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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君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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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十四章

第一部

第二十四章

她静坐片刻,起身而出,飞快地走去秦一屋外,推门而入。
中军帐外有人叩禀:“叶将军,营门处守兵报有异况。”
孟永光眉心忽而一蹙,似是剧痛来袭,额上满是冷汗。他紧紧闭限半晌,才嘴唇颤抖道:“你走罢,我死的时候,不想让亲近的人看见。”
云蔻微微地点头。
她偏着头望他,“王上曾留密札于内侍近臣,然王城中人皆被大殿下所羁杀,王上遗命乃无从得出。眼下毕止外城、内城、王城之兵防皆为大殿下麾下控鹤军所掌,国中文武重臣亦为大殿下所软禁。我从毕止日夜兼程驰赴军前,已是花了两日时间,将军若不即刻挥师北上,则大殿下八日之后便为淳国新主。”
秦一怔了一下,“我淳国大业……难道真的要如此落入大殿下之手?”片刻后,她突然去握云蔻的手,急切道:“我能求老师一事么?可否请老师出城,快马驰赴河南大营,宣王上遗遍于军前,令叶将军调兵北上?”
“老师。”秦一怱而轻轻叫她,“老师可是听见了什么对秦家不利的事情?”
头顶天幕暗不见星,如巨大的黑雾笼罩在整个王城上空,一层层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孟永光又微微开口,“叶增这个人,我还真是有点喜欢。便在临死之前,再助他一臂之力罢——他身为年轻边将,手中虽是战功在握,可一朝踏上毕止朝殿,又哪里压得住那些家世根基都不容小觑的武臣们?唯有这领兵拥立新王继位之功,才能镇得住殿上那些前朝旧臣、在毕止朝堂之上真正站稳脚跟。如此,守文也可以无所顾忌、光明正大地重用他。”
叶增不语,犹在迟疑她所言究竟几分为真。
灯微暗,云蔻猛地睁开眼睛,长发鬓边汗湿,嘴唇有些发干。
秦一仰头,脸色有些焦急,“王上临终前曾嘱心腹内侍发调兵密札往河南大营,老师难道没有听见?然大殿下令控鹤军将王城中人扣押不放,王上之命又如何能m.hetushu.com.com够传至军前?”她摇头,“依国朝故例,王上此番未留遗诏,朝中上下当有十日时间商议当由何人继承大统,而十日时间一到,便是新王继位之日……大殿下做的是什么打算,老师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可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自己便已被这些士兵们围住,其中一人手持麻绳大步上前,将他三两下反手绑住,罔顾他的挣扎,只略一欠身,道:“大殿下下令,今夜王城中的所有人皆不得擅自出行,需以绳缚了,送至东南角的偏殿听候发落。”
士兵低眼,“正是因知王上已薨,我等才特来行此一事一大殿下为防今夜王城之中有人借机生变,已令一千控鹤军分守王城内外,若无大殿下之令,王上已薨一事无人能够传出王城之外。”
“将军今日究竟领兵回师与否,可自斟酌之。”
十多个大营守兵手持长枪、围成一圈,将她牢牢地困在当中。
云蔻走去她身边,伸手抚过她的头顶,“你这些日子以来夜夜如此,身子如何受得了?”
耳边似乎瞬间响起那些层层涌入的痛哭、哀嚎、怒骂之声——
老内监一时呆若木鸡。
突然有整齐划一的跑步声自不远处向他逼近,间或夹杂着兵器与甲片相碰的声音。
忽听身后极远处的寝殿中传来撕心裂肺一声“王上!”,继而哭声如浪而起,翻滚入天,震恸整座王城。
叶增蓦然一惊。
辕门内百步,一个女子站在月影下,黑色外氅遮住了她的身形,看不清容貌。
云蔻双眉锁起,点了点头,“大殿下欲将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尽数押入宫中软禁起来,派往秦府的控鹤军士兵已在路上,毕止内外城防眼下极为森严,你与太傅怕是来不及出城一避了。”
老内监点着头,声音微不可闻:“十一封密札上都已盖了王上的印玺,待王上大行之后,老奴便会将它们星夜发往十一座边军大营。”
她转头,站定,“王上薨了。”
秦一渐渐止和-图-书住抽噎,“老师是答应了么?”
