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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人之屋

作者:明前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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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摩耶之海

番外 摩耶之海

巨浪不知过了多久才退去,秦若精疲力竭,她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幸存者,发疯一样四下寻找,然而满目疮痍,残垣断壁,宁静的海边小镇瞬间成为废墟,人们哭喊着寻找失踪的亲友,哪里有齐翊的踪影?
秦若再没有齐翊的消息,不知道他的家乡,没有任何的联络方式。自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给大使馆打了一年的电话之后,也放弃了追寻,只是不再期盼所谓的浪漫和激|情,最感人肺腑的一幕已经发生,并不可能再被超越。许久后她偶然在网上看到,Maya即佛教中所说的摩耶,指那些真相外的幻象,或者说,世间一切都是虚幻的。
匆匆数年,秦若嫁人生子。某一日走在街头,看见商家的电视墙在播一段专访,介绍沿海小城峂港一带的红树林再造工程,画面中低矮的浮云和宁静的碧海一瞬间令回忆苏醒,她又想起那条狭窄的海峡,如同风中一道蔚蓝的河。在专家和学者讲话的间隙,忽然瞥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有几个画面的闪现,但她确信那不是自己的奢望和幻觉。
“试试看本地的,或许更有针对性。”
秦若望着微波荡漾的海,轻声说:“我看过一部泰国电影,之后一直和男朋友说,要到片中的海岛度蜜月。现在想起来真不是一个好兆头,那部电影中的恋人并没有在一起,似乎预示了我们的感情也没有善终。我到这儿来看一眼,是希望将这一切彻底结束,以后再不惦念。我想你是对的,如果我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发泄怒气的事情,反而更加放不下,违背了来这里的初衷。可是,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忘记一个人和一段失败的感情?”
齐翊不语。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齐翊指着照片,“而这个女生,是我希望找到的人……你昨天问我是否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有,是后悔和歉疚。”他缓缓地说,“是无法弥补,所以不敢面对的歉疚。”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对着陌生人,讲了照片背后的故事,“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莽撞,或许他们就有机会能够在一起。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勇敢一些,不再逃避。你要知道,有时候,拥有生命就是最美好的事情,因为这样未来就有无限种可能。”
秦若呆愣在原地,只见齐翊扔下背包,抓了她的手向路边地势高处跑去。“是海啸!”他大喊。
醉意正浓,便觉得一只手臂环在腰间,扶着她踉踉跄跄走在沙滩上,拥着自己的人是谁,他要去哪里,似乎都不重要,她想起那些被撕碎的照片被自己烧成灰烬,没有什么比此刻一个温暖的怀抱更为真切。
他温润如昨,神色却不再落寞。那一场生离死别,成全了她的遗忘,也必然成全了他的勇气。
店主人拿来洗衣服用的红色塑料大桶,秦若盛了大半桶热水,一直没过小腿肚。看着双脚慢慢变成温暖的粉红色,热气蒸腾到全身,涔涔地渗出汗来。房间里的蚊子也多起来,嘤嘤地在她左近盘旋着。秦若“噼噼啪啪”拍个不停,聊天的店主人和齐翊停下来,一同看着她笑。
“只是碰破了皮,去卫生所包扎了一下”他指指缠在脚踝上的纱布,接过秦若的背包,和她走向码头去。
“他不是,只是个朋友。”
“你又知道我想什么?”秦若踢他抓他,齐翊只是扭头避开,却不曾松开环着她的双手。秦若哭哭喊喊中也累了,她不知道怎样回到了房间,只记得跑到路上险些被摩托车撞到,上楼时觉得腿酸,将门一甩,脚下一软就跌在地板www.hetushu.com.com上了。强大的醉意袭来,她勉强爬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二、你是我沉默的同类
