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蝶之卷
第十六章 死煞（一）
他似乎一直在深深的黑暗里移动，怅然若失。不知该往哪里去。偶尔他会望见光明，刺目的光明，同一时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痛楚，从皮肤到血管。从肌肉到骨骼，都像被针在扎，痛得令人几欲发狂。
“哦，这样才能吸引女人来看啊。”他开玩笑。小蛮瞪了他一眼，泽秀笑了起来，过一会，才道：“因为那样才能发泄出心里的愤怒吧。”
泽秀立即将血迹用布抹去，坐下来继续喝酒，一面道：“不用理会，一群做白日梦的蠢货而已。”
他拍拍她的脸，只是笑。
他在后面笑，低声道：“谁说的？我还有一件事很擅长。”
“你身上的麒麟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她轻声问着。
泽秀眯起眼睛：“虽然同是天刹十方，但相差真是十万八千里。”他突然笑了起来，撑着一边脑袋歪头看她，道：“得罪我二叔，大概还不会很惨，要是得罪三叔，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蛮凝神想了一会，才想起当时在雪先生府上，自己确实随手编了一截挂在他手腕上。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原来你一直戴在身上。这个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吧。”
她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惊觉了什么一般，急忙缩手：“我……你、你快穿上衣服！”和*图*书
他见小蛮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干脆在她脖子上一揽：“好了，放心吧！来，咱们继续赌酒。我教你怎么使诈。”
小蛮知道他故意吓唬她，恨得牙痒痒，这个人讨厌起来一点都不相让，她前阵子真是昏头了才会说他温柔。见鬼，他要是晓得温柔两个字怎么写，她以后就倒着走路！
小蛮听说，不由回头道：“什么可怕的？”
他耸耸肩：“嗯，大概就是趁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把你掳走，用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之类的吧。”
于是他很快又昏迷过去。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前事。好像确实中了毒，但体力有限。他想不了那么多。有时候眼前隐约还会浮现一张少女的脸，一会对他虚情假意的笑，一会冲他勃然大怒，一会是痛苦的流泪，一会是温柔忧郁的凝视。最后她总是会被风雪打红了脸，泪水在脸上结冰，张口大叫他地名字。
他不能再想下去，终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小蛮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把你捉去！把你的皮剥下来做大鼓！”
“摸到它了吗？它是你的。”
泽秀摸着她的头发，将她额上的覆发拨到后面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低声道：“而且，我的麒麟是属于你的，只有你一个人能摸，没www.hetushu.com.com有其他任何女人碰过。所以，它也是很值钱的。她的脑子好像被某人的桃花眼烧成了浆糊，不能做出一点反应，只觉他牵引着她的手，贴近胸口那一块炽热的肌肤，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有力。
“这个能用值不值钱来衡量吗？”他失笑，然后翻身撑在她脑袋旁边，“你的丈夫除了我，不会是任何人。”
故弄玄虚，小蛮瞪了他一眼，背过去继续打花样，没一会就编出一只小麒麟来，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回头把他胸口叮叮当当一大堆东西拿出来看，研究这东西到底挂在哪里比较好。
“去死啦！”她又脸红了，“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没节操的混账啊，你的麒麟都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摸过了，早就不值钱了。我要纹也是让自己丈夫来，比你的值钱多了。”
泽秀眼睛一亮：“你要纹？我帮你，第一步，先把衣服脱了，告诉我要纹哪里……”
在小蛮快要习惯每天跳出这么一段追杀戏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再也没人来追杀了。他们又过上了以前悠哉悠哉行路看风景的日子。
小蛮推开门走出来，见他剑上还滴着血，吓得又退两步：“你快擦干净！”
忽见他脖子上早已有了一截打好的梅花样的珠线，她奇道：“
和-图-书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泽秀挑眉而笑：“你是我的姑娘啊，把你抓走才能让我方寸大乱嘛，戏曲上不是都这样演的？”
她将脖子上的那截珠线小心解下，换成新打的小麒麟，左右看看，道：“可惜没你身上那只麒麟凶，我可打不出那种气势来。”
小蛮怔怔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别过脑袋轻道：“我也应当纹个花啊鸟啊的在身上，发泄一下我的愤懑。”
“你说，天刹十方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啊？哪有那么蠢地人，明明知道打不过还前仆后继的上？”小蛮塞了满嘴地干枣，手里还在练习着泽秀教她地掷骰子作弊方法，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泽秀摇了摇头：“不用怕，来的都是喽，没什么手段，连我都对付不了，何况我二叔三叔。”
泽秀想了想：“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吧。”
小蛮见他胳膊上的白绢松垮垮地，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便走过去替他系好。
“剥皮？那也剥小丫头的皮啊，光滑细致，是上品，没人会剥男人的皮。”
泽秀蹲在旁边擦剑，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什么诡计，先派来一些喽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停上那么几天，让咱们以为他们怕了不会再来，大概可怕地在后面等着吧。”
“什么事hｔtｐs://www•ｈｅｔusｈu.coｍ•cｏｍ？”她回头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
泽秀继续擦剑，一面吓唬她：“或许他们抓你也不会用鞭子来抽，有可能用烧红的铁来烫你脸，在你身上刺字，把你头发剃了让你当秃子。嗯……总之一切都有可能。”
小蛮把枣核朝他头上砸去：“你去死吧！他们找的是你，用鞭子抽我干什么！”
“那，他们是不是要盯上你，一定要追杀你？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
她摸了摸那只珠线麒麟，像是在摸他的纹身一般。他爱极她这种小动作，不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她想起红姑子的可怕威胁，顺手拿来用了。
小蛮忧心忡忡地走过去，低声道：“泽秀，是天刹十方的人杀了你父亲？还要灭族？”
从开封府到太华山这一路，果然时时遭遇天刹十方的埋伏突袭，小蛮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发展到了完全不当作一回事，那些人在泽秀面前脆弱的和纸片一样，没两下不是死就是伤，最后都是逃走了事。可没两天又会卷土而来，其坚韧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意志简直令人钦佩，愚蠢地程度也让人感慨。
泽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过一会，才道：“他们迟早会发现自己的愚蠢。”
小蛮再把骰子丢在他头上：“谁是你的姑娘！臭美！”
“嗯，你三叔雪和_图_书先生也是天刹十方呢，他们不晓得知不知道。”
她转过身去不理他，抽出珠线开始打花样，打了一半，忽然觉得有人爬上床，蹲在她身后看着她，她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你又要学这个？没用的啦，你的手除了握剑杀人比较厉害之外，其余什么事都做不好，是个笨蛋。”
小蛮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你……你就这么肯定……”
小蛮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心口摸上去，一直摸到肩膀，他倾下身体，让她可以不用费力抬手，然后他的袍子就这样滑了下来，那只麒麟双眼灼灼，凶神恶煞地瞪着她，还是那么狰狞威武。
到了华阴之后，太华山就在眼前了。小蛮在街上买了一堆风味小吃，回客栈和泽秀两个人分。
是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那种疼痛里似乎还藏着火，在烧灼他地神智，所以往往在他见到光明的下一刻，他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他一次又一次地醒来，身上的痛楚也一次比一次轻一些，有时候会见到花白地胡须在眼前闪动。他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开口想说话，那人就会阻止：“孩子。不要说话，你中毒很厉害。好好休息。”
泽秀笑道：“你送我的，忘了吗？”
“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