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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襁褓中的女婴忽而啼哭起来。

秦一睁眼，看见他不觉惊讶，转眼又看到他臂弯中的一对女儿，不禁微笑：“名字我已起好了。额角有朱砂痣的这个叫存嘉，另一个则叫存颀。”她此刻疲惫不堪，声音微弱，又道：“既是在你出征北海时得知有孕的，小名儿不若便叫小舟与小帆罢。”

——她是人，而非物件。

齐凛的耐心终于在此刻被消磨殆尽。他微微用力，拽开她的手，抬脚离去前冷然丢下一句话：“既然你有诸多能耐，何不先去诊视一番早产体虚的叶夫人？也算是你对她肯收留你而致的谢意了。”

“你天明出征，眼下当尽早赴营。此处亦非你应待的地方，快些出去罢，免得叫人来赶。”她说着，便悠然合上了眼，未过一瞬便睡着了。

“为何？”

九月初一，秦一诞下一对双生女儿。

她复又将襁褓搁下，然而收手之时却不小心碰到枕下的一块硬物。好奇心唆使她将那物件拿出来，对着屋内昏光一瞧，见是一枚镂有云纹的石镯。

少女久未松开她的手腕，和_图_书喃喃道：“你的丈夫要领兵出征，想来你心中定是非常舍不得他。不若早些睡过去，待一觉醒来，心中便不会觉得那般难受了。”

良久，她收手，神色不掩讶异，小声自顾道：“原来是太阴——密罗一链的秘术……莫怪会致早产。”

“我啊，”霍塘的眼睛眯起来，神色天真，“我可以为在战场上受伤的人诊脉治伤——我知你又不信我，可是我真的从不说谎。”

齐凛瞥一眼自己被她抓在手中的阔袖，心道只怕你连男女有别这个词都从未听说过罢。

霍塘只当是不够，不禁有些焦急，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又丧气道：“你且先拿着这些，待你下次来看我时，我再继续还你——可好？”

秦一有些乏力，以为是哪个婢女进来送水食，便懒怠睁眼。可不多时，却听见耳中传入少女的轻絮声：“……好像仍未睡着呢。”

“下次？”齐凛略不耐烦地抬头，欲将手中的东西尽数还给她，却触上她如月辉一般干净柔和的眼波，当即微怔，不由忆起秦一那一日对他说的话和图书。

叶增将他一把捞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见他兀自用小手好奇地拨弄自己肩头的甲片，声音顿时变得有些喑哑：“记住爹爹的模样。待下一回见面，恐怕你已能拿得动剑了，却不知还能不能再认得出爹爹。”

少女纤眉一挑，撇开那奇怪的心绪，探手将襁褓抱了过来，有些顽皮地按了按两个女婴的幼嫩脸颊，小声道：“你们的娘亲在睡觉，莫哭，莫闹。”

“大军之中不留女眷。何况你一个女子，随军出征能有何用？”

步出院外没几步，便见存嚣扯着乳娘的裙角在外耍赖、不肯回屋睡觉，口中嚷嚷着要妹妹，待见他人影，登时便冲过来，“爹爹！”

齐凛有些头疼，却仍逼迫自己耐着性子拒绝她：“不可。”

那一枚石镯被她握在在掌中翻转一圈，其上云纹随之流转，似有万千变化于其中，而她微微笑着道：“想来这便是老师所说的‘念画印具’中的‘法器’了罢。”

霍塘瞅着他的眉眼，有些困惑于为何他一直不肯与她说话，ｈttｐs://ｍ.hｅtusｈｕ.ｃoｍ.coｍ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他的衣袖，匆匆忙地从自己的袖袋中摸出些东西来，塞进他手中，有些赧然道：“这些时日来，叶夫人教了我不少以前我从不知晓的事情。你是不是因我曾经白吃白喝地跟着你一个多月才不愿理会我的？”

他遂平静了心绪，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收入自己的袖袋中，“这些够了，下次不必再还我了。更何况我将从大军出征，下次再见到你亦不知会是何时。”

她脑中骤然清明，不解霍塘是如何能溜进来的，欲睁眼，可右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她感到手臂内侧传来一阵熟悉的微灼感，继而又有莫名的困意在一瞬间向她扑袭而来，令她来不及说出一字便沉然睡去。

霍塘小心地观察他的颜色，解释道：“这些是叶夫人赠予我的，可是我却不知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但听人说，这些物件值不少钱，想必可以抵得上我白吃白喝的那些了——你愿意理我了么？”

少女仔细辨别那上面的纹路，不禁轻蹙眉尖，低头，重新和*图*书将手指搭上秦一的手腕。

睡眼朦胧中，床前忽而闪过一个身影。

叶增伫立片刻，心知她并未真的入眠，为的只是不误他的军务。然而她的呼吸绵长，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离别的难过。他便垂下眼，半晌后弯腰，将襁褓中的一对女儿缓缓地搁平在她身边。

是夜正是大军出发前夕，叶增闻报即刻驱马归府，人在产室院外守候了足足两个对时，才听见两声柔弱的婴儿啼哭声自内传出。

齐凛捧着这堆他无所能用的女子饰物，脸孔一时变得更加僵硬。

齐凛则是因奉孟守文王谕，前来叶府代为贺喜，顺便一会叶增，与其共赴城南大营。

霍塘依旧笑着道：“你瞧，叶夫人此胎果真是一对双生女儿——我早就说过，我从不说谎。”说着她又拉了拉他的袖口，不无遗憾道：“可惜他们不肯让我替她接生，说是未婚女子哪里能做得这种事情——可是又为何做不得呢？”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停了停。她皱了皱鼻尖，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可是，为何我看见那个人要随大军出征，m.hetushu.com.com心中也会觉得非常舍不得呢？”

“夫人虽是早产，但好在千金无碍。”稳婆笑着道。

叶增这才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两个女儿，眉眼间现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小心。然后他不顾产室忌讳，硬闯入内，走至秦一身边，俯身拾袖擦了擦她脸庞上的汗水。

齐凛避之不及，又不好出言驳她，只得默不作声。

在他于府院中等候的时候，霍塘不知如何得知了他的到来，立时便从内院之中小跑前来，全然不顾女眷入夜之后不应擅见外客的礼数。

婴孩经她轻触，竟真就不再啼哭，双双安然睡去。

说罢，他转身欲走，可衣衫却被她在后面扯住，耳边传来她欣喜兴奋的声音：“出征？带我一道去可好？”

齐凛低头，就见掌中被她塞入的都是些女子所用的朱钗钿簪、耳铛臂钏之物，不由扬眉，终于开口：“此为何意？”

她气喘吁吁地站定，脸庞潮|红，眼眸清亮，笑嘻嘻地道：“你是来看望我的？”

当稳婆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来给他瞧时，他几乎不敢触碰襁褓，生怕自己的力道会伤了这两个幼小柔软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