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欢天喜帝

作者:行烟烟
欢天喜帝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卷二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六

卷二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六

曾参商咬了咬嘴唇,“沈大人也无需后悔,待一会儿见了皇上,容你随意参弹!”
曾参商鼻尖皱了皱,嫌恶地一转头,竟是闭紧了嘴,死活不肯再开口。
合卺宴开,那男人……
未及叹息时,阁外便响起簇簇落舁之音。
她神思恍然,赤金之色如匕首之锋,灼痛她眼。
皇上好男色,天下皆知,只不过……
颊瘦颌窄,唇满而丰润,发丝黑亮。
曾参商哼哼两声,没好气地撇撇嘴,“我朝不杀士大夫。”
红日破云而出,万丈金茫耀遍重重朱墙五彩琉璃瓦,洒透茫茫白雪,碎金泛银铺就一地。
他干咳一声,扭过头,往一侧让了让。
倘若这是真的,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沈无尘眼神上下浮了浮,嘴角轻轻一撇,看着他道:“当年因这性子而失了状元之位,今日难道也想因这性子而失了身上官服?”
沈无尘低首,“前一日浮桁舟断板裂之事。”
江风大起,一路扫过轻雪浮冰,扑面凌颊,冻彻一潮心海。
不愿舍国而为邺齐之后。
“姓曾,双名参商。”仍是清脆万方之音,叫人心中一凉,甚是舒爽。
许迪奉册、李随奉宝,直身至她脚下,低头抬手,捧册宝以进授。
沈无尘醒来时,一眼就看见正睡得香的曾参商。
辂外有人轻禀:“陛下,沈大人有事欲奏。”
紫貂大裘挡不住沁骨寒意。
曾参商转身倚上车板一侧,将手炉又抱紧了些,看了看正睡着的沈无尘,便也闭了眼。
她垂眼,不敢视下,手腕微颤,碧镯随颤,冰凉沁心。
英欢望了他半晌,才轻叹一声,“起来说话罢。”
沈无尘低应一声,领命便退。
沈无尘面色发黑,嘴张开,却说不出一字。
沈无尘闭了嘴,微一咬牙,又看了曾参商一眼,眉间深凹,才又退至外面。
江雾厚重,她宽袖于风中雾里若隐若现,款款而扬,似赤雉之羽,妖滟成行。
英俪芹猛地起身,头一晕,脚下险些不稳,身后两个宫女忙来将她扶稳,“皇后当心。”
两两相望,谁也不愿就这么转身回头,就这么背道而驰。
有内侍趋步而入,同一侧所侍宫女们共引英俪芹离阁,以次入诣殿庭。
辇官皮靴压雪之音刺耳,摇晃之中更觉晕眩。
话毕,转身便朝一侧行去,靴下沾雪,足迹渐远。
沈无尘又是猛地一松手,口中低低一吼,“成何体统!”
离情满腹令人愁,江冰潮气灌心尖。
……倘若他不喜欢你,你是否会伤心?
沈无尘闻得此言,恨不能转身踹他起身,扭头狠瞪他一眼,低喝道:“大胆无礼!”
曾参商却是不起,低着头闷声道:“臣跪着就行。”
曾参商脸色蓦地涨红,愤恨道:“你说谁像女子?”
沈无尘翻身下马,一抖袍摆,侧目看向他。
沈无尘僵在那里,愣了片刻,作不得丝毫反应。
英欢望着他,眼波轻动,“朕让你过来,”她拾袖一指身前,“到朕跟前来。”
英欢伸指,在他面上划过一圈,而后淡淡一笑,“礼部官员们都是傻子不成?竟让一个女子留于朝中为官这么多年!”
他回头,见是个小校,满腔怒火对人发不得,只得瘪着嘴点点头,跟着人往后面走去。
英欢立于辂前,止辂不进,心底思情绵扬不休,逆风回首望去,眼睫霎时被江边陡寒潮气塑了一层冰膜,眸光似水波动浅荡,透过江雾一路抵至东岸重重黄仗之间的那一人。
曾参商眉毛轻挑,咧嘴道:“既是如此,沈大人现下为何弃马不顾,偏偏赖在这车中不走了?”
