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黄金。”
棠华道：“你所用的‘枯木逢春’香虽好，但还是略甜，我先前制了一味新香料，曰‘料峭’，你品品看如何。”
棠华脸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源仲心中一动，回头看他：“你暗中调查她？”
婉秋捂嘴嘻嘻笑：“我家公子就爱这些香啊茶啊的清雅东西，见人便卖弄，您老担待些。”
源仲摆了摆手，一反常态没有与她说笑，忽见方才那店铺老板跑过来，满脸堆笑看着谭音：“姑娘，你方才那两面镜子，能卖给我吗？”
棠华淡道：“你跟丁戌多年，这个多疑的毛病还是改不掉。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清楚，跟在你身边的人，自然要调查清楚才能安心。”
此人有自己开辟的洞天一事他们都知道，但他向来行踪诡秘，族里竟没人知道他将洞天开辟在何处，如今他亲口邀请，棠华岂有拒绝的道理，心情甚好地答应了。
他脸色怪异地将瓷盆从水晶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倒了半壶冷水进去，只见那盆底的莲叶瞬间像活了一样，色泽变得十分鲜艳，粉色的莲花更是摇曳生姿，更奇特的是，随着清水注入，莲叶中钻出数尾橘红色小鲤鱼，居然能动，绕着莲花莲叶打转嬉戏，神乎其技。
终于谈到正事了，老板松口气，继续朝她神秘地笑：“三千两……”
源仲从怀里取出一只不小的丝囊递过去，老板打开一看，差点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晃花眼，满满一袋明珠啊！个个龙眼大小，光华璀璨，他活了大把年纪，何曾见过这么漂亮的明珠，险些要晕过去。
“何事？”
谭音低头喝了一口茶，只觉满口馨香，更绝的是，此茶配合香鼎中所燃的料峭香饼交织在一处，在鼻端胸臆缓缓融合蔓延，竟令人霎时耳聪
https://www.hetushu.com.com目明，精神为之一振。老板自己都看呆了，谭音笑吟吟地摸了摸这只瓷盆，那个叫公子齐的人很有趣，将仙法灌注在画中，引出这许多变化，想来一定是个匠心独特的人。
源仲苦笑：“你一来，又是点香，又是送茶，倒叫我这个主人无所适从。”
三千两黄金，有必要这么贵吗？
源仲跃上极乐鸟背，将谭音拉上来坐在自己身前，忽然，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回去后将那个机关人关房间里，别让他出来。”
棠华道：“我听闻上古时代有偃师的传说，莫非这个姬谭音是偃师传承？”
他不甚正经地笑语：“婉秋姐姐，多日不见，你更漂亮了。”
谭音不等他说完，便笑道：“你把冷水倒了，再灌入热水试试。”
源仲不愿与他多谈谭音的事，随口应付过去：“谁知道呢。”
待听闻这些机关都是出自谭音之手，婉秋兰萱两个侍女索性拉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可怜谭音这个拙于口舌的，在她们的莺声婉转下，她连句利索的话都没能说完。
棠华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确实有找你的打算。”
谭音吓一跳，这么贵？！结果老板接下来的两个字让她彻底沉默。
她愕然抬头，却见他从店铺后门走过来，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拿，也不知方才跑去买什么了。
谭音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好运镜，一只鉴伪镜，说了下用途，再递过去：“能用这两个东西换吗？”
公子齐是非常有名的画师，而且最重要的，他是个仙人，传闻其人风流倜傥，俊美非凡，早年便有各种风流名声，走到哪儿，哪儿的女人就春心乱动，老板坚定地相信，不会有年轻姑娘https://www.hetushu.com.com没听说过公子齐的大名。
老板见谭音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又自得起来：“如何？是不是不简单？单这一手画工便艳绝天下，更何况注水后还有这等奇迹。姑娘，这可是镇店之宝，你如诚心想要，价格好商量……”
突然店外又有一人笑道：“他出了三千两黄金，我便出四千两，老板，还是卖给我吧。”
源仲笑道：“但我可爱的小侍女也看中了，过几日也是她生辰，我也打算买了送她呢。”
她正要再喝一口，忽觉方才胸臆间令人畅快的清爽瞬间消失，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窒闷，她皱了皱眉头，脸色骤然一变，身体像脱离控制一样，直直朝地上摔去，茶杯连着茶水洒了一地。
源仲笑了：“不是便不是，发什么火？看看，脸都变形了，叫方外山那些小侍女来看看，她们心目中风华绝代的棠华大人如今倒像一只被烧了屁股的猴子。”
突然，又是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的碎裂声，源仲浑身颤抖扶着椅子，急道：“棠华……你下了药？！”
棠华又道：“这是前几日芜江龙王送来的江底水草，炒制后做成茶饼，名为‘黯然销魂’，名字虽怪，味道却好，你也尝尝，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块，送你些。”
棠华脸色铁青，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将他拽出店铺，直拖到一条暗巷里，才低声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吃饱了撑的跟着你！你跟丁戌有什么瓜葛，别扯上我！”
“到处都能遇见你，老实说，是不是暗恋我所以一直悄悄跟着？”源仲不正经地过去攀上棠华的肩膀，笑得贼忒兮兮。
