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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曾鲤忍无可忍地掐断电话。

艾景初锁了车，拿手电照着路走在前面。车里没有伞，曾鲤就将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在头上。她头发又多又长，还扎成高高的马尾，帽子戴不稳，于是她只得把头发先放下来，拢在两边。等她做好这些，发现艾景初已经走了好几米远。她吓坏了，急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艾景初缓过气来，摆摆手，“回去吃，不然要瞌睡。”

“嘴啊，用鼻子多难受。”

过了会儿，他却开口说：“我是陪家里人来的，住几天。”

“那你明天还来吗？他们下午安排你和我住，你不来就我一个人了。”

“开车送你回去的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马依依坏笑着问。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

“哦。”曾鲤胡乱也故作淡定了应了一声，心里却要崩溃了，想就地掐死她。

马依依说：“你俩的叛逆期来得晚了点吧。”

而这个小秘密竟然被艾景初看出来了。

正在曾鲤思绪万千之时，艾景初咳嗽了起来，开始还是小咳两声，到后来连续地咳了好久，连车也只被迫停下来。

曾鲤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因为毕竟印象太坏了。但是后来她又想，自己为什么要解释给他听？于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小时候，曾鲤夜里回家，有一截必经的黑路，路上没有灯也没有人家，伸手不见五指，大人们都只能用手电。哪怕是一大群人一起走，曾鲤都必须要走在大家的中间。她胆子小，异常怕黑，每逢这种时候就幻想有什么东西会从后面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抓走，越想越觉得后背毛骨悚ｍ.ｈｅtｕsｈｕ•ｃｏm•ｃｏｍ然，不得不惊恐地跑到队伍前面去。可是前面也害怕呀，因为说不定从黑暗中迎面来个怪物，要是大家转身一起都往回跑，那她又从第一个变成最后一个了……

而艾景初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前方，依旧将车开得很稳。

再回首我心依旧

他回头。

他用了三个字便解决了她三个问题。于是，她转过头去，没有再问，也没有继续自讨没趣地找他说话。

CD里一首接一首地放着歌，后来有一首是郝蕾演绎的《再回首》。这个版本，曾鲤好像也在Craol’s播过，但印象不太深。

曾鲤猛地侧过脸看他，惊讶了好几秒，而后才慢慢地调回头，脸颊涨得绯红。

她第一次学抽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大一那年的元旦。她们宿舍三个人还有好几个同学一起去广场倒数新年钟声，回学校的路上已经凌晨一两点了，打不到车，大家便约好了一路走回去。半道上，一边走一边闲得慌，伍颖便教她抽烟。

曾鲤愣住了，没了主意：“那我们怎么办？”

“真的下雪了，我还没见过下大雪呢。”曾鲤将脸贴在侧窗上，好奇地打量着车外。她鼻子挨过去一呼气，玻璃就蒙上一层薄雾。她用手抹得透亮后，又朝外面看。

他抬手瞧了瞧腕表，浅浅地叹了口气，“走路吧，离酒店不远了。”说完便下车，走到车后面，从工具箱里捞出一把手电，试了试光。

艾景初接过去，喝了两口。

“哦。”她学着照做了一遍，却呛出眼泪了。

渐渐地，曾鲤看到雨水把他脚下的那团路面也打湿了。他和-图-书又点了烟。有些时候他在说，有些时候他在默默地听。偶尔他会说得很久，指间的烟便这么自由地燃下去，那一点火星明明暗暗，闪着点点光亮，在烧成一截灰烬后，他会垂下头用手指弹一弹。

又拐了个弯，到了一个分岔路口，曾鲤瞅到右上方有一个提示牌——此处海拔：1800米。

可是如今，只有她和艾景初两个人，她还是宁愿选前面，将后背的安全交给他。

随着山势越来越高，雪花落到地面已经不会再化了。那些星星点点的白色，在树木草叶上堆积起来，势力越来越宽，最后蔓延到了马路上。

“哦。”曾鲤不知道怎么回话了，毕竟他才是医生。她突然又想起来，“那你喝口水，润润嗓子。”说完，她将手上一直搂着的那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他，并且补充道：“应该不凉的。”

没过多久，第二个提示牌已经变成——此处海拔：2000米。

慢慢地，雨似乎是下得缓了，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速度降了下来，却变成了大颗大颗的。过了会儿，曾鲤看到旁边的景色才恍然想起来，这不是雨，是雪渣子。

“艾老师！”她气喘吁吁地叫他。

他开门重新回到车上，对曾鲤说了一句：“久等了。”他一开口，喉咙里空气骤然冷热交替，连着咳嗽了几声。而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已经在外面被冻得通红。

再回首荆棘密布

可是，曾鲤尴尬地瞅了瞅艾景初。她打赌他肯定能把她俩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她无耐地交代：“男的。”

“早到了呀。”曾鲤说，“在酒店房间呢。”