女子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伶俐地回身转望,目光在叶增身上逡巡了一圈,这才抬手,悠悠揭开罩在头上的外氅,一头卷曲的浅褐色长发飘逸而出,“叶将军。”
云蔻又道:“此去军前传谵,若无王上密札,恐难令叶将军信服。”她停了停,沉吟道:“须得从你这里借一物去,方能成事。”
她却重重地道:“王上如此倚重将军,临终前竟视将军为唯一可受其遗命之边将;三殿下对将军有知遇之恩,更曾为了将军之清白而不惜长跪进谏;一儿对将军倾心以付,当日上表抗婚亦是为了将军——
叶增冷冷道:“既无王上手札,我岂能因你一言便调兵北上毕止?”
老内监愕然,继而忍住胸中悲意,怒斥道:“王上大行……你们难道没有听见远处哭声?如何敢行此悖逆主事!”
叶增面上惊色渐渐平复,沉声问:“钦使可有带来王上所出之调兵札子?”
老内监抬头,顶着浓浓夜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那是一列从头到脚披挂完整的控鹤军士兵,当即不禁一愣。
叶增盯住她,“钦使既有王上密谕,还请尽速宣之。”
叶增随人走近,瞧见这景象,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半晌后皱了皱眉,叫过一个守兵来,“不过是个女人,你们竟也拦她不住?还能叫她闯入大营辕门之内?”
士兵便继续道:“适才属下们都有些看傻了,竟都忘了可以向她放箭,一不留神便叫她闯入营中了。本想逐她出去,可她一来便指名道姓说要见将军,属下们不敢擅作主张,只得遣人去向将军报禀。”
秦府偏院厢房。
老内监闻言不禁潸然,“王上为了三殿下竭尽心力,可惜三殿下却不能知。”
“我这是快要死了罢。”孟永光扯动着嘴角,似乎是在笑。“不然她们为什么都在哭?”
叶增仍不肯信,“王城中人既已被尽数羁杀,你又是如何知道王上曾留遗命的?”
而此时www.hetushu.com.com此刻,那些明枪利甲的士兵们当已离秦府不远了。
殿内殿外皆是一派纷乱。
士兵低头,“说是……有个女人擅闯入营,求见将军。”
她方才甚至还听见——
她见云蔻依然无言,不由落下泪来,“倘是大殿下果真继位,岂会不向叶将军痛下杀手?又岂能不因我之故而报复秦家?老师当初落难,幸为祖父所救,今次便算是我求老师了——”
孟永光的眼皮动了动,垂在榻边的手指吃力地摇了几下,“叫他们都走。”
有御医挪让开来,略微恭敬地道:“王上半昏半醒之中,仍等着您来,说是有事嘱咐。”
成队的控鹤军趁夜疾行,分头前往朝中文武在内城中的各处府邸,将朝臣们自睡梦中叩醒,然后毫无缘由地将人羁押入宫;那些朝臣们张口怒斥的话语往往吐不出几字,便被士兵们用布条塞进嘴里,再也发不出一声。
叶增看清,双眉一下皱紧,“你到底是谁?”
叶增一时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叶某却不记得自己有羽族旧识。”
秦一脸色苍白地伏在案头,听见声响后抬头,眼神怔怔地看向云蔻,“老师……老师亦都听见了罢?王上真的……便这么没了?”她眼中晶莹,神色恸然,咬着嘴唇半响,才止住悲意,蹙眉道:“大殿下遣兵封锁王城内外,令王上遗命无从得出……心思未免过于阴狠。”
云蔻微笑,“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的那个叶将军,不是么?”
……羽人么?
叶增神色一僵。
秦一垂下头,默不作声。
月明星稀,夜空湛澈。
老内监默声不语,眼眶已湿。
除去王城,毕止内城、外城两处共八座城门亦为孟守正麾下亲兵换防,暗号相对、立即撤岗、重新布防,一切都在夜色的掩映下而变得神鬼不知;
他如人偶一般,似是毫无知觉地被士兵们推着向王城东南角走去。许久后他才怔怔回神,身子突然一震,重重地摔倒在地,继而痛哭流涕,以首戗地道:和-图-书“王上!老奴……老奴对不住王上的嘱托啊!”
