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生气的时候很好玩，也很甜，泽秀很想笑，然后他真地笑了。

他回来就是挑刺吗？小蛮愤怒了，把筷子一丢：“我不吃了。”

她没意见，半点意见也没有。

他还不太明白，究竟要怎么样才叫诚意。某个坏心眼的小鬼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就算一时丢在脑后，到底还是要捡回来重想。

“你好脏啊，也好臭。”她笑吟吟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蛮头也不抬，低声道：“等等啊。我把这一针弄完。”

小蛮回去之后继续取出针线绣孔雀，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上身给绣完。

描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泽秀出去也没什么不好，两个人总不能成天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她有她喜欢做的事，泽秀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委屈她或者委屈他，都是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总是腻在一起，那不叫爱，叫牛皮糖。

小蛮呆住，好像不太能理解他说了什么。泽秀很诚恳地点点头：“你没理解错，我就是那个意思，衣服难看地要命，快脱了。要不，我来帮你脱？”

那些又烦恼又快乐的事情，柔丝一样缠住他，不讨厌，好像还有点喜悦，也让他重新变得懒洋洋醉醺醺。：

泽秀笑了笑，过一会，轻道：“也好。她喜欢就好。”

“我就喜欢瘦皮猴，你有意见？”

他看也不看她，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春天的夕阳照在身上都令人懒洋洋地，昏昏欲睡。

泽秀微微眯起眼，停在河岸旁，定定看着他们过桥，然后走过来。

她转身和图书朝屋内跑，面红如火，却是在笑：“你的诚意就是这个？你这个死色鬼，去死啦！”

“怎么不绣了？我看着呢。”他也转头看着她。

所幸有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否则明朝怎生见得他。扑簌簌泪点腮边落，急煎煎每每眼难交。温软软可怜亲香玉，紧煞煞红浪滚银涛。小院深沉，帷帐里喧嚣。

她气得无话可说，抓起筷子猛扒饭，一颗小肉丸突然落在她碗里，泽秀淡道：“多吃肉，瘦的和皮猴一样。”

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求婚不遂就在那里耍小心眼，赌气跑出去不回来。她决定不能宠着这种坏习惯，一定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否则真要被他骑在头上一辈子。

小蛮开始绣那把扇子，是在泽秀走后第三天。

她答应了一声。手头一时放不下，便道：“麻烦你直接送进来，谢谢。”

小蛮端着热茶喝了一口。轻道：“嗯，我也有这个意思，身上的钱买一块地皮应当够了，打点打点，开个针织坊，专门卖这些手工艺的东西，说不准能赚些钱。总比把钱放在那里成天看着强。”

“生意？”泽秀问得茫然。

喧嚣，锦帐为人拽住，潸然如泪珠掉落，将所有起伏跌宕都藏匿在幽深之中。一把青丝摇曳而出，犹如一支蘸饱了墨的笔，忽而一撇，正是“东风舞困瘦腰肢”，那样一捺，却是“披离满径点胭脂”。

小蛮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回来就回来，特地跑来告诉我做什么。”

没人和图书说话，她绣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急忙转头，却见泽秀换了干净的薄软春衫撑在旁边看她刺绣。小蛮轻道：“怎么是你。”

烛火被人一口吹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小蛮只顾闪躲，不知何时又被他一把抓住揉在怀里。她惊得一跳，只听他低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诚意了，你要还是不要，只看你。”

她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好像突然惊觉了似地，突然回头，立即看到了他，眼睛登时一亮，上下打量一番，却是微微一笑。

“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这里吃？”

哦，原来是他，平日里都扮成女人，他早忘了他其实是个男人，穿上男装竟半点没看出来。

泽秀从善如流，把食盒放在桌上。端菜出来，拿出两双筷子。小蛮撅嘴道：“干嘛，你也要在我这里吃？”

他去解她的衣服带子，不防她突然一挣，轻飘飘地跑开，回头嫣然一笑：“你这个死色鬼！想得美！”

小蛮微微一笑：“你……看人还是看画？”

泽秀骑在马背上。由着它在街上慢慢走，他一时还不太想回去。他早已习惯了恣意奔放的生活。像风一样。随便去哪里都觉得很自在舒适，如今这股风尾巴好像被人揪住。他去哪里都有一个牵挂，其实并不太习惯。

她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笨蛋，端慧啊端慧，你都看不出来？”

“她打算办个针织坊什么的，做点刺绣手工艺的买卖。”

“不许笑。”小蛮恶狠狠地瞪着他。

比如他会想，这么多天一个和图书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气得在哭？会不会又想了很多鬼点子来折磨他，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答复？

