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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作者: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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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Chapter 42

又变回那木然的神情。收银员低头算帐,掩去骇怕的表情。刷卡,签名,礼物被装在一个圆形的礼盒里,罩上了防水胶袋。
江紫末呆呆地看着他们背过身去,看到林艾馨偷偷在背后朝她挥手,示意她快些脱身离开。
呵,自辉,现在只要想到他,想到他是刚动手打她的人的至亲,无用的泪水便又涌出来了。
她把礼物盒紧紧抱在怀里,走入滂沱的雨中。
她为此极之珍惜这一切,不在意自辉的冷漠,对疏离自己的儿子极力讨好,即使自己失忆,忘记过去的一切,仍盲目地补偿,以得到他们的认可。
犹记得刚出院时,自辉带她到这扇门前,华丽的浮雕让她惊叹自己的好运,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就嫁给一个英俊温柔多金的完美男人,连孩子都是现成的,未经历十月怀胎和分娩的痛苦,他便长那么大了。她一个一无所有的毕业生拥有的何其多。
她更紧的抱住礼物盒,鼻头一股酸刺的疼,眼中迸发出两股温热的液体,被冷冰的雨水冲走,视线模糊一片,脚下蓦的踩空和图书,她仍不肯松开手中的盒子,倾斜失衡的身子滚进马路边的积水里。
一辆白色的轿车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车上的人下来,撑起一把伞,走到她身前。
没关系,童童没有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她在心里反复说,童童被骂了也没关系,我买很多很多的礼物补偿他,用更多更多的爱来补偿他。
“是啊是啊,你有什么资格对紫末对手,要打也是去打咱们家自辉!”林艾馨忽然走进来,“谁家不是这样的,儿子媳妇儿做错事,都是只打骂自家人,哪有你这么蛮干的?”讪讪说着,想借机拉走气头上的童仕昭,却没拉动,童仕昭稳站如山。
童仕昭一向刚硬严肃的脸上竟然有泪痕。
商店屋檐下有躲雨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都看见了。并不介意,她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笑,被嘲笑总比被同情来得好。
江紫末代儿子受了这一巴掌。
她没有立刻爬起,坐在冰冷脏污的积水中,嚎啕大哭起来。
同情他这个失去权势、地位、力气与智谋的老人。
抹着眼泪走hetushu.com.com进电梯。镜子里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左眼眯成一条线,明明笑着,眼角却挂着一行泪水,好丑好难看;出走怎么见人?回到家怎么跟老妈和童童交待?幸好自辉没看见。
他咬紧牙齿,转身。在林艾馨的搀扶下离开。
是的,不敢!
他当然知道,这个巴掌是应该打在自辉脸上的。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壮的儿子,他只是个身体衰老,内心怯懦的老人,他不敢再像年轻气盛时那样可以把怒火发泄在儿子身上。
仍然微颤的手握上冰冷的门柄,拉开门,木然走到外面,背后忽起一阵强劲的大风,铁门砰然关紧。她站原地,腿如灌铅,久久迈不出一步。
她知道,有一个被伤害的老人,已经别无选择地原谅她了。
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雨,她走进雨中,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木然的脸。一些被她遗失的忆记片断正在缓慢复苏,她已经忘了冷。
他不若林艾馨那样心思浅薄,被家人欺骗伤害,却能想得开。她是个心里不装事的人,而他,日夜辗转难眠,无https://www.hetushu.com.com人抚慰。打小自辉犯错,他手下也不留情,久而久之,自辉懂得逃避,懂得用软化的手段解决,只等着当父亲的向他投降。这次仍然如此。儿孙永远是在伤害父母后,便空等着父母的原谅。
她摸着浮雕,无声的笑了,笑出了眼泪。
儿孙的自私就在这里,仗着割舍不下的血缘亲情,仗着父母不计回报的爱,一次次伤害,过后当父母的永远是别无选择的原谅他们。
随手递出一张信用卡,收银员小心接过,偷偷觑着她的脸,又搭讪地笑着,“这么多的礼物,要送很多人吗?”
失忆真好,只可惜,失忆不能将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可是啊,那被她遗失的记忆竟然是那般的苦痛晦涩。
街头隐隐有欢乐的圣诞乐,隐隐地从朦胧的雨幕中传来;喜悦的铃铛摇响。她听不大清,充斥在耳边的是童仕昭的骂声——拿别人的种来滥竽充数——她赶忙捂住了耳朵。别往心里去,记在心里就会生恨。
她不能恨谁!那个可怜的老人还可以拿她出气,她却不能去找他算https://www.hetushu.com.com辱骂童童的这笔帐?
林艾馨心里发急,把手插入他的胳膊间,想改用拖的。手上动作一僵,她和江紫末都看到了他的脸,同时惊呆了。
他也知道,她没有抵抗的承受,不是出于敬重,只是同情。
“紫末!”
“我但愿有一天,你们的孩子也像你和自辉对待我这样对待你们。”童仕昭清晰地说着每一个字,“但愿你们知道这种痛苦。”
橱窗里彩灯闪闪的圣诞树终于吸引去她的注意,树上挂满了礼物。今天是平安夜。她推开玻璃门,满身湿透,就那样走进商店里,木地板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痕。无视店员与路人一样好奇和探询的目光,迳自来到货柜前,取下一只装礼物的红色圣诞袜,旁边一只憨憨的小布熊朝她露出傻笑,她也拿了下来。随手扫过去,铃铛,小房屋,小台灯,二尺长的货柜里的礼物全被丢到收银台上,叮叮当当,碰撞成一团喜悦的响声。
江紫末的话句句都刺中了他心里的隐痛,再恨都没用,从江紫末进门那天起,从童童降世那天起,这两个人就已经是他的家人。倘www.hetushu.com.com若是有一刻把他们当外人,他也不会有锥骨刺心之痛;倘若不把他们当自家人,他也骂不出口,打不出手。
这样僵恃着,忽然,江紫末冷笑着站起来,一直抚着脸颊的手也放下来了,勇敢无畏地走到童仕昭面前,“您口口声声让我滚,口口声声不让我叫您爸,那么,您以什么立场来打我呢?您会去这样去打骂一个外人吗?一个外人又会任打任骂吗?我捱了这个耳光,是代表我还把您当成公公;您打我,是因为我有做错事的地方,就当是长辈的教训后辈了。但假如您再嘴上把我当外人骂,您不会再有打到我的机会。还有童童,不要再骂一个孩子骂得那么难听,他是我视我生命的亲人,他也是有亲生父亲的,他更是自辉的宝贝儿子,如果您再骂他,可以想像,若有人在你面前这样骂自辉,您会做出的反应,那也将会是我的反应,届时,我不会再把您当一个长辈。将心比心,您曾经是个满口礼义教养的人,天赋人间五常,您仔细想想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很可笑?”
她抬起眼皮,露齿一笑,“全是送给我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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