秦若和他还有那群金发碧眼的朋友们一同吃饭,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笑闹中,她和齐翊都是寡言的。秦若知道他的英语流利自如,只是似乎刻意要在人群中将自己隐藏起来,仿佛这样便不会泄露心底的悲伤。这是同类之间敏锐的直觉,她不需问,便懂得。有时两人目光交汇,他便淡淡地微笑,用彬彬有礼将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
浪涛没顶,秦若水性不佳,巨大的冲击力压迫着她的胸膛,慌乱中喝了数口咸涩的海水,她几乎窒息,拼命挥舞着手脚,这时感到腰间有上托的力量,她露出头来大口呼吸,又被浪头打下,呛了更多的水。感觉腰间的力量不曾松开,就如同前一夜在海边捉着厮打的她一样,秦若心中忽然生出无比的信任和安定,于是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头再一次被托出水面,恰好海浪将她冲向一从树木,本着求生的本能,秦若顾不得身上被刮蹭出的条条血痕,牢牢抱住树干。而举在腰间的双手被海浪冲开,她心中恐惧,连忙伸手去捞,只有掌心一捧泡沫。
“他的确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如果……”齐翊沉思片刻,“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会后悔的。”
齐翊向棕发男子点头致歉,拉着秦若的手臂站起来。他真的带她去了夜市,本地产泰国式样的棉布衫,麻质的阔腿渔夫裤,手工蜡染的纱笼,她一件件试过来,齐翊很耐心地等在店门口,店家都说:“你的男朋友对你真好。”秦若借了酒意将印着大朵木槿花和彩蝶的纱笼围在齐翊身上,缠着他买来送给自己做圣诞礼物。齐翊也只是淡淡地笑。
便是此时,听到身后有人用温和的中文问道:“需要我帮忙么?”他问了秦若的要求,转身用泰语向店主描述。这种语言婉转细腻,让面前高大的男人显得格外和善体贴。
他讲得很缓慢,依旧是带了浓浓泰国腔的晦涩的英语,但秦若似乎都懂了。平台下的海水在两座岛屿之间流过,在风中像一条宽阔的淡蓝色的河。她想到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忽然蹲在地上,难过地哭起来。
那是一对儿漂亮的年轻人,两个人都穿着连帽衫,头抵头开心地笑着。然而照片中英俊的年轻人却不是齐翊。
秦若抽泣着抬头,却看到齐翊站在门廊里。
秦若苦笑:“我想你也不知道,否则不会总是一幅落寞的样子。你钱夹照片中的姑娘呢?为什么放假也不去找她?”
第二日在齐翊的坚持下,秦若和他调换了客房,这一间不仅有热水,而且两面大窗,其中一扇望出去便是大海。
秦若所获颇丰,将纱笼搭在肩上,两个人沿着小街向回走。胳膊一前一后摆动着,她几次碰到了他的指尖,若有还无。走到街巷尽头,店铺后就是大岛和小岛之间细长的海峡,透过一座座房屋之间的空隙,能看到晚间涨起的海潮,倒影了店堂里的灯火,在吊脚楼的支架下闪着粼粼波光。她新买的纱笼末端绘了一只斑斓的蝴蝶,此时搭在肩头,在夜风中展翅欲飞。他捉住就要滑落的纱笼,披在秦若身后。他张开双臂的样子多像一个坚实的拥抱?秦若想要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与温暖,于是便将脸颊贴在他的怀中。
齐翊举着蛋筒伫立在原地,秦若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感觉捉弄了一个好孩子,有些阴谋得逞的小快乐。看着齐翊条纹衬衫的一角在微风中翻和图书飞,便觉得自己并不是那样孤单。
他说:“需要那么久么?我们去度蜜月吧,明天就去。”
五、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六、拥有未来的无限可能
齐翊抬头从容地笑,温和的神色让人安心。秦若没有推托,齐翊果真在披萨上放了许多乳酪,还用蘑菇片和香肠摆了一张笑脸。
齐翊掏出钱夹,打开来给秦若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的眼中和心中一片空白。然而她听到了磅礴的水声,如同最雄浑的瀑布,其间夹杂着房屋被击裂的磔磔声,人们惊恐万状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秦若终于忍不住回望,二三层楼高的水幕扑面而来,齐翊将她紧抱在怀中,背部被破碎的门窗和石块袭中,二人如同被疾驶的车辆撞击,来不及呼喊便漂出数十米。
“你昨天被摩托撞到了?”她哭着问。
这时脚步忽然停住了,似乎有人挡在面前。对方和棕发男子说了几句,秦若没听真切,便觉得搭在腰间的手臂换了人,她跌倒另一个怀抱里,有着清新的须后水的味道。
“不想吃点什么么?”