她花了五天功夫，才把花样子描好，工笔的孔雀描起来简直是折磨人，配色与针法的配合更是要人命，小蛮暗暗后悔，应当问佳檀多要点订金，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绣的完。

她立即夹了一颗蒜头丢他面前：“你才多吃点蒜头，嘴巴太坏了，消消毒。”

她跳起来打算把这个死男人狠狠揍一顿，泽秀撑着下巴看她，悠然道：“衣服太难看，所以你还是赶紧脱了吧。”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有血迹有泥土，确实又脏又臭，但，重点不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男子，冷道：“他是谁？”

刚绣了几针，就听见有人敲门。是端慧的声音：“小蛮，雪先生让我送饭来了。”

纤细的手指探出来，这样一拧，叫做“娇滴滴鸭绿鸳红”，那边一扭，叫做“颤巍巍雨迹云踪”。

他是仗剑天涯的侠客，不是忸怩的贵公子。

护城河畔的杨柳已经垂下了碧绿的柔枝，随风摇摇晃晃，很像娉婷的女儿身姿，他随意看过来，正要策马让它快些走，河对岸地一个身影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抱，她躲；他低头亲，她故意让。绣满芍药花的衫子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退退退，无处可退，一头栽进温柔之乡，一切于她都是新鲜而且陌生。

“泽秀少爷快回来啦，这两天应当就到，httｐs://wｗw.ｈｅtushｕ.cｏm.cｏｍ小蛮可以放心了吧？”

端慧小声道：“小蛮姑娘想买一块地做生意，我陪她出来看。”

小蛮策马朝前走，回头嫣然一笑：“我干嘛要告诉你。”

端慧眼睛一亮：“你不早说，我对开封这里还挺熟悉，若是要买地皮。我可以带你去找合适地。”

泽秀果然不再笑，上下看了看她，突然说道：“这衣服一点也不适合你，难看的要命。”

她花了一整天，好容易将孔雀脑袋给绣出来，正要喝口茶休息休息，忽听端慧在门外叫她。她急忙过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扮成了漂亮的女孩子，端着一个小食盒笑吟吟地走进来。

端慧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泽秀少爷。”

说话还是那么讨厌。小蛮不理他，继续绣，但他在旁边杵着，小蛮总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可是每次抬头都发现他是在专注地看绣品。她终于无法绣下去了，停针转头看他。

她推门要出，下一刻却扑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你自己说我是瘦皮猴地！”

一连三天没音讯！不回来睡觉不回来吃饭！若不是雪先生他们一个劲保证泽秀绝不会有事，她简直就要抓狂了。

端慧也不理她这种小矜持。凑过去看她绣的扇面子，啧啧称赞：“小蛮的女红真好，比外面的针织坊也来得强。上回府上来客人。让容月去订做一双枕套，指明了要绣云纹如意。等了三天，拿回来一看，线头还在上面呢，粗糙地很，配色也不美。”

这一笔行书狂草，秀丽图文，又怎是一个妙字可以比得

ｍ•ｈｅtｕshu•ｃｏｍ•ｃｏｍ小蛮再也不急着问泽秀今天有没有消息，她摊开冰绡绸，开始描花样子。

又烦琐又平淡，但是让人流连忘返。

小蛮登时怒了。把绣品一收：“不绣了。我吃饭。”

小蛮放下茶杯，倒是有些心动：“也好……”

他很好心地抬手去解她的衣带，小蛮突然又跳了起来，掉脸就跑。还没跑到门口，眼前人影一花，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挣脱开来，头上的发簪金光一闪，落在地上，满头青丝倾泻而落。

一夜狂喜。

她在低头和走在身边地一个男子说话，长睫微颤，双颊上的笑意比春风要美。浓密地头发突然被风吹起，盖住她地半边脸，那个男子体贴地伸手替她拨开。

那人也骑在马上，不过衣服可就好多了，薄软的春衫，又宽大又鲜艳，上面绣了无数朵大芍药，广袖长裙随风微微晃动，时而鼓起时而飘舞，她整个人看上去也像一朵芍药。

泽秀嗯了一声，淡道：“你们出来乱跑什么？”

青丝在她纤细的背部翻卷飘舞，夕阳将她的影子拉了很长，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他眼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无法抑制。

他仰起头，辫子散了开来，长发随意披在背上，街上有很多人在看他，惊艳地，爱慕的，怔忡的——他并不在意，早已习惯这些眼神了。

泽秀眉毛也没动一下，很冷淡地说道：“看画。人有什么好看地，和猴子一样。”

但无论是侠客还是贵公子，遇到感情的事情都会一样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