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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阳光炽热，暑气逼人，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粘腻的汗。买了冰激凌，跳上一辆空调车，一路摇摇晃晃，街景飞速后退，居然又来到大四对他表白的那个路口。

“是，”他说，“没有人能事事如愿。而且这样很好，你会明白，不管怎么样山盟海誓，情侣都是有可能分开的。但是好朋友，是一辈子的。”

即便已经如此熟稔亲密，却仍如同隔着玻璃的两个世界，幸福看得真切，却无法触及。何尝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他牵自己的手，她定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身后传来砰砰的扣击声，回头，程朗正用指节轻轻敲着玻璃墙。

程朗忙于毕业设计，开始抽烟，喝不加糖的黑咖啡。夏小橘说这样太容易上火，去找他时带上一兜水果。程朗学校附近发生了两次打劫事件，他不放心，吃过晚饭，执意要送夏小橘去车站。当你想到一个人的身影就泫然欲泣时，怎能不对他的体贴关还心生幻想希冀，明知脚下是深渊，仍企盼可以迎风飞翔。夏小橘心中这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炽烈情愫，如同木柴下微弱的ｍ.ｈetushｕ•ｃom.coｍ火种，一旦接触了空气，便旺盛地燃烧起来。

第一个，就告诉你了。

“不！我一定要说，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同样也不敢。”夏小橘深吸一口气，“其实，从高一到现在，我一直喜欢一个人。”

程朗默然。

“我们要给自己积极的暗示，”她向面试的评审们伸开双臂，“我很开心，我很快乐，就可以笑得更美一点。来，大家一起笑着跳起来，不管好的牙齿坏的牙齿，一起露出来！”

“本来，还有事情要说的。”关键时刻她想要打退堂鼓

此刻，她站在深秋那夜表白过的转角，抚摸着青灰的水泥墙上的影子，似乎那就是当年微微颤抖的自己。那是和程朗走得最近的时候了，然而用尽全力，依然有得不到的幸福。

想起昨夜林柚的话，夏小橘此刻更相信她已经如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这样的女子，她都无比喜欢，都想要去呵护，更何况是程朗呢？

林柚也恰好一曲舞毕，转身看见二人，惊讶地张圆了嘴，随即释然一笑，发丝被汗打湿，撩在额头一侧，面色https://m.hetushu.com.com红润，如同沾染了朝露的百合。

“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鼓足勇气。

夏小橘嗯嗯地应着。月光明朗，握着电话的手似乎感觉到如水的凉意。

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不分离，也绝无交错的可能。

众人微笑，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欢乐极兮哀情多。

“别，我见到你会害怕的。”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他继续说，“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

夏小橘摇头：“我不知道啊……”轻轻挣脱他温暖宽大的手掌，那指印却如同烙印在小臂上，将过往一切炙烤成灰烬。

“要么，不必说了。”

难以名状的幸福围绕着夏小橘，她抑制不住地想笑，心中难免又生出隐隐的希望和勇气来。望着程朗学校的方向，虽然只看见宿舍窗外耸立的参天杨树，但仿佛也能穿透重重阻隔看见他生活的地方。就像《小王子》里写的：“如果一个人爱上了一株花，这株花只长在几亿颗星中某一个上面，那么，仰望这群星，已经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谢谢。”他立时应道。

“嗬，你m.hetushu.com.com怎么总这样，我能吃了你么？”

从来都不曾拥有的东西，也就谈不上放弃。

夏小橘也卖力鼓掌，忆往昔，感慨万千。高中市运动会上领舞时红衣白裤的林柚，甫上大学苦闷压抑步法凌乱的林柚，和程朗在一起后娟好静美的林柚，她们翩跹起舞的景象交织在一起，映出此刻镜中大开大阖、随意自如的轻盈身姿来。

程朗轻咳一声，缓缓地说：“小橘，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语气清冷如月光。风吹着梧桐树上的残叶噼啪作响，但手机信号却无比清晰，让此后十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像永无休止。夏小橘多希望电话可以忽然断线，便不必继续这尴尬的对话。

“舞蹈要传递心情，动作的张力不仅仅来于身体的柔韧、肌肉的张力和良好的节奏感，更是来源于丰富的内心世界。”林柚的动作舒展流畅，舞动的同时解释着每一处细节，“不同的乐曲当然有不同的感觉，但即使是同样的乐曲，不同的人来跳，或者同一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情来跳，都会演绎出不一样的风格。”

路灯闪过一道弧光，ｈｅｔｕshu.coｍ•ｃｏm忽然灭了。于是一切都不存在。夏小橘蹲在地上，想哭，却没有泪水。

挂上电话，关掉手机。她的背脊贴着墙缓缓滑落，抱膝蹲下。心里有一部分被生生剜下去，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一夜的月光就栖息其中，在每一个起风的夜里，都会低声呜咽。

那年深秋，程朗获得保送研究生的机会，成功转去经济系，心情大好。临熄灯前打电话给夏小橘，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先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还没有正式公布。”他最后叮嘱，“算是小道消息吧，刚才师兄打电话过来通知的，第一个就告诉你了。”

这也要问？她又气又笑：“答对了。”

今天也并没有失去什么，不是么？

一直努力给他慰藉和力量，无它，只凭一颗爱他的心而已。而他都不要，都不要。夏小橘在冷风中抱紧双肩，它们那样单薄，像瑟瑟的一片叶。

夏小橘心中凄恻：“你是不是觉得，你能挺过来，我也就能承受得住。”

“命运就是这样。爱情会有很多种，但母亲只有一个，我不会一直怨她。更何况，回头细想，我和袁安城在一起并不一定适合，他当初没有坚持和*图*书，没有向我妈妈努力证明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人，便放弃了。他缺乏一种执着，遇到挫折我们也没办法一起克服。”

“哦，那说吧。”程朗笑，“还是要我坐下一趟车过去找你啊？”

屡战屡北，夏小橘实在无力再和缘分争抢什么。她倚在墙上，轻声说：“是啊，你说的对，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

难道要回答“不客气”么？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脸红心跳，面孔灼热，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下面要说什么好。

想了无数开场白，但堆积太久的心情，不知从何说起。下车后打了电话给程朗，却更加心虚不已。

夏小橘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开。与程朗擦肩时，她很想笑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程朗反手拉住她，问：“以后，还能见到你么？”

“嗬，不会是我吧？”程朗笑。

隔着健美操厅的落地玻璃墙，夏小橘看到林柚正在做现代爵士的演示课程，于是推门进去，站在角落。

在心中隐匿挣扎这么多年，一句昭然若揭的“我喜欢你”，竟这样难于启齿。大概便是因为潜意识里已经预料到，将会有这样狂风吹飞絮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