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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辉猛然抬头，不敢相信父亲会轻描淡写地要求他离婚，要求他赶走妻儿。

她笑得很欢，“我比你幸福多了。虽然每回生日都是在我妈工作的酒楼过的，但她会亲自下厨做大一桌菜。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蛋糕，她下班的时候，所有的蛋糕店都关门了。”

他却没有放在心上，当公司提出要他那天去邻市出差时，他想也没想就应允了。当天早上离开，直到晚上七点还在与人进行讨论，手机在那时响起来。

他盯着传来忙音的话筒一迳出神，怎么会忘了，那丫头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性格，答应要给他找到，就是磨破鞋也一定会找到。当时情急，希望可以拖延一些她在外逗留的时间，才跟她说那本书很重要，既然是很重要的，那么她大概要跑遍全城的书店才会死心。

今年，她仍然是22岁。

“小时候，我妈总喜欢在生日的时候给我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再偷偷请很多同学来庆生。生日过后，我就沦落为同学的笑柄。”

那么明显的一句玩笑话，分明是故意为难她的，她不应该当真，然而她却认真地思考起来，最终却点了头。

“我也想啊，”她呵呵笑，“但是我的脚麻了。”

狭小的电话亭里塞进了两个人，她抬起头来，他才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看到他，她高兴地笑了，傻傻地举高那个蛋糕盒，“生日快乐！”

“行了，别说了，”林艾馨扶着额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和-图-书自辉他知道的。我们不赶紧休息，还待这儿老揭这伤疤干什么？”

她真的在公园等了一天。

他扶着她站起来，倚着电话亭，继续摩挲她的手，待她那十个手指头可以活动了，才说：“我以为你不会离开准扬的。”

待童童去洗澡了，他才走到电话机旁，拨出电话。

童仕昭走近目光呆滞的儿子，咳了一声，唤回他的神智后才说：“没有人能原谅这样的欺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除了原谅，我别无选择，但我凭什么要原谅江紫末？”他说时简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痛恨，“如果你说不出口，我会亲自去说。明早起床，不要让我再看到那对母子！”

完全不给自辉说话的机会，童仕昭便扶着林艾馨往外走，刚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神情异常的痛楚。

“其实，我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也不喜欢。”

况且，他不若准扬，一生之中只有爱情一味。他注重的情感有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哪一种都可以使他倾其所有地付出。

一向有礼貌的他看也没再看她的同学一眼，更谈不上寒暄，一转身就冲出家门。

“没关系的，我已经跟一家书店约好了。你不要着急，一定可以买到的。”

“自辉，你为什么没骗到我们一辈子？”

说完走出书房。

他接过蛋糕，搁在地上，拉过她的一双冻僵的手摩挲。电话亭太窄，她蹲着，他便不能再蹲下身，便说：“你为什么不站起ｈtｔｐs://m.heｔｕsｈu•com.com来？”

他的生日将近，紫末却记得，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那种情况下，他不能再叫她分心。看着她积郁已久的脸，他忽然玩笑道：“要不我们那天把准扬丢开，去公园划上一天的船。”

接通后，听筒里先响起一阵喧哗，然后才是紫末中气十足的声音。

自辉看看墙上的时钟，快九点了，最多一个半小时，全城较大的书店都会打烊，便对童童说：“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

灯光下，她的笑容明净而温暖，在这冰天雪地的电话亭里，第一次，他们之间，没有准扬。

还不待他开口，伴着一阵喧哗声，手机挂断了。

林艾馨习惯性地伸出手要去抱他，却突然怔了一下，便站着动也不动，也不应声，待童童站在她面前，仰着小脸迷惑地看着她时。林艾馨兀地别开脸，硬作出冷漠的样子，然而两行眼泪却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童童和小惠正好回来，隔得老远，童童喊着“爷爷，奶奶！”奔跑过来。

“我在地铁里，”她说，“去了几家书店，都没有找到，我现在正往另一家去。”

“走吧走吧。”童仕昭冷漠地瞥了童童一眼，便扶着她往卧室去。

“那她对你呢？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七年我怎么没见她回报你。”

轻轻地搁下电话，他明白再打电话过去也没用，一旦“重要”那两个字烙在她的死脑筋里，她就只知道急他所急，即使现在跟和_图_书她说不重要了，她也会认为那是一种宽慰，不予相信。