她居然低低地笑,“将军信我便是,又何必问这么多?”她低头,从腰间摸出一物,递至叶增面前,“将军不信我,难道也不信它?”
“你以为遗诏对守正有用?他会因我的遗诏而眼睁睁地看着王位变归王弟所有?”孟永光费劲地摇了一下头。
秦一脸上尽是企盼之色,“我知老师一定是有法子出城的,对么?老师当年在北陆宁州的战场上,亦曾有过日行千里、成功避开蛮族人前哨而射杀其主帅的壮举,不是么?”
中军大帐中光线微暗,叶增扯下内帷,走去帅案旁,在上面多点了一只火烛。
她摇头:“没有。”
她不顾持枪士兵的阻拦,竟向这边走近了几步,“我自毕止而来,携王上密谕欲宣于将军,将军便想要我在此处说话么?”
叶增闻声出帐,“有何异况?”
孟永光喘了一口气,“交代你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了么?”
云蔻眉眼间微微一动,却无言。
她慢悠悠地答:“我是一儿的老师。将军当日在秦府后墙之外将那十一只纸鸢一只接一只地射入秦府后院之时,我就在她的身边,将军对一儿的深情,我是半分都未漏看。”她的目光忽又转作凌厉,“眼下一儿与秦太傅正如其他国中重臣及家眷一样,都被软禁在王城之中。大殿下一旦继位,将军纵是有万般真心,怕也无法再得佳人。”
老内监踯躅着,低低问:“王上禁令除河南大营以外的十个边军大营皆不得调遣兵马,却令叶增率兵北上归京——如此大费周章地拱立三殿下继位,何不直接留遗诏为便?”
云蔻抬手去抹她的眼泪,打断道:“傻丫头。”
周遭顿时明亮了些,女子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瞧,半晌后她微微一笑,“叶将军果然英武。”她在帐中走动两步,四下打量一番,忽而幽幽叹了句:“虽是已有多年都不曾到访过兵营了……可却也不会觉得陌生呢。”
御医们闻言无声和*图*书退下,又令等候在四周的宫人们退至殿外。
孟永光神色一懈,轻一点头,以示满意。
她又道:“王上未留遗诏,临终前命人传谕河南军前,令叶将军提点大营可动兵马、急速率师回京。”
一枚铜制箭镞被她的手指轻轻夹住,金属被擦拭得干净透亮,在这帐中烛光下依稀泛光。
老内监在御榻旁边跪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王上。”
“将军有所不知,”士兵有些嗫喏,“她、她是飞进来的。”
老内监默然。
他有些怔忪,膝盖弯突然软了一下,整个人险些跪倒在地。
脚步杂乱而慌张,一路从远及近,冲进殿中。
秦一望了她半晌,忽而垂眸,轻轻道:“老师既是来主动找我,必是听到了什么我所不知的事情。”她又抬眼,注视着云蔻左臂上套着的那只云纹石镯,喃喃道:“老师的飞风流音术出神入化,为我所望尘莫及。我便是竭尽全力,亦只能听到一处的声响;而老师一旦全力凝神,能够同时听到方圆百里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老师方才,是听到了什么更为不好的事情么?”
孟永光的王后已于八年前逝世,此后宫中便无掌女眷之务者,此刻内监们眼见殿外跪着一路的内宫姬妾们正纷纷伏在地上哀声抽泣,却也无人敢上前去制止她们。
已有一队控鹤军士兵奉命疾步前往秦府,要将太傅秦菩决与女孙秦一一并押入宫中。
宫人们立在角落中,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看着围着御榻忙碌着的四名御医,有胆小些的已经开始默默地掉眼泪。
年老的内监自外而入,步履蹒踞地走近御榻。
穿廊下阶,老内监抱着双袖,慢慢走着。
云蔻低眼,再度伸手,摸了摸秦一苍白的脸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些被捆缚压入王城东南角偏殿中的宫人内侍们,已被控鹤军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用绳索勒死;老内监临死前,口中断断续续念的仍旧是负了王恩、未曾将王上嘱托他的事情办妥……
叶增一挑眉,神色诧异,稍顿即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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