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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谢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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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乌台秘记》之归燕

番外

《乌台秘记》之归燕

“我不反对啊,能把夫人的这段故事放在碑志上,也不失为风雅之事……事实上,我已写了一篇传奇,把我们的事都写成故事,取名叫《赵郡夫人传》,到时候收在我的文集里,就不劳你们两位费心了。”果然,那对狼狈为奸的师生马上住嘴,李贞一微微一笑,对付他们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好的方针:“如果废话说够了,就来谈谈打蔡州的事,如果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两个赶出西京,送到前线去说。”
四十多年来,他下直回家,总有几只燕儿飞过他头上,像是报信似的,然后她就会站出来:“李贞一!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
李贞一依然含笑,轻轻地摇着扇子:“你们两个,也就只有这件事能拿来取笑,都取笑了十多年,还不够吗?”
李贞一还是笑意吟吟,蒲扇转向韦尚书,轻轻地扇着:“韦奉正啊,你若有你姊姊一分聪明,就该知道你让我很不高兴……”
一弯新月、一池荷花,如同他十三岁时那样。
“李贞一!你给老娘滚开!”她却大吼一声,跳着脚又冲上去与对方理论,最后把对方给赶跑后,又回头对他大发雷霆:“你在干什么?青青是我的女儿!关你屁事!”
狼狈师生狼狈地摸摸鼻子,乖乖讨论起军务来,直谈到下直时分,该告辞时,李千里才说:“台主……”
韦尚书沉吟片刻,不悦地说:“姊夫,就算你和-图-书想死,也不是这个作法,你这样羞辱藩镇使节、摆出不谈不妥协的姿态,不是明摆着要人砍你吗?”
“我知道了。”
“想起来都叫人脸红哪……阿姊当年说这故事时,也是红着脸吃吃地笑……若不是阿姊说的,我打死也不相信姊夫会干下这种热情冲动的事……啧啧啧,若是我家阿姊也跟着冲动,姊夫的童子之身十三岁就破了……哎呀,真是太害羞了,好徒儿,你说对吧?”
一晃眼,数十年就这么吵吵闹闹有喜有悲地过了……
“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李贞一低吟,援笔将后面两句写完:“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
“藩镇砍死国相,陛下就可以此聚气,用这个理由强行征伐而无任何异议,民气可用就当用,横竖我活得太够了……”李贞一放下蒲扇,缓缓起身:“也太累了……”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拥住她,即使那时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她已是十五岁的小妇人,他笨拙地拥抱着她吻着她:“三娘姊姊……”
“三娘,我来。”他忍不住接手,将她与孩子推到后面:“这位娘子,孩子们闹着玩罢了,何必认真?将心比心,都是做娘的,何苦出口伤人?此事到此为止,若是再侮辱三娘与青青,在下就不客气了。”
那一夜是一池盛绽的荷花,引人遐思,红白相间,她手持灯笼,领着他穿过荷田和-图-书中的土陌,荷花高及肩膀,在夜色中掩饰了他们的踪迹。
十余年后,他终于与她结为连理,在城南杜曲的韦宅结婚后,他牵着她的手,走入这座宅子。
只留下这个如往常一般喧扰又异常寂寞的夏夜。
“妳!”
“栖云……栖云……”
她窘迫无地,不能高声喊叫,只急着想推开他,但是他虽是个瘦弱少年,气力却比她大得多,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被紧紧地压在他身上:“三娘姊姊,我要带你走。”