她想齐翊来到泰国已经半年,一定不知道两个月前一则网络新闻,妙龄女子为情自杀,喝了大半瓶农药,腹痛难忍自行拨打120求救,所幸抢救及时,未曾酿成惨祸。这种话题太老旧,甚至都不足以成为信息爆炸时代大众的谈资。然而却将秦若推到了展示台上,在亲友面前打上小小一束追光。
此刻秦若一人呆呆望着这片海,恍惚间狭窄的海峡如同一条微波荡漾的河。
因为那个人的背叛,秦若曾无比愤恨狂躁,一心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最初计划中下一个目的地是帕岸岛,那里有鼎鼎大名的满月狂欢,每月上演一次肆无忌惮的疯狂之夜,充斥着酒精、香烟,和过剩的荷尔蒙。
然而秦若此刻无暇探究,她在忽一阵吹来的清凉海风中骤然清醒,因为自己的醉态而赧然,也因为齐翊柔和却坚定的拒绝感到羞愤。她将纱笼摔在地上,踏了几脚,转身飞跑回去。
几天后,秦若回到上海浦东机场。那个曾经的负心人面色焦急地等在出闸口,将秦若稀世奇珍般紧拥在怀里,说自己如何一时糊涂,险些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发誓要一生一世照顾她。秦若没有挣扎,但对他的泣诉置若罔闻。她想起自己问齐翊的那个问题,如何能忘记一个人和一段失败的感情。他用巨浪中的一双手做了解答。
三、天海尽头也因你安宁
“It’s none of your business!”秦若大喊。心中却想,哎呀,开始讲英文,我真的是喝多了吧。然而嘴上仍不服输,“人家又不是什么坏人!”
“我只是,不希望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第二天有著名的摇滚乐队到岛上演出,秦若躲避了齐翊一天,入夜独自一人循着标识去乐队所在的海滩。那里已经人潮汹涌,缴了门票挤到吧台,能喝到一杯免费的龙舌兰。酒保惊呼从没见过中国游客,又请秦若喝了两杯。她没吃晚饭,酒量又不是很好,此时已经有些醺醺然。她在人群中看到齐翊的欧洲朋友,男生穿了一件黄色的Tshirt,上面写着泰语,众人问他是否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他用泰语大声念出来,抑扬顿挫,又翻译道:“We love our King。”引得周围的小女生笑成一片。秦若猜想齐翊或许也在左近,不想和他照面,于是往旁边人少的海滩走去。
双脚的温热让人困顿,秦若在半梦半醒和_图_书间想起照片上那相依相偎两张笑脸如何变成一地碎片,曾经心如刀割,此刻痛到麻木,除去还有呼吸和心跳,距离死去也并无太大区别。她万里迢迢跋涉至此,即便要寻短见,她也得先看看晴空下的那片海。
当初种种,依稀如昨,又恍如隔世。
两个人不再说话,长久的沉默中,海浪的翻涌声异常清晰。
“你可真是个迷糊又可爱的姑娘。”棕发男子笑着,便低头吻过来。他的吻细腻缠绵,秦若不愿深想,勾着对方的脖颈吻回去。
她在城外的临时庇护所游荡,周遭是来认领遗体的人们悲恸欲绝的哭声。秦若已经木然,直到有人来问:“你是中国人么?我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她如同见到亲人,扑到对方怀中,大哭着念着齐翊的名字。
这轰鸣声过于巨大,沙滩边缘的游客们纷纷驻足观望。只见一道白线飞速地向着岸边推进,海面急退数米,露出水下的贝壳和海草来,又陡然暴涨,一道三四米高的水墙迎面袭来,一直拍到沙滩后的公路上。混浊的泡沫瞬间涌到脚下。
秦若不知深浅地喝了一瓶啤酒,又喝掉了两小杯龙舌兰,坐在沙滩上聊了一会儿天,便觉得起身时有些双腿打颤。
“怎么又是你?”她要推开齐翊。
浮生短暂,他必不会因为躲避心中的歉疚而再留遗憾。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一、寂寞的时候来看海
原来他也有惦念的人,所以在喧嚣中沉默,在欢笑中孤单。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不过是二十四小时的萍水相逢,然而秦若好像失去了一个同类,莫名地失落。
对方靠得更近,嘴唇都要贴在她耳朵上。
“你醉了?”对方轻轻扯了一下秦若的手臂,她摇晃了一下,便跌倒他怀里。
秦若确信自己在遇到齐翊时,十二万分的狼狈。
齐翊递过的喷雾是当地每家7-11都能买到的蚊不叮,喷上似乎真的有奇效,秦若听到扰人的声音,却并没有被咬到。然而那股味道还真是怪,像敌敌畏一样,不仅是蚊子,恐怕连人都熏死了。
话音未落,第二波海浪便翻滚而至,秦若不敢回头,只怕一眼便成为凝固在原地的盐柱。她被齐翊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奔跑,他的力气那么大,脚步飞快,秦若半是奔跑,半是被他拖拽着前行。
“你怎么还是一个人?”有人和她打招呼,是昨日里搭讪的棕发男子。“你的伴侣呢?”他问。
每一日每一日,若时间可以如此无悲无喜地老掉也好。
他叫齐翊,在泰南的乡村做了大半年的志愿者,圣诞期间在欧洲朋友的邀请下一同旅行。热带的阳光驻足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眼神清亮澄明,有一种让人心生亲近的纯净。
秦若伸了舌尖,在每个冰激凌球上都舔了一舔,便将蛋筒递给他。“我只是想尝尝泰国的冰激凌是什么味道,剩下的你帮我解决,好不好?”
