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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

作者: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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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上)

第十五章(上)

他问,难道那不是撒谎?
“你的性格并不适合这个职位。”他继续打击我,“只是你有一个特点,恰恰是纪总看重的。”
我披上睡衣起床,拉开卧室通往露台的滑门,扑面而来的清冷空气挟着城市独有的味道,各种气息暧昧掺杂在一起,熟悉又陌生。这时候的天空还留有一抹最后的夜色,在即将到来的光明之前,显出薄弱的阴郁。
连屋里的威震天都已睡醒了,跟着踱来露台,安静地趴在我身旁。
我低声说,“也许他们去别处会发展得更好。”
我摇头,“如果我是你,会很伤心。”
顶着呼啸冰风,我一步步走近他身边。
摇晃倾斜的船身底下不住传来浮冰挤压的声音,惊慌的乘客们纷纷从船舷往下跳,跳上漂浮在海面的巨大浮冰,并朝这边挥手,呼喊着让船上剩余的人快离开……难道船真的要沉没了吗,我茫然四顾,身边已空落落看不见一个人影,似乎我已是最后的乘客。
只是梦里一切太过真切,情境是虚无的,心情却假不了。
不管他今晚出于什么原因,对我说了这些话,至少在这件事上,彼此心情是一样的。
他明明可以八面玲珑,一旦对我说话,却总这么刻薄。
“你是说,会威胁到整个公司,包括所有人?”我试探地问。
穆彦说,有人想“推瞎子跳崖”;
是纪远尧。
于是一瞬间所有委屈都有了明白的来由,我终于知道了一个“为什么”。
而现在我只m•hetushu•com.com能自嘲地笑笑。
我不想再猜谜,索性挑明了问他,“这么说,这次的事不是针对你,是针对纪总?”
“你认人。”穆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跟着谁,就认谁,换句话说,你还很不职业,不懂六亲不认那一套,就算懂了也做不出来,至少现在做不出来。”
我努力克制着说不清的情绪,静静等他说下文。
我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但这真正的麻烦,隔着一层纱,终于呼之欲出。
我抚着它背脊上柔软厚密的毛,又想起昨夜的梦。
他说,安澜,我曾经对你非常失望。
即使发挥最大限度的自恋精神,我也觉得,幻想余地很少。
我终于听明白他真正要说的意思,只得苦笑。
“你在安慰我?”穆彦瞥我一眼,笑了笑,硬邦邦说了三个字,“用不着。”
穆彦也沉默。
穆彦有吗?他有的,只是最初我献予他脚下的那一点纯挚。
看着他自视明月孤皎洁一样的神情,我心中也月光照耀一样的明白,在他眼里,我最大的特别之处,只是从前真心将他视为一轮明月——倘若明月有心照沟渠,沟渠就该有感激不尽的自觉。
对于落在自己头上的判断,我无话可说——然而穆彦,他是这样的吗?
我皱眉看他。
不,还有一个人。
这笑容即使隔了一夜,再想起来,也令我惕然有种后背发冷的感觉。
但是这还重要吗?
如果一定需要hetushu.com.com道歉,那也无不可,我平静地看着他说,“穆总,我很抱歉。”
纵然对他的冷言冷语已经习惯到麻木,纵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听见这句话,我还是被深深刺了一下。从来没当自己是天鹅,何必一再提醒我其实是个丑鸭子。
“他们?”我惊诧莫名,“为什么?”
曾经令我耿耿于怀的那些话,那些误解,在听他亲口说出之后,我终于释然——只是这释然,不是他想要的释然,只是我给自己的枷,打开了锁。
“有句俗话叫做,推瞎子跳崖。”穆彦露出一个带着凉意的笑容。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周遭宁静安稳,哪里有什么海面、浓雾、浮冰和船。
一团团浓雾翻涌在海面。
威震天打了个呵欠。
那天纪远尧说,“这样下去真要出问题。”
我的确很不够职业,只是听他单刀直入地说出来,毫不留颜面,仍觉得难堪。
在清晨的微光里看去,只是窄小又普通的一座桥。
他回头,清晰面容从雾中渐渐现出。
只有彼此有过期望与承诺的人,才有理由说失望。
“新项目被推迟,也是他造成的?”
自从裁员那天早晨开始,他就变得奇怪,到此刻站在天桥上的穆彦,更像一个陌生人。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暗示得很明确了——纪远尧身边有施放暗箭的人,我得警觉识趣,不被这人利用,安分守己待在BOSS身边,不要有权衡钻营的念头。
夏日清晨的和*图*书阳光已照在身上,明灿灿晃着眼睛,将纷乱的念头照得如露水般蒸发一空。