贺喜身如寒松,挺挺立于马上,下巴微抬,褐眸和_图_书浅阖,定定地望向她。
再强些。
将她留在他身边!
本以为沈无尘定会恼他这无礼之言,谁想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便又阂了眼,不再开口。
英欢冲他扬袖摆手,道:“你退下,留他一人。”
沈无尘斜眉看他,面上怒意仍盛,“我也是男人。”
口水沾上他官袍,印出条湿渍。
知道他仍立于江岸浮桁边,遥望着她,看着她走,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金辂缓缓而行,不曾离开,不曾移动。
她命人放慢行速,又掀了侧帘,见沈无尘立身于马上,正朝这边而来,不待他下马行礼,便挑眉直问道:“何事?”
寝殿前白雪皑皑一片,零星脚印纷乱,却极冷清。
那人想了想,头压得更低,声音更小,“邰涗皇帝陛下早起离宫,皇上率众卫出宫送行至东江之畔……”
他大掌勒着缰,唇抿至紧得不能再紧,放马一步便想再放一步,步步逼近她身,将她留下……
曾参商口中不清不楚支吾一声,扭过身便接着睡。
曾参商犹豫着起身,一步步挪过来。
英欢握帘之手一紧,眸雾尽散,只留犀利之光,“接着说。”
沈无尘靠上前一步,掩去周遭人等目光,肃稳之面忽地泛出丝嘲意,“曾参商,三年前进士科二甲第三十九名,我还是记得的。”
青纱中单,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白玉双佩,青袜青舄,舄饰以金。
不愿留于此处。
绣帘被掀起,黄褥脚踏在前,宫女内侍候成一片,待她出辇。
马蹄踏上浮桁接岸之处,雪沫盖过马掌,掩了俊黑之泽。
阁中暗香浮动,又兼暖意及身,人人面上均带了桃色。
车身一路行一路晃,就着怀中手炉之香,睡意渐起。
朱底青花龙凤绣帘轻起,内侍伏腰垂首,迎英俪芹出辇。
沈无尘应了一声,随即冷冷望了曾参商一眼,“若早知你是这性子,当年定会直接除了你的功名!”
步步压砖,步步压心。
才能再见他!
他一缩手,抬头看去,就见沈无尘也已进来,一双微长黑眸正望着他。
沈无尘上前半步,垂头开口,声色平缓,“曾参商,大历九年进士科二甲第三十九名。初得奉清路省试解元,京中礼部试会元,殿试后赐进士出身,留于吏部堪名待用。”
殿外灿阳之光透过窗蔑扑闪而入,可心间却是沉沉乌云一片。
六军在前引路,龙墀垂旒轻扬,华盖彩衣并黑甲银枪,漫漫踱上浮桁。
曾参商面带讪色,抽手捧住那手炉,暖暖热热,还散着淡淡香气,冻透了的手不消一刻便寒意尽褪。
…… 邰涗天家女子,眼睛都是这颜色……美,真美……他就喜欢这个,你知是不知?
曾参商捧着手炉,微怔一瞬,这才想起之前听人说,之前连夜抢修西岸浮桁,沈无尘亲自行督于桁上,一夜未休。
她扬袖指侧,命人起驾,而后直直入辂,再未回头。
曾参商吃痛一呼,眼皮动了动,软软睁开眼,水蒙蒙地眨巴两下,看见沈无尘面上带怒之色,下意识便皱眉道:“沈大人怎么……”
生辰之夜英欢对她所说种种之言,此时在脑中无比清晰。
曾参商望着那手炉却是不接,将手往身后一塞,撇开眼,“要那东西作什么。”
入得正殿,降立庭中北向位,眼望前方俯伏之众,心中一阵阵紧抽。
片刻后才有人上前行礼,叩于厚雪之上,也不抬头,只是道:“皇上临有急事,辰时出宫至今未归……”
身后已有人来唤他,“曾大人,这边来罢。”
曾参商咧嘴一笑,面色随即转阴,往后退了半步,声和图书音略变,却仍是盯着他道:“沈大人是来奉旨问话的,还是盘询在下出身的?”
