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言不由衷（2）
“和和，我是为你好。我不希望……”郑谐艰难地寻找恰当的词汇。
她在走廊里一株高大的棕榈树的旁边找到郑谐，他似乎正在等她。
和和听他的叫声不像掺假，立即松手。岑世开了灯，灯光照射下，他的左手瘀肿一片，有几道青紫色的指痕。
“好人不见得是好男人。和和，我不希望看到你再次受伤害。”
“对。”和和颤了一下，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觉得吗？因为你们对我太好，反而令我无法走开。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成为像你希望的那样。你把我带进一个不属于我的圈子里，我觉得很辛苦，也很自卑。我就像迷路时误闯进一所房子，那里舒服又漂亮，可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处处都与我格格不入。”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不管你多么不喜欢岑世，但是我们才是同一种人，他了解我的想法，知道我本性是什么样子的。而你，你和杨蔚琪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你不需要对她作任何改造，她就已经是你希望的那个样子了。所以，不要再管我了，求求你，好不好？”
岑世在他身后笑着说：“你知不知道，郑谐先生，自古以来，岳父大人们都是这么威胁女婿的，但是后来，他们都会伤心地发现，女儿已经不是他的了。这个跟身份地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和和停下手，郑重其事地说：“岑公子，求求你，今晚能不能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还有，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你猜测的那个问题。从来没有。你信不信？”
服务员在一边静静等候他俩争执出结果，大约完全不明白平静表相下，一位良民的无辜的手正面临着骨折的危险。
“她到楼下去看芭比娃娃了。”
和和从没见他咳得这么厉https://www.hetushu.com.com害过，见他起身，立即也站了起来，但随即她又坐下了，因为她突然想到，既然他的未婚妻在这儿，自然轮不到她来关心他。
和和又说：“杨小姐如果听到你刚才那番话，她会很难过吧。”
郑谐直视着前方：“再换个话题。”
“为什么？”
行驶的车子里，副驾位上的和和整个人趴在车内的台面上一动不动。
郑谐是一个人回来的。
“可能吧。”
杨蔚琪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跟和和呕气了？”
和和哭了起来：“我本来没打算那么说的。他一定会觉得我忘恩负义不识好歹，他现在一定讨厌死我了！”
和和抓下他的手用指甲狠狠地掐下去，岑世杀猪一般地叫了起来：“啊，我的手要废了！”
“不会是你为了替我说话，把郑公子给得罪了吧？哎，那不得把我美死？”
“迁怒，这就是标准的迁怒。怎么了？”
和和不说话。他乱猜：“勒令你限时甩了我？不让你去C市？穿梆了？”
岑世干笑两声，费力地松开了那张帐单，郑谐同一时间松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多谢。”
和和抬起头来，作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胸闷。她把窗开到最低，窗外呼呼的北风卷着稀稀零零的雪花飘进来，车台上的几张纸被刮了起来。
“那你觉得，我若请和和来做我的伴娘，她会愿意吗？”
郑谐冲着她勉强勾了勾唇角：“我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杨蔚琪善解人意地对她说：“我去前台问请他们调一杯止咳饮料。你给他送一包纸巾吧，他忘记带了。”和和点头，匆匆地出去。
“停车场？”郑谐想了片刻回答。
杨蔚琪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还真是和图书挺同情你的。连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压抑的人，你的人生乐趣一定很少。”
“还有相亲。就像一部小说的开头。可是小说都是很曲折的，而我们这么顺利，顺利得不可思议，就像做梦似的。”
郑谐抬头看了一眼廊道里的吊灯，又侧头看了看棕榈树的叶子，似在考虑要怎么开口。他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他不适合你。”
“至于岑世，你也不见得多喜欢他，但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所以你愿意跟他在一起，因为他可以帮你远离我，对吗？”
郑谐把手机放回口袋，起身就走。
“明天吧，今天很晚了，我有点累，想早些睡。”郑谐把车速减慢。
到杨蔚琪家时，她终于打破沉默说：“刚才算我错了好吧，你不要一直板着脸了，笑一笑。”
“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那是他的前女友。”和和底气不足地说。
从表面看来，郑谐只是很轻地抓住他的手，可事实上，郑谐扣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很可能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岑世觉得自己的手骨快要被捏碎了，甚至连血流都有被阻断了的感觉，他有一只手指正扼在自己的大动脉上。
“筱姑娘，别这么激动。等明天跟他道个歉不就得了。郑公子那么大人大量，又疼了你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跟你一般见识呢？”他见和和的泪一串又一串地滑落，没有停止的迹象，深深地叹气，递上一包纸巾，“喂，我说，别不承认，你是不是因为他要结婚，所以触景伤情了？”