我一口承认,不推脱解释,这样反而简单,省了啰嗦麻烦。
穆彦却嘲讽似的笑了笑,“所谓职业,是认事不认人,只做正确有利的事,没感情可讲——所以说,我和你,都是不够职业的人。”
“高度职业是好的,但有时候,身边也需要一两个不那么职业的人。”穆彦看着我说,“这个人只要不是太笨,笨到分不清明枪暗箭,安置在身边总比聪明人来得放心。”
他点头,却将话又扯回我身上,叹了口气说,“安澜,跟叶静比起来,你真差得太远。”
又一个诡怪的梦境。
那人孤独站立在船头,面朝寒风和浓雾袭来的方向,背影坚定,一动不动,仿佛与这船浇铸在了一起。一眼望去,仿佛茫茫雾海中的桅柱,他在船在,永不会沉沦。
他的目光闪了一下,漠然别过脸去,“没有。”
他没有说话,久久沉默。
我也跟着打了个呵欠,喃喃自语,“工作啊工作,就只是工作。”
是因为听了穆彦那些话,才做了这样古怪的梦吧。
若是以前,我会抱着天真幻想,给自己寻找另一种更浪漫的理由。
和穆彦站在天桥上说过的话,隔了一夜,再想起好像已远得隔山又隔水。
这算是贬我,但他的口气听着,却像是在夸。
“小威,你说佛洛依德是不是太夸张了?”我走回房间,一边从衣橱里挑选衣服,一边对蹭在脚边hetushu•com•com的猫说,“不用这么敏感的,对吧?”
“是,我是想做总秘,想要这个职位。”
穆彦笑了,仿佛听见很好笑的笑话,“不,他们更希望逼纪总提前启动项目,越快越好。”
一手带起来的团队,被自己亲手砍掉,人前还得泰定自若。
在浮冰挤压下艰难航行的船,弃船而去的人,伫立船头坚定不动的背影……弗洛伊德先生告诉我们,梦是用来解析的,一切符号都是潜意识,梦就是出卖内心世界的犹大。
船舷上逃生的绳梯慢慢滑落,我朝浮冰上挥手的人群最后看了一眼,转身朝伫立船头的那个人走去,如果他不离开,我也不离开,无论这只船最终驶往何处,我坚信这个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远胜那些漂流的浮冰。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岔开了话,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再骄傲的男人也是会伤心失意的吧。
示好,似乎我又有点抬举自己了。
我靠着天桥栏杆,望着远处霓虹,“这两天我总想起你以前最爱说的一句话,你说我们是同舟共济的一个团队,是共同进退的一个整体……大家一起共事这么久,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可贵,突然一天,有些人说走就走了……”
我感到怀疑。
我醒来时,异常清醒平静,好像从未睡着,只是恍惚了一小会儿,看时间却已是清晨六点。
天桥上一男一女相对沉默,这样子实在尴尬,频频引来路人侧目,怕是将我们当成了争吵的情侣www.hetushu.com.com。我无可奈何,摸不清穆彦到底想做什么,这算兴师问罪,还是算示好?
他像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起来,语气冷淡强硬,“那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用牺牲半个市场部做代价,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是为了整个公司。两害相较取其轻,现在的情形,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如果不付出这种牺牲,公司会陷入真正的麻烦。”
穆彦也没回避,冷冷一笑,算是承认。
趴在露台栏杆上,我深呼吸,低头看见不远处那座跨街天桥。
我活动了一下趴在露台栏杆上已经发麻的手臂,不知自己一动不动发呆了多久。
穆彦若有所指,又十分保留的话,让人一知半解,因而越想越多,越多越乱。
他不是八面玲珑的程奕,程奕的笑脸迎人是不分对象的,我也好,前台也好,甚至孟绮也好,他都一视同仁地亲切;穆彦却是一向盛气凌人,只有莺莺燕燕围着他,没有他放下身段去哄谁的道理。
我看着他,知道或许不该问,或许他也不会说。
明枪已经看到了,暗箭在哪里,我不知道,笨到分不清。
他目光复杂地盯了我很久,淡淡地问,“是吗?”
明明是他要我道歉,现在却又反问,不知是什么逻辑。
解释没有意义,不用他说,我已没有这份矫情。
可是一个空降的程奕又能对纪远尧做什么,他毕竟只是个副手。
不仅一反常态,还无缘无故说了这么多话,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过了好一阵,他却突兀地笑出声,“你觉得我该内疚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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