头。
赶忙从怀里拿出金创药，细细地替她涂上。
他拧紧眉。水足有三尺深呢：“英珞，你会游水么？”
“英姐姐……”素素满心的委屈，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身子因过度的激愤而颤抖，“我、我是被他们掳来的……”
他笑容满面，揶揄地回道：“那待会儿，我脱裤子来晾时，你可不许跑！”
“是……”他犹豫着仍是点了点头。
“素素——”英珞被他们重重包围，越打越没耐性。霍然听见素素的尖叫，心头更加焦急了，大叫道，“你们这群混蛋，去死吧——”
“来，起来！我救你们出去！”解开捆住https://www.hetushu.com.com她手脚的绳索，看到素素手腕、脚踝处被麻绳磨破了皮，隐隐渗出血来。“疼吗？”
啪、啪，英珞甩手给了他两耳光，力道之猛，竟将他脸上蒙面的黑巾也给打了下来。那是张焦黄的老脸，须眉花白，唇角渗出一缕鲜血。他被英珞打醒，虚弱地睁开眼睑，眼中闪过惊惶，但马上，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光会吹哨子唬人，却迟迟不敢露面，都是些胆小的鼠辈。”
英珞拎起那蒙面人，他受了伤，水霄出手并不重，他的伤致命在背上——素素给了他一剪刀，几乎贯穿了他整个肺叶。
“英珞——你没事吧？”他边叫边打，三名蒙面人拦住他，他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挡我者死——”
水霄眨眨眼，此时的英珞仿佛又回到了半月前，在少林寺百般折磨光悟方丈的那个小妖女。
“英珞……”他走近她，试图抚平她眼底强烈的戾气。
“啊——”
这座宅邸，已彻底淹在洪水中。如果不是英珞闹着要来游西湖，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下起了暴雨，如果不是风浪将小船推到了湖中，如果不是听到了那阵哨声……相信不会有人再注意到它的存在，更不会怀疑里面居然还住了人！
“我……我们是绝情门‘人’字部的黑襟杀手……”他骇怕地环顾四周，生怕有其他人听见。
的确，这宅子里有人，至少有女人！
虽已是四月底，但半身浸在洪水里，仍是透着股沁凉。英珞带着歉意的将嘴凑近他耳边：“谢谢你啦……你真好！”
“不！”她一口回绝，语气坚决强硬，“也许她们是被困在洪水中孤儿寡母，我们既然发现了，又怎能见死不救？”
“那些恶人实在太可恨了……”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这是座达官贵人的私宅，宅院很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严地屹立在洪水中——这是座荒弃了的宅邸，主人家想必已经携带家眷逃离了。
水霄忍不住又看了眼这个奇特的少女，她明明在害怕，而且是怕得要死，但是，在她身上却仍可感觉到她无比的勇气。
“不，他还活着，我看到他胸口在动，他有呼吸！”素素说。
“我们先离开这吧！”水霄感觉事情有些复杂，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还有……这些女子，得好生安顿。
“等……等一下——”黑衣人突然沙哑地吼叫，声音因害怕而颤抖，“救我，救我——”
“咳……咳……”她怀里的素素恰在此时苏醒过来，“英姐姐……”
嘟——一声长哨尖锐地在长空划过，窗口人影一晃，水霄伏在窗外焦急地低喊：
“啊——”蒙面人一声惨叫，响彻整个阁楼，仿佛西湖都被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