老板顿时不晓得后面的话要怎么接，傻在当场。
源仲笑道：“我可不信世上有这么多巧合，兖都遇见和*图*书一次也罢，归虚还能再见一次。棠华啊棠华，丁戌派你跟着我，你何必装傻。”
“兖都战鬼一事。”
其实她还有几枚玲珑屋，但玲珑屋即便是在她活着的上古时代，也可以卖到数万黄金，换个瓷盆未免太奢侈。
谭音闷头想了半天，他话里的意思她似懂非懂，莫名其妙地，她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回头朝他露齿一笑，想说点什么，却又拙于表达，被他轻轻敲了一路的脑门子。
其实老板本来想借着聊公子齐，再顺便将瓷盆的神秘之处透露出来，谁知这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实那个小洞天变化很大，谭音住进来后，不单做了引湖水灌溉药田的大型机关，还做了引水入楼的机关，虽说到了冬天那供水的青铜管会冻住，可怎么说也比从前方便许多。
源仲笑而不语，将众人请入小楼，谭音记着他的话，先上楼将源小仲安顿好，下来的时候，便见兰萱将青铜鼎打开，往里面加了一块新香饼，点燃后味道十分清冽淡雅，与往日源仲所用的香料味道截然不同。
源仲看看她，再看看后面的棠华，棠华摊开手，一脸无奈，他身边这两个绝色侍女，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被他宠坏的大小姐。棠华向来好脾气，这些年跟过他的侍女个个都被宠得鼻孔朝天，婉秋还算温柔的。
棠华身为仙人倒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他身后那两个侍女见着扫雪的木头人简直又叫又跳，冲上去一顿搓揉，半点绝色美人的气质都没了，惹得棠华一个劲摇头：“没一个像样子！疯疯癫癫，两个疯丫头。”
棠华回头瞥了一眼谭音，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喜欢她。
这孩子果真是靠手艺吃饭，走哪儿都能做生意，随便出来买点东西，她也能赚个几十两，此等敛财手段，实在叫人嫉hetushu.com.com妒。
源仲抬手轻轻在她头顶上敲了两下，见棠华他们还在店内徘徊，他便道：“我走了，你一路从兖都追来归虚，辛苦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喝杯茶？”
源仲叹道：“还是我家的侍女懂事些。”
源仲一听这声音眼睛便一亮，果然见外面施施然走进一位紫衣公子，清雅高洁，风华绝代，正是棠华，他身后依旧跟着婉秋兰萱两名绝色侍女，一进来便觉店铺满目生辉，将那满袋明珠的光华都给掩盖了。
婉秋柔声道：“多谢大僧侣殿下割爱，婉秋无以为报，唯有请您吃一顿酒饭，万勿推辞。”
源仲耳朵都红了，憋了半天，才低声道：“你送我的，我……不想让别人见到他。”
谭音沉吟半晌，忽听源仲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千两黄金，要了。”
源仲不说话只看着谭音，她摇头：“我不是很想要，只是觉得有趣，棠华公子要，便给他吧。”
棠华取了瓷盆，反手递给婉秋，这侍女乖巧地接过来，先谢了她家公子爷，再过来笑眯眯地谢源仲：“大僧侣殿下，谢谢您割爱。”
他转了转眼珠，笑道：“我住的离这里不远，既然在这里遇见，也是有缘，不如去我那里作客，婉秋姐姐亲自下厨做两道小菜，让我也享受下口福，如何？”
老板从未想过冷热水还有什么不同，他见谭音似乎很懂的样子，倒也不敢怠慢，立即烧了一壶开水，再度灌入瓷盆，只得一瞬，便见瓷盆上所有的莲叶都消失不见，盆内千万朵莲花重重叠叠，橘红色鲤鱼变成了银色的小鱼，在盆内欢快地游动。
源仲怔了一下：“哦？你们都知道了？”
棠华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姬谭音是沅城人士，父母双亡，家中是卖油的，并不像偃师传人啊。”
“为什么？”谭音难得郁闷，和-图-书难道源小仲有那么见不得人？
棠华将他推开，皱眉道：“孽缘而已。废话不多说，婉秋喜欢这瓷盆，前日就看中了，过几天是她生辰，我要买了送她，你莫跟我抢。”
怎么搞的？她……身体不能动了？谭音心中骇然，她神智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棠华看了源仲一眼，面无表情抛给老板一只更大的丝囊，老板忙不迭打开，只见里面满满一袋小指甲盖大小的莹润珍珠，还有两只黄金打造的芍药，做工极其精美。这老板向来只能做成一些小生意，何曾想今天一连上门两个大主顾，又是明珠又是珍珠又是金花，他膝盖都软了，奈何棠华出价确实比源仲高，他无助地望向源仲，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瓷盆应当不仅仅是画工高超那么简单。”谭音望着瓷盆侃侃而谈，反客为主，“老板，能把它取出来，再倒些水进去吗？”
“你假如往里面灌酒，出来的景象还有不同。”谭音捧着瓷盆有些舍不得放手，忽然问，“多少钱？”
说话间婉秋奉上茶水，其色老红，叶片大而圆，闻之奇香无比，更有一股暖意直溢胸腹。
棠华神情严肃：“闹那么大，纵然天神现世也总有有心人。如今丁戌也知道了，只怕依旧要派人前来寻你，战鬼也未必放过你，你自己小心。”
老板见那两只小镜片做工古朴，一点也没有精美绝伦之感，就算再怎么好用，可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不由连连摇头：“不值，不值。姑娘，你这个是实用品，公子齐的画是豪富皇族喜爱的收藏品，两种东西，不是一个档次的。”
源仲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不料迎面见婉秋红着脸走过来，望着他微笑行礼：“大僧侣殿下。”
奈何眼前的姑娘一脸茫然地摇头，道：“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