韦尚书无言以对,只能目送着李贞一也离开中书堂。
相伴了这么久的女人哪……她一辈子全在他眼中,他看着她如何变得坚强变得美丽,当她捍卫着女儿时,真是不可思议啊……那么娇小的身子,把那小女儿挡在身后,浑然不顾邻家孩子的母亲整整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厉声叱喝对方、警告对方不准说她的女儿是没爹的孩子,他从来不知道她可以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那么凶悍、那么泼辣,像一个市井妇人,这全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
因此,他与杜青青展开了长达十余年的拉锯战,杜青青当然知道这个常在她母亲身边晃来晃去的李叔叔想干什么,所以她总是抓着母亲不放,有一日,她笑嘻嘻地说:“李叔叔,我跟我娘说,我不喜欢你,所以你别忙啦!以后也不要来我们家了。”
“青青!叔叔哪里亏待你了?你怎么和*图*书可以这样?”
“台主入土为安时,下官会特别转告令郎,请他务必把这事刻在神道碑与墓志上。”
《旧梁书·宪宗本纪》
“到底是秋霜的老师,你比他看得清楚啊……”
“不高兴又怎样?我可是你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小弟,你动我一根寒毛,阿姊晚上不入梦掐死你才怪呢。”韦尚书毫无惧色,也笑着说。
“我不想走出来。”李贞一淡淡地说,目光悠悠地投向窗外:“我只想早点见到她……”
“与其说璇玑和阿姊像,不如说秋霜和姊夫你也很像吧?欠管教!”
而今,一切也都过去了……
李贞一应了一声,李千里便退下了,韦尚书看着这门生缓缓离去,不禁有些自吹自擂地说:“秋霜自从成家之后,真是变得又成熟又稳重,跟他从前那个讨人厌的小狗官样子,完全不一样了,果然男人有了家室有差。”
“那也得看娶了谁……虞璇玑与三娘有些像,凶是凶了点,不过秋霜也得是这样的女人才压得住。”
“若不是当年赵郡夫人说此事时,下官也在场,真是不敢相信,外表奉公守法内心变态至极的台主竟然有过调戏少妇的青春少年时,不过,大概是压抑太久了,才会这么变态吧……老师,您说是吗?”
因为杜青青明确表示了不喜欢他,差点使他与三娘分离,直到后来杜青青嫁人,他才有机会娶三娘回家。
“下官尽量……”李千和_图_书里说,又一拱手:“御史台内收到线报,关东藩镇派了一批猛士入京,人数不多,不知是做什么。又有好一阵子不见关东刺客来杀下官,下官担心他们要对台……中书相公不利,请您小心为上。”
那是他见过的最后一次月光、最后一池荷花……
一住,就是四十多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没错……”
中书堂内只有蒲扇轻搧的声音,良久,韦尚书才说:“都十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走不出来呢?”
“说实在的,我比较喜欢褚叔叔呢……他认识阿娘的时候就认识我了,你不一样……你还记得阿娘以前的样子,你觉得我是耽误她幸福的累赘,你觉得我是阻拦你幸福的障碍,你觉得我是我阿爹……所以你不可能将我视若己出……”杜青青步步进逼,而李贞一惊愕地说不出话,十岁的孩子就有这样深沉的心思?
“若是如此,那我就每天欺压你,这样就天天能见到她了。”
“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你只要我阿娘。”杜青青异常认真地说,那双很像她母亲的眸子,老成而世故。
很多年前,他曾经与她一同经过这座宅子,那时,她本是代丈夫来看新宅,她喜欢这座宅子的幽静纤巧,可是她的丈夫嫌门庭太小。
那一夜是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荷间小径,永远不能回头,他的心如擂鼓似地狂跳着,自七岁以后,他第一次摸到她的手,他怕再晚些……就来m.hetushu.com.com不及了。
那一夜是一弯新月,羞怯不安,远远地悬在远处柳梢。
杜青青二十六岁便因难产而死,韦三娘、褚令渠也走了,数年前,与他纠缠了一世的萧宝宝也离世而去……
“啧,拜托你要死要选个漂亮的死法,被砍死真是难看死了。”
“我不当台主十几年了。”李贞一说,扇子啪地一声打在李千里脸上:“你怎么就是改不了口呢?”
春色遍芳菲,闲檐双燕归,还同旧侣至,来绕故巢飞……
‘圆和十年六月辛丑朔·癸卯,镇州节度使遣盗夜伏于静安坊,刺宰相李贞一,死之……’
说完,像是怕他会抢走似地,她抱起杜青青往房里跑。从那时,他才知道,一个女人对于孩子的爱,可以大过一切、甚至大过她自己的幸福与尊严。
“栖云……”她微微侧过脸,他看见她的眼泪:“若有来世……”
某对嘲笑他就比西京城最三八的三八婆还要三八的宰相师生,此时一搭一唱地在当事人面前,恣意嘲笑他当年与夫人定情的往事。
“我哪里也去不了……”她低泣,摇着头:“我怀了他的孩子……”
就是偷偷跑出去宴饮,他也一定动用三品的特权,在晚上摸回家。当然,是免不了她一顿数落外加扣零花的。
李贞一缓缓乘马回到静安坊的宅子,一对燕子飞过他头上,往檐下的燕巢里哺育乳燕,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不够,姊夫,我会笑到你入棺材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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