她真的抽得很少很少，而ｈtｔｐs://ｍ•ｈetusｈｕ.ｃｏm.cｏm且只要是抽完都会漱口，为了正畸，她还专门去洁过牙，所以牙齿上应该没有烟渍。每回去看牙之前，更是对口腔卫生慎之又慎。如果真要说破绽，就是仅仅有一回，就是他来图书馆还书的那天。

……

艾景初没有答话，径自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放下手刹，车走了几米之后，他突然冒出一句：“医生也会说，无论什么时候女的都最好别抽烟。”

有一回伍颖过生日，喊了一大堆同学同事去吃饭唱歌。那一天，她心情特别差，悄悄走到隔壁一间空的包厢，点了支烟。哪知，伍颖中途来找她。曾鲤一听她声音吓得急忙将烟头给扔了。伍颖进门后还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开灯。”曾鲤惊魂未定地答：“我就坐坐。”

“你姥姥没事吧？”曾鲤欲哭无泪地转移话题。

“嗯。”

“你哦一声，到底是帅还是不帅？”马依依将她逼到绝境。

“本来可吓人了，她一个人上厕所结果坐到地上就起不来了，叫她她也不应，就瞪眼睛。吓死我爸妈了。结果送到伍颖他们医院，一看到医生就缓过劲来。医生问她，她说她哪儿都不疼。”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终于，他挂了电话，但是手上的那支烟还没有燃尽。于是，他留在原地，安静地将它抽完。结果没走几步，手机又响了。这一次，对话很简洁，几句就结束。

“你介绍帅哥我就去。”马依依心情和她姥姥的病情一样，明显好转。她听曾鲤支支吾吾，便继续说：“之前咱们说好的，你可别吃独食。”

“你是陪女朋友来东山度假吗？还是说跟我一样也https://m.hetushu.com.com是单位活动？”

“我想走你前面。”

曾鲤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又说：“山上的雪是不是更大啊。”

曾鲤忍不住多嘴道：“要是感冒了最好别抽烟，你还是医生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有点埋怨，有点关心，有点不可理解，这点关怀也许是为了他深夜的搭救，也许是热心肠的随口劝导。但是她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他在说她。

“不是。”

走的是大道，虽然有雪，但是还不算太难。她在前，他打着手电走在后头。那手电的光亮整好照在曾鲤的身后，在前行的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果然一点也不凉。

他停下来，让她先走。

曾鲤随后下车，待她双脚一落地才知道外面有多冷。

“帅吗？”马依依穷追不舍。

那水一路上都被她捂在怀里，已经许久了，沾了她的体温，暖和和的。

这是她离暴露最近的一次。

曾鲤说：“你刚才是去买感冒药了吗？有的话，赶紧吃一次啊。”

再回首恍然如梦

最后，艾景初将车缓缓地靠边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雪路说：“不能再往上开了，不安全。”

“从哪里吐出来，鼻子还是嘴？”她好奇地问。

“……”

曾鲤心虚得要命，几乎不敢想象艾景初的表情。

其实那个时候，伍颖也是半吊子。伍颖对她说：“你吸一口，然后把烟吐出来就行了。”

此刻，曾鲤的手机响了，是马依依打来的。艾景初随之将音响关掉。

女歌手用她独特暗哑的嗓音还在吟唱着那支歌，玻璃前的雨刮器也在眼前有节奏地一摇一晃，而车里的空气却因为他身hetushu.com.com上的烟草味，和刚才略有不同。

艾景初瞄了她一眼，没说话。

后来伍颖吓她：“其实中间那个人最惨。要是来了个会吃人的东西，前面的走太快了，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后面又没跟上来，而中间的人比较密集一扑一个准，一扑一个准。”

没想到，后来带她入行的那个人戒了。而过了一些日子，她却有了这个癖好。只是她抽得很少也很隐蔽，几乎没被任何人发现过。

她和马依依还有伍颖经常凑一起对男人们的外貌品头论足，指指点点。可那都是女孩的私房话，谁想到当事人就会坐在旁边。

窗外漆黑一片，除了车灯衬托下的草木，则什么也看不到。起雾又下雨的夜里，太让人胆颤了。偶尔车子开进弯道里，就会突然遇到前方有一团雨雾交织的白烟拦着路，让曾鲤吓了好几跳，那场景像极了看聊斋里描述的那种狐仙鬼怪，出没的荒野之地。

曾鲤虽然没有在雪地里坐车的经验，但是从电视上、新闻上、以及刚才跑黑车的司机的嘴里了解到一些。随着雪越来越厚，她的心情从好奇渐渐变成了紧张，也忘记继续数海拔了。

如此熟悉的歌在这样的夜路上，听起来居然别有一番感慨，曾鲤的心中有些情绪累积起来，必须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她一改往日的拘谨，打破沉默道：“艾老师，你好像没结婚吧？”

他，又喝了一口。

“小鱼，你回去了吗？”马依依问。曾鲤手机听筒的声音本来不算大，但是在这个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曾鲤本来想说“是女的”。要不是为了她，自己能那么狼狈么，结果她还好意思来寻找八卦，要赶紧掐灭马依依无聊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