沈无尘沉眉略思,心底咯噔咯噔两下,神色敛了些,仍作平常清肃之态,看向他,低声问道:“你我可是头一回见面?”
九龙四凤为寇饰,一十二株花博鬓。
他回身策马至卤簿仪仗之后,于随行诸臣车驾当中,寻着礼部官员问了一番,便有人带他往更后面行去,便唤人出来相见便道:“是在礼部主客员外郎徐大人下面任差的……”
曾参商睡得迷糊,得寸进尺地将他又往板侧压了压,当他是软垫一般,全身都靠了上去。
曾参商一路行一路张望,却不料走在前面的沈无尘突然扭头瞪着他,低声道:“一会儿若是不想死,便敛一敛你这嚣张的性子。”
装成,英俪芹起身,华服厚重垂身而下,敞袖缘侧层层金线朱色相压,一动,腰间双组玄色大绶便轻缓而飘,上有翡翠玉环三枚,晶透盈目。
再强些,才能不畏世人之言。
不愿……见那个传说中贪色霸道的男人。
先前于雪中见他,只觉他面容清秀,并未太在意。
人在前方将车帘掀起,脚塌置在下方,才道:“曾大人请。”
那人却是再未回头。
曾参商面色一僵,小脸变得煞白煞白,嘴唇轻抖,显是被他此言气得不轻,“原来沈大人还记得。”
沈无尘抬手拂去面上落雪,眼神定定看向他,“响箭落羽为邰涗之箭独有,此话你敢拿性命相担?”
车行颠簸,路上大雪,近临康城时已是太阳西落之景。
来者俊雅非凡,看上去甚是年轻,身形瘦且矮,一双眼湛澈透亮,眉目清秀,红唇皓齿,站在那里竟是头也不低地直盯着他瞧。
英欢眼中亮了一瞬,面色稍变,看向曾参商,微一点头,才道:“果然是你。”
曾参商将这车打量一番,心中啧啧两声,也不多念,一鼓作气上得车中,看着车帘被放下,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东江。东江。
她只消一想,紧张之情便顿涌于心,手心满是汗水。
英俪芹抬手轻弯,将手腕裸出,由着那宫女将玉镯套上她的腕间。
内侍上前一步,朗声于众前宣赞表,宣毕,伏地而拜,众皆拜。
雪沫碎溅一地,靴前半掌皆作白。
内臣引内外命妇俱称贺于下,宫女引英俪芹升坐于上,观众人行大礼。
英欢见他已退,才收回目光,对曾参商道:“过来。”
沈无尘不禁来了兴趣,这少年一般的人竟也能当的起徐知达的手下,不由向前一步,问道:“叫什么?”
就在她身前,可心中却无丝毫波澜。
身上长氅顺风而翻,氅下玄色锦袍已被江气浸透,寒魄逼人,刺骨撩心,心似跌宕于千年冰涧之中,眼看她就要转身,不禁重吸一口气,几不能把持住自己心中烈涌之潮。
脑中忽明忽现,有些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将来还能不能再见,若能再见,又当是何年何日。
沈无尘瞥他一眼,摇了摇头,挑眉道:“这性子何时能得敛……”他一停,曾参商便要再开口,可一触上他转冰的眼光,便咬了唇不再言。

朝中何人闻他不是退让三分,又怎会行此无礼之举。
他的话仍在她耳侧,暖热的气息仍拂于她唇间。
位高得宠似他,竟也是个忠恳实干之臣。
沈无尘吩咐外面行驾,撩袍坐好,看他一眼,弯身而下,从座底拾出个镂花小手炉,朝他面前一递,“拿着。”
英欢眯了眯眼,“究竟如何,可都查清了?”