“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俩在车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杨蔚琪又说：“我最近也觉得很恍惚，总是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也是，你今天刚回来。我本不该拖和-图-书你出来买东西的。”
郑谐的唇抖了抖，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承受力也包括，明知他与别的女人搅和不清，却装作不知道？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另一辆车里，郑谐一如既往地开快车，但是他今天开得不太稳。后面有一辆车违章超车，他一闪，差点擦到另一辆车。
岑世推了推她：“喂，别睡着了。系上安全带。”
“你一直把我与你的关系看成一种负担吗？”郑谐哑声问。
“春节后就走？与他一起？”
和和倏然抬头看向他：“哥哥，你也伤过很多女人吧，连我都见证过她们的很多眼泪。还有，你教我因为一个男人的历史就否定他的现在和以后，那么哥哥你，你的历史清白吗？你的未婚妻也否定过你的过去吗？”
“和和，我比你更了解男人。他伤过别的女人，自然有可能也伤你。他伤过你一次，就有可能伤你第二次。为什么女人都相信自己有可能是那个唯一，无论对方多花心？”
和和眼圈红了：“都怪你太笨，害我说错一堆话！”
和和流下眼泪：“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快要离开了。”
岑世把她伸到窗外的脑袋掰回来。刚有一辆车贴着他们的车驰过，离和和的头那么近，他惊起一身冷汗。“干嘛呢你，又不是小孩子，玩这种冒险把戏。”
“我去找她，我也想去看看那些娃娃。”她说完这话，向两位男士告辞离开。
“别提她，换个话题。”
和和惊讶得顾不得哭了：“这是怎么弄的？”
“你对他一直有偏见，他是个好人。”
“被郑公子的九阴白骨爪抓的。以前听人说他身怀绝技，我还不信，今儿算见识了。”
她一边给岑世抹着药，岑世一边念念有词：“筱姑娘，和-图-书你觉得，我如果去告郑公子人身伤害，索赔多少钱比较对得起他的身价和身份？”
和和一边抹泪一边说：“去你的！”
“没什么，今天都见过面了。”
“你也很久没见她了，何必一见面就跟她闹别扭。我去楼下找她时，她正在抹眼泪。”
“不是……”
岑世继续叹气，把车停到路边，拿纸巾帮她擦泪：“喜欢他就去说呗，那位小姐现在只是未婚妻，不是郑夫人，你大概还来得及。”
“饭局取消了。”
“我知道。从小到大，你为我做了很多。可是哥哥，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现在也有了更值得你照顾的人。我不是你亲妹妹，你没必要把我当成你的责任。如果是因为我爸爸……那更没必要，那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这些年，你，还有你们家，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你的这种照顾，会不会令我承受不起，会不会让我不安，成为我最大的负担？”和和低声说。
他俩也一路无言。
郑谐头也不回。岑世笑得开怀，郁闷一扫而光。
郑谐不出声。
“你最近加班太多，没休息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
“你居然也会承认自己心情不好？我还以为你的情绪一直是直线。”
杨蔚琪看他状态不佳，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搭住他的手：“还好不发烧。可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好像有点抖，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郑谐不动声色地喝完自己面前已经冷掉的茶。
和和含糊地应了一下。
和和觉得不好意思，弱弱地说：“我来开车。等等，那边有药店……我去给你买瓶跌打药。”
他取帐单时郑谐正低头看电话，他根本没看清郑谐是何时放下电话的，只知道还没等他碰到帐单，郑谐已经抬起头来，按ｈｅtｕsｈｕ.cｏm•ｃom住他的手腕：“让我来。”
“和和，你不要任性。”
和和突然想哭。她那么努力地逃开，他仍不肯松开系在她身上的线。
“哥哥，你为什么总把我想得那么笨，那么一无是处呢？我有判断力，也有足够的承受力。没有你的庇护，我也一样能活下去的。”她说这话时很有勇气，却没敢抬头。
岑世敛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我信。”他叹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相信。”
过了一会儿，岑世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到停车场等她们吧。”他抬头招呼服务员，并伸手去拿帐单。
杨蔚琪说：“咦，你没见到和和吗？”
“和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存在是你最大的压力，所以你才要逃开，就像你曾经努力逃开林阿姨一样，对吗？当初你执意要去C市念书，毕业后不愿接受我安排的工作，我认为适合你的男子你无条件的否定，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吗？”郑谐一字一字地说。
服务员走后，郑谐冷冷地说：“你应该清楚为什么。对她好一点，如果你敢再惹她伤心一次，你信不信，即使你回到C市，我也一样让你不好过。”
岑世说：“该感谢的是我，多谢你放过我的手，以及请我喝茶。”
和和低头一步步挨过去：“你不要紧吗？看了医生没？”
“我当然信。不过郑先生，这种不入流的威胁手段，太有损您的格调，说出去会让人笑话。多年前您威胁我的方式也比现在高雅许多。”
郑谐词穷，他没预料到和和会为了别的男人来顶撞她。
“没关系。”
“明天中午……”
和和面色惨白，说话也有气无力：“都是你不好，去招惹你前女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被他看见？笨死了你。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怎么专门缠着前女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