刚刚在齐翊付钱买纱笼的时候,秦若瞥见他钱夹中一张合影的照片,没看真切,只觉得女孩子笑得很是灿烂。
秦若闭上双眼,等待一个将要到来的吻。而齐翊只是揽着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的背。“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想想那些你还拥有的,开心的事情。”他柔声安慰,便扶着秦若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推开。他双眼澄明,似乎看穿了秦若的心事;然而目光深邃得有些茫然,不知隐藏了什么欲说难说的过往。
这时有人拍了拍秦若的肩:“要去逛夜市么?”
那位自杀未遂的姑娘在服毒前找过秦若,声泪聚下地和*图*书述说她和秦若的未婚夫如何真心相爱,这一年内如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求她不要再用道义和责任束缚彼此,放爱一条生路。秦若不是什么有涵养的大家闺秀,在对方扯着她衣袖泪眼婆娑时扬手甩了她一记耳光。谁知数日后便上映了这样一场闹剧,痴情女的家人对秦若不依不饶,而那个风流男人自然不敢再招惹这样甩不掉的牛皮糖,于是表现得追悔莫及,对着秦若痛哭流涕。秦若替他拿了主意,将二人四年间的合影尽数撕碎,数码存档统统拖入回收站,一并清空。
平心而论,这是一间颇为舒适安静的旅店,一层是餐厅,室外面向大海的露台探伸出一部分,是小小的码头,常常有长尾船泊在下面的沙滩上,船头系着五彩的绢带,有时送来几尾鲜鱼,有时接送参加跳岛浮潜的游客,他们穿梭往来,经过店堂回到镇上去。墙上挂了不少黑胶唱片,每天放着老旧的爵士乐。秦若坐在露台的藤椅上,要一杯红茶,宜人的海风扑面而来,再怎样都不会觉得闷热。这里能望见海峡对岸的小岛,沙滩迤逦着探伸向外海,涨潮时刚刚没入水下。海水便呈现出深深浅浅的蓝,那一边生长着茂盛的红树林,绿树成荫。这幅图景曾经在电影中出现过,那时秦若和男友刚刚大学毕业,两个人租住了一间小屋,周末去淘很多碟片,在细雪纷飞的日子里依偎在一起看电影。窗外彤云密布的天空让屏幕上永远是盛夏景象的热带海洋格外明媚。男友的手臂环着秦若的脖子,她枕在他胸前,用力拍着他的手说:“我们攒钱吧,在变老之前,一定要去这里。”
秦若觉得这很贴切,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繁华尽是一捧沙。那风中的灯塔和海峡,蓝绿相间的波涛,露台上的藤椅,吊脚楼下的灯影,飞舞的纱笼,星光下的拥抱,醉酒和亲吻,厮打和哭泣,还有那震耳欲聋的海潮和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一切都消逝了,仿佛是从未真切发生过的一场梦。和热带濡湿的空气还有柠檬草和香茅的气息混在一起,隐隐如在身边,却又从不可闻。
然而嘈杂的闹市中,小小的孩童仰脸望着母亲,不明白她为什么在几十台电视缤纷的光影中,不顾众人好奇的目光,不可遏制地泪流满面。
真是太一本正经的人,秦若不想和别人交换什么严肃的思考,她只想有人在身边轻松的开个玩笑,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厨师进城采购了,今天我帮忙。”他解释,便在点餐台后像模像样做起披萨来。秦若连日来没什么食欲,也被烤炉中扑鼻的香气诱惑,站在远处看齐翊揉着面坯,轻巧地抛出一张圆饼来。和他同行的欧洲朋友欢快地冲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和我们一起吃吧,大厨可以附送很多很多乳酪!”
然而齐翊没有搭话,他只是微笑着摇头:“能够活着多好,为什么要寻死呢?”