黑马尥蹄,向前迈过一步。
宫中金钟又撞,三下,声音渐沉渐远,和_图_书如水波悠悠而荡,自外东门一路传至寝殿。
册后之日,他竟不留于宫中,而之前却也未得通禀相报!
沈无尘背了手至身后,“虽比不上你博闻强记,但我对做过的事情,一向都还记得清楚。”
她慢慢闭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奇冷之气,往后踏了一步……
天下万物皆可得,惟独求不得这一人。
无纲无常,天理不容!
碧玉垂滚而下,压了压她的心。
沈无尘盯着他,“回京之后自是要着人好生详查,只是我此时问你这话,是不知你区区一个礼部主客小官,为何能识得落羽为响箭之羽,而箭又是邰涗之箭。”
他终于狠狠收缰,右掌虎口处被缰绳磨得几欲渗血,却不知痛,只知她就要在他眼前离去。
身子斜着,头歪在一边,嘴巴微张,唇角带着口水,怀中的手炉早就滚下身,身上官袍被扭压得皱巴巴一片,惨不忍睹。
曾参商大惊,只觉眼前女子眸光利指己心,威迫之势及身,几不能开口而言,只是颤声道:“臣……”
辇下一震一晃,随即而停。
她侧过脸,脚下动了动,终于将身子转过来。
沈无尘又将他打量一番,微微一笑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曾参商鼻间轻轻一哼,垂眼道:“沈大人何不回京后让兵部的人来鉴定一番,问我又有何用。纵是我肯拿性命相担,只怕沈大人也不会轻易相信。”
英欢见他走近,忽然起身上前两步,抬手便捏住他的下巴,轻声道:“好一张俊脸。”
沈无尘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也未想便抬手箍住他双肩,狠狠将他一推。
英欢远远将他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他纵马轻行至浮桁之边,心中诸情几欲喷涌而出,恨不能就这般回头,扑入他怀中,不再离去。
镜前,陪嫁宫女腆着脸,将她身前的青衣革带系得紧了些,垂首在一侧轻声慢语道:“公主今日这般美,邺齐皇帝陛下倘是见了,定会一见倾心……”
圣驾已至城中候馆,沈无尘听人禀过之后,便带着曾参商一路过衙行去,待随驾宫人通禀过后,才领着他入内觐见。
英欢紧了眉,略一思索便吩咐道:“你亲自去盘问那人一番,看看是否有差错。待过城休憩之时,将那人带来与朕看看。”
先前见他跟在沈无尘身后走进来,忽觉眼前一亮,男子容貌俊美至此,当真罕见,且一望便知此人胆色俱盛,见了她满眼好奇相望,竟连礼数都抛至脑后。
曾参商身子轻颤,终于将头抬起,对上英欢眼中之光,开口道:“沈大人胸怀经天纬地之才,人道天下文章第一人,微臣哪里能同他相提并论……”
曾参商一下子回神,慌慌忙地叩下去,“臣……臣曾参商拜见陛下。”
“谢陛下。”沈无尘起身站稳,却见一侧曾参商愣愣地站着,既不行礼也不吭气,只是盯着英欢瞧。
沈无尘又看了他半晌,忽然道:“长得灵秀似女子,开口却如此不顾礼数,枉担了这满腹学识。”
沈无尘将身子一直,语气冰了些许,“恨我可以,只是晚上见了皇上,莫要也做出这副找死之样。”
她右脚才踏出,身子未稳时便见前方有人匆匆行来,对着几名内侍飞快耳语了一番。
吉时已到。
车身重重一颠,随即停下,外面有人禀道:“大人,进临康城了。”
袖中手指动了动,弯成个圈,说到底,她不过是二国缔盟的一枚棋子罢了。
曾参商吸了口气,眼中透着黑茫,抬手将车板一捶,“那沈大人抱男人作什么,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倒也奇怪。
钟声沉厚,水纹般蕴浮推就,震得人耳hetushu.com•com根略微带痛。
她心口一酸,竟觉屈辱,开口颤声相问道:“皇上去了何处?”