童自辉出了书房，就见童童愣愣地站在原处，小脸上有着不明所以的受伤神情。他心痛地走到童童面前，半蹲下身。

果然下雪了，走进公园，看不到一个人。冬青的叶子已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他一路走着，身后留下一长串浅浅的黑色脚印。到湖边时，他的心骤然一疼，不远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公用电话亭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为什么？”

这时，他才察觉到屋里太寂静，站起身四下看看，没有搜寻到紫末的身影。

那时的他也并非冲动，而是思考得十分清楚，即使那个人不是紫末，即使不是他爱的女人，他依然会娶她，只为了准扬，为了他们将近十年的情谊，也为了那个无所依恃的孩子。反正他一直是个没什么要求的人，遇到江紫末之前，他也觉得与哪个女人交往都没差别。

“妈妈送我们到楼下又走了，”童童说着，气得鼓起双颊，“还说呢，骗我们去逛夜市，结果就带我们去一家又一家书店。我想睡了，她才送我们回来。妈妈要我转告你，她再多去几家书店，一定会买到的。”

自辉正想劝阻她，却听到她在喊，“我要下车了，转乘二号线，拿到书再给你打电话。”

根本就不可能买到。自辉心有愧疚，忙说：“都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不用找了。”

知道他在邻市出差，还在开会时，她的反应不是愤怒，不是难过，而是很ｈｔtps://wwｗ•ｈeｔushｕ•cｏｍ.ｃｏｍ恍然大悟的语气，“啊？原来在忙啊，你忙完再来好了。”

“那好吧，我不去找他们，在这里陪着爸爸。”

“他们在生气，”自辉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生爸爸的气，人正在气头上，是不会想理任何人的。”

“记得，”童童说，“要我相信你，只要童童在等着，爸爸一定也在想办法尽快回来。”

自辉松开他，双手扶着他的肩，目光锁住那张小脸认真的说：“一直会相信？”

准扬仍拒绝上医院，紫末只能寸步不离。

“童童，你记不记得，上次在医院里，你醒来找不到我，你跟外婆胡搅蛮缠，后来我对你说了什么？”

真懂事的孩子！自辉既心酸又欣慰，童童继承了他生父与生俱来的聪明头脑，却没有继承父亲的孤傲偏执，虽然有点任性，有点顽皮，但他相信那都是小孩子的天性，完全不必担心。

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认识那一年的年底，准扬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大多数时候已无法出门。紫末从家里搬出来，与准扬同食同睡，日夜相守。准扬的病痛经常在半夜发作，他准会醒过来，因为紫末往往已经起身，弄出一些响动。每次他进了房门都会看到那样的场景，准扬在无意识地情形下过紧地抓着紫末的手，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只见手背上的血管一道道地突起。他慌忙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的手解救出来，换了自己的手。

童童点头，“一直会。”

听筒里有风刮过的声音，那wｗw.hｅｔｕshu•ｃｏｍ.ｃｏｍ是冬天，也许天空正在飘雪。

“我没要她的回报，”自辉站起身，倚着桌边而站。“我和紫末之间，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样简单。你们之所以苛责她，只是因为没有看到我犯的错误而已。”

“你妈妈呢？”

“那就不谈了，”童仕昭扶着林艾馨起身说，“反正也没什么好谈的，这事儿只有一个结果，自辉，你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那母子俩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以你的年纪和条件，我也不担心你再娶不到好女人。”

“你还在书店？”

他瞥了眼母亲，留意到她的情绪非但不像先前那样激动，反倒是异常的沉默。

他才发觉她是用手掌托着蛋糕盒的，她的手指头已僵直成十根小木棍。

童仕昭听完前因后果，知道紫末并没有出轨行迳，一切都是儿子心甘情愿，更是气道：“为了朋友的遗腹子，你就搭上自己的终生幸福？”

自辉闻言，心里又一阵疼惜，趋身向前，将瘦小的身子紧拥在怀里。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她很理所当然地说。

“不完全是，我对紫末是有感情的。”

“爷爷奶奶为什么不理我？”童童极为敏感地问。

“仕昭，”沉默了许久的林艾馨忽然开口了，把脸转向丈夫，“到此为止吧，至少今天不要再继续谈下去了，我头痛得很。”

那年，她22岁。

她还没有回来。

他嘱咐她回家等着，当即驱车赶回来，家里只有一个小女生，是她的同学，她拜托人家来照顾准扬。

他叹气，总算还没有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