“有什么可后悔的,再难受会比现在难受么?”秦若敲着齐翊的背,“你试过么?谈婚论嫁的人背着你劈腿,这边说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回头又抱着别人甜言蜜语。”她要从齐翊怀中挣脱,“我和别人搂搂抱抱又怎样,关你什么事儿,碍着你什么了!?”
“这味道像农药。”秦若忽然问,“你相信么,有人喝了大半瓶敌敌畏,却没死成。”
“我很招蚊子呢,它们大概也想吃中餐。”她自嘲,“抹了许多花露水都不管用。”
四、如梦亦如幻
她抬头,看见齐翊已经换上了雪白的厨师服。
“那我就放心了。”他长长吁https://www•hetushu•com.com气,“我可以请你喝瓶啤酒么?”
到了平安夜,一层的餐厅被各国游客塞满,桌椅一直摆到海滩上去。店里的伙计也加入到欢乐的人群中,教秦若和其他游客一种和店名一样叫做Maya的骰子游戏。秦若问Maya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小伙计英语不好,他尝试解释,说这是电影里小说里一样的场景,不是真实的。秦若不擅长游戏,总被人猜出是否报了真实的点数,不知不觉喝了许多。有单身的棕发男子端了啤酒坐在她身边:“你也是一个人么,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人声嘈杂,他又讲英文,秦若没听清,于是潮|红着脸,瞪大眼睛恍惚地凑上去:“你说什么?”
“要走了么?”
秦若去和房东道别。他收了房费,依旧盘坐在码头上钓鱼,只是缓缓地说:“齐翊昨天送你回来,为了你被摩托车撞到,去了医院还没有回来,你不等他说再见么?”
那年圣诞前夕,秦若独自一人去泰国看海。沿着迤逦漫长的海岸线,葱茏的岛屿珍珠一样散落在蔚蓝色安达曼海的碧波中,几乎每一座都被洁白的沙滩环绕。她去了一座中国人中并不知名的小岛,然而正值圣诞旺季,欧洲游客蜂拥而至,大小酒店都已爆满。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叫做Maya的小店住下,却发现洗手间里的热水器不工作,秦若本不是挑剔的人,偏偏这几日来了例假,在三十度的溽热空气中手脚冰凉,痛得蜷成一团。她摸索着下楼,想要借厨房烧一壶热水,可是她和店主的英语一样不灵光,只能冷汗涔涔,忍着腹痛继续鸡同鸭讲,不知不觉在颠三倒四的英文中夹杂了许多“那个”和“唉呀”。
若换了别人,大抵也会哈哈笑着说句“那一定是假冒伪劣的吧”一类的玩笑。
清晨却很早起来,楼下的餐厅在准备早餐,绵软的泰语、船只的马达声,和阳光海风以及泰式香料奇特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她所有的感观敏锐地分辨着周围的一切,头疼欲裂,想要再睡却不能入眠,于是起身洗漱,然后去隔壁旅行社买了中午出发的回程船票。
然而现在不必远行,天海尽头,穷途末路,还有一个温和清俊的中国男子和自己作伴。此刻他的存在令人安宁,纵使只有片刻的依偎,似是而非的暧昧,也权可冲淡忧伤,慰藉心灵。
“什么?你可不可以讲慢一点。”
到了下午四点以后,阳光不再炙热,店主人执着钓竿坐在码头边缘。老人看来十分和蔼,秦若就坐在他旁边,因为语言不通,也无须开口讲话。于是只是低头,看水里的小鱼。齐翊从楼上下来,递给她一本英文版Lonely Planet的《泰国的岛屿和海岸》,盘腿坐在她身边。秦若缓慢地读着关于这座岛屿的介绍,有什么不明白的单词便递过去,齐翊低声解答。他探身时有须后水的味道,低垂的眼帘,挺直的鼻翼。在不说话的空档里,时间安静得如同静止了。
“我是说,你的男朋友呢?”对方放慢语速,他笑起来眼角弯弯的,深眼窝长睫毛,也不让人讨厌。
齐翊蹙眉,想来是想到她腹痛难忍的模样,又不好开口询问。
门外有推车卖冰激凌的小贩经过,摇着铃铛。秦若跳起来,拉着齐翊追过去。她分辨不出那些都是什么口味,只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又不会问价钱,于是掏出一把硬币,让小贩自己来拿。好在他们大多都很朴实,不会借机多取。
秦若忽然觉得轻快起来,毕竟,如同齐翊所说,拥有生命就是最美好的事情,因为这样未来就有无限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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