沈无尘也不多言,直直将手炉丢进他怀里,而后闭了眼朝后一靠,再也不动。
曾参商瞪大了眼睛,终于开口道:“晚上见皇上?”
英俪芹闻言生生愣住——
沈无尘几近气绝,胸中怒火熊燃,此生还未被遭人如此相待过,恨不能立时将他丢至车外去,忍了又忍,才抑住怒气,撇过眼不再看他。
恍然惊醒……从此她便是邺齐的皇后。
身后有邺齐宫女捧匣而来,自匣中取出一镯耀玉,恭敬地呈上来,复又行了礼,才道:“此物是太后赐予公主的。”
谁也不知……
心中隐隐有些明了,可却不敢肯定——

曾参商耳边一震,人乍然清醒过来,再看看两人之间,才陡然反应过来,脸瞬间充血,变得通红通红的,看着沈无尘道:“沈大人,在下是男人。”
倒是个奇人,只是不知这性子怎能在朝为官。
行宫正殿庭阶下北向设皇后受册宝位,中书侍郎及奉册宝官常服入殿,执事人绛衣介帻,诣垂拱殿门就次,以俟册降。
曾参商眉头蹙起,一双大眼里泛出些血丝,恨恨盯了他一会儿,才扭过头看向别处,“沈大人要问什么便问,此处甚冷,莫要冻坏了大人贵体。”
四轮之驾无车饰,青帘垂落,只一侧静静挂着片细黄绸,以示此驾为天子之赐。
他不禁一急,扯过曾参商,低声道:“怎的这般胆大!”
可是此时再看,竟觉这年轻男子堪称俊美。
沈无尘面色沉沉,“是邰涗之箭。”
英俪芹面上骤然起霜,只觉这冰天雪地空旷无垠,可却立不住她一个人,身子瑟瑟发抖,嘴唇也紫了去。
这么冷的天,又是寒夜江边……
她下阶一步,紧着呼吸接过册宝,再授以内侍,内侍捧册宝复又宣赞,而后殿上众再拜。
耳边称贺高呼之声不绝,惶惶间诸音皆弥,什么都听不见。
他搓搓冻僵了的手,眼珠转动几圈,将这车中打量一番,才要动手动脚到处乱摸时,车帘猛地被人大大撩起。
纵是不回头,她也都知道。
身后有宫女轻声提醒她道:“皇后当由内侍导以降坐还阁了……”
沈无尘抬眼,脚下轻夹马肚,在一旁跟上,“还未查清,不过倒是有了些眉目。礼部随行中有一人于断桁处捡到了一根响箭落羽。”
曾参商低着头,伏于地上的手攥得紧紧的。
只是,英欢既能以女子之身而扛起邰涗万里江山,她又为何不能将这一场无念之姻带来的苦楚吞下肚去。
袆衣重贵繁复,深青织成,翟文赤质,五色十二等。
紫袍下摆随风轻展,腰间金鱼袋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她转身,朝外望去。
玉用珉玉五十简,宝用赤金高一寸。
曾参商仍是一副随意模样,看了他两眼便撇开目光,轻笑一声道:“沈大人朝中何人不曾见过……只是我曾见过大人,大人并未注意到我罢了。”
在朝为官十二年,国中谁不知他性子笃稳刚定,向来大事不惊小事不慌,何故今日竟能被一年轻男子撩拨至此地步。
她呼吸愈紧,额上汗粒骤涌,心中慌乱纷繁,坐于高位上却不知所措。
眼下青黑,面色泛黄,一脸疲态。
曾参商再看他一眼,面上敌意不禁淡了些。
“见过……沈大人。”声音清亮干脆,语气却有粘滑之意。
他舒服地喘了口气,看一眼正阖眸假寐的沈无尘,不禁小声嘟囔道:“放这么好的车驾不坐,天天于雪中骑马而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曾参商抬头,神色微变,“陛下……”
她坐于hetushu.com.com辂中,心口揪得紧紧的,直待过了浮桁,人至东江西岸,人才蓦地一松,浑身俱是冷汗。
沈无尘心中微动,正欲朝后退移之时,面前之人却蓦地靠过来,倚进他怀里,头在他肩上蹭了两下,接着睡。
微卷长睫沾雾而湿,眼角一片冰凉。
沈无尘忍无可忍,也不论这还是在英欢面前,声寒而斥道:“对着皇上你也能这般无礼!当年在京中满香楼,为了一卖笑女子而与人大打出手、闹得举京皆闻的人可是你自己!”
英欢红唇微扬,低笑出声,“当年若非你于殿试后犯事,状元之位也该是你的。朕当时还以为你会是本朝自沈无尘之后的第二个三元,只可惜……”
不愿见他……怎生都不愿见他。
眼皮合落之时,将眼中浮着的血丝也盖了去。
曾参商面色转白,嘴一抿,“识了就是识了,哪里有为什么不为什么的!”
从未有过一刻,似这般渴望一个女人,恨自己身上之尊位,恨自己手中之权重,恨自己一生一世需得为掌中这江山贴上自己的命。
一侧侍奉待册宫女均是明礼之人,一听这声音,俱是抿唇一笑,而后走去门口候在两侧。
……其实什么也不必做,左不过便是个忍字罢了。
沈无尘肩膀向前一张,朝他压过来几分,“朝中文官,哪个能分得清种种兵器?你回京之后倘是不想被扔去御史台狱,最好现下同我说实话。”
英欢已然换了常服,正倚在座上,看他道:“免了。”侧过头吩咐旁人,“给沈大人赐座。”
内侍均是一怔,面露难信之色,又忙去同册宝使副低声相谈。
沈无尘怒意犹盛,起身往车外走,自牙间挤出二字,“下车。”
她面上端着淡笑,袖中之手却是死死绞在一起。
沈无尘闻言挑了挑眉毛,再抬眼时便见来人已至他面前。
眼睫虽是不长,可却泛卷,似扇面一般斜开,于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英欢眉头微微一动,却不着他平身,只是左右将他打量一番,又对沈无尘道:“这名字听来倒是耳熟。”
宫中西角紫宣殿开,有朱漆金涂银装芳亭辇缓缓而出,踏雪而行,其后内外命妇亦随,宛如宣纸朱墨一朵梅,待至正殿西侧乃止。
就听外面有低低的男声传进来:“册宝使许迪、副使李随奉制授皇后册宝。”
曾参商随意点点头,眼中一亮一亮的,“沈大人好学识。”语气不恭不敬,竟还带着些不屑之意。
曾参商也不看他,只是冷冷道:“沈大人刚正不阿,为官耿直,贬微臣至二甲已是开恩之举,微臣自当感恩在怀……”
沈无尘嘴角微一抽搐,忍着笑凑过去,叫他,“曾参商。”
沈无尘缓缓睁开眼,“皇上赐驾是君恩厚重,为臣子者却当有自知之明。”
曾参商口微开,半晌才眨了下眼睛,随即拧眉大叫一声,“沈大人!”
殿外西向落副次,内侍引英俪芹入阁,服袆衣,候册宝使至。
沈无尘眼角动了动,撑掌于膝上,仔细打量起他来。
英俪芹望着身前广尺之镜,脸微微作红,眉头轻动,却是不语。
沈无尘狠狠一甩袍,再不同他多言,大步往内走去,待入得里间,便垂首而拜道:“臣沈无尘……”
沈无尘瞥他一眼就不再理会,转身回望五步外的官员,淡淡嘱咐道:“皇上过临康城时要见他,先将他带去我车驾之内。”
曾参商咬牙低眼,狠狠地踹了一脚眼前雪堆。
鼻尖微翘,小小鼻梁俊挺,衔眉于两侧。
内外命妇班退,册宝使西向而立,四名内侍执黄仗于前相引,出殿后上辇行驾,朝宫后寝殿行去。
天下雍容富贵之尊服,世间女子钦羡之高位……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