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东子瞪着那条短信良久，全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哆嗦了一下怕烫似的扔了手机。
听见没？这语气比正牌外孙东子还亲热。
“好多了，挺管用，小垅真是麻烦你了。”
接下来的事就越发显得离谱了，邓垅这个每天吃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开始频繁来往东子家，他过来的时候往往不打招呼，傍晚东子买完菜赶回家一顿乱煮，正摆筷子准备开饭呢，笃笃笃，有狗鼻子闻到香味来敲门了。
东子仰天长叹一声，白眼横了过来，真想眼中射出把利剑，穿透那个人的胸腔，把他的心挖出仔细看一看，是黑的还是红的？是不是缺了心眼？
这会东子就被挟持到了邓垅在市中心的豪华套房，240平方的房子，够他们做任何有益身心的活动了。
邓垅冲到医院的时候，顾不上喘气就开始四处在急诊室里找人，结果在一个过道的地上找到了东子，夜晚的急诊室还是人多，他把位置让给了抱着孩子挂水的年轻父亲，自己拖着残腿在地上打瞌睡。
看着远处晚上还要戴个帽子的矮个男人，东子深吸一口气，把手搭在了自己口袋里的配枪处，一边对着衬衫里的无线对讲机小声说话，“XXX，我是XXX，发现可疑人员，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偏巧他这职业，又是上班休息不定时，还得24小时待命，东子是想孝顺都没条件孝顺，心里忍不住后悔当初报了警校。
而后手里一阵忙活，殷勤地给东子外婆盛汤，“外婆您小心烫啊，”然后低头对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猛吹气，吹完，放到东子妈妈面前，“阿姨，您也喝，小心烫喽，待会让东子喂您。”
那赤|裸裸调戏的眼神让东子的小白脸又快滴下红水来了，没等门外的人调戏完就气鼓鼓地摔了门。
说曹操呢，曹操就到。
到嘴的肥肉是一定要吃的，哪怕不是今晚吃，那么闻一闻，拿舌头舔一舔肉味，也是聊胜于无的。
东子感受着两人的亲密，想了想，用轻到不能轻的声音说，“咱们……我……我还没想好。”
东子的小白脸都快被他逼出红水来了，一阵红一阵青的，肇事者倒好，回头对外婆打趣说，“外婆您看您这外wwｗ.ｈｅtｕsｈu•coｍ.cｏm孙，还跟小孩似的长不了个，还警察呢，怎么进的啊？”
“唉，让她小心点。”
“要杀要剐随你便。”东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就想摔门了。
那亲昵的肉麻兮兮的口气……
知道门外的狗鼻子属于谁，东子的小白脸就唰一下黑了，门外那人却笑得阳光灿烂，扯开一张万年厚脸皮嘻嘻问，“哟，开饭呢，”再用狗鼻子嗅一嗅，“什么这么香呢？哟，黑鱼汤！我最爱喝了。”
东子收起笑，想了想说，“到市中心医院来，我在急诊室。”
心里颤地不像话，把他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几遍，才确定人没有大碍，就是石膏裹得让人心肝渗的慌，还有裤子上那深红色的血迹。
东子心里是又暖又心疼，搀着外婆回屋，看着外婆头上的一根根银发，心里就揪成了一团，特不好受。
正要收摊呢，两个打扮有些暴露俗气的年轻女孩走过来，说，“帅哥，十串羊肉串。”
腼着笑就接了起来，没好气的“喂”一声。
刚才的勇气全部用光了，事后想想，他艾警官也是怕的要死，这会腿都有些软了。
短短几秒后，那辆云霄飞车就消失在了暗夜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东子心里敞亮得很。
其他这年纪的老年人，多半已经儿孙承欢膝下，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八十好几的外婆还要照顾没有自理能力的妈妈，真是想想就心酸。
那头还是殷勤的声音，“吵醒你了吧？我刚下飞机呢，哎哟，赶着回来吃饭呢，明天炖汤喝啊，这几天可把老子累坏了。”
挂完电话的东子，感到有些冷意，想抽根烟，搜了全身，全连烟丝都没找到，不由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他指的是自己和邓垅的事。
这慌乱的语调倒是全没了刚才的冷静样。
东子不想回家，现在自己一身血，还有手臂上的石膏，让外婆见了，肯定是会受刺|激接受不了，只好打了个电话告诉外婆自己在局里加班，外婆才安下心挂了电话。
只差两秒，他就会被撞飞上天。
两人都累了，在床上搂着，边看月光边说话，东子把晚上的惊魂一幕又复述了一遍，声音还有些后怕和-图-书，邓垅没说话，默默地从背后紧紧搂住他，亲吻他的头发，“没事，有我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特别是色情业服务者，人人自危。刑侦科因为一个月之内出了四条人命而备受破案压力，人员也不够，只好申请从其他部门调人应急，东子就被派去本市的一条酒吧地带当便衣，专门注意一些跟流莺搭讪的年轻男子。
东子却孤零零坐在深夜的急诊室里，皱着眉，一脸落寞。
东子就杵在门边，拿眼使劲瞪他，妄想把他那那厚眼皮瞪出个窟窿来，结果那正在桌边忙活晚饭的厚脸皮兄倒好，抬起头，笑得那个狡猾讨厌，“咦，东子快过来啊，黑鱼汤不趁热喝可就有腥味了，来来。”
“她胆子也够大，这时候还敢做生意？不要命了？”
“那有什么办法？她男人尿毒症每个礼拜都要吃钞票，难道看他死啊？”
跟紧随而来的同事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把那吓破胆一直在哆嗦的妓|女好好问了一遍，那位同事要带她去警局录口供，那女人吓得直往后缩脑袋，“警察先生，为什么啊？我做了什么要把我关进去？跟我无关的啊。”
然后二话不说，高东子一大截的邓垅就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屋，抢过东子外婆手上的电饭锅，“外婆，我来我来，您坐着坐着，我来盛饭。”
“随便啊……”邓垅扬长了尾音，嘴角不怀好意地上扬，特别像即将作恶的阴险大盗，“我最喜欢随便了。杀你干什么？又会煮饭又会做菜的……”
“你，你怎么知道？”
邓垅二话不说就双手抱起地上的倔货，跟拎小鸡似的，东子吓了一跳，瞅着过道上蜂拥而来的视线，话都说不清了，“哎，你，你干嘛？你放我下来，哎哎……姓邓的，这里的是医院。”
邓垅视若无睹往门口走，语气那个横，“我抱我爱人怎么了？要看就看，就让他们看看男人跟男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那你欠我的八百万怎么办？”门外某人的嘴脸依旧云淡风轻，笑得那叫一个邪恶。
那男人身边停着一辆小车，天色太暗看不清颜色，东子走近一些眯眼仔细一看，倒抽一口气，那是辆白色的车子。
东子的电话和-图-书响了起来，是邓垅，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嘴上还是嘟囔，“半夜三更崔魂似的……”
东子抬头望着惊愕的邓垅，也不说话，早没了认识之初的畏缩，眼神几乎是冷静的，甚至算得上冷漠，说，“今晚我没法回家，你给我找个酒店开间房。就麻烦这事，就算你前些日子的饭钱吧。”
那一星期东子也有点忙，刑侦科出了个大案子，本城似乎出了个中国版“开膛手杰克”，接二连三有街头妓|女失踪，隔几天尸首在荒郊野外被人发现，虐待的痕迹非常明显。
东子外婆有很严重的关节炎，早年养家糊口落下的病根，到了晚年就很不好受，常常半夜酸疼到睡不好，邓垅托人弄了些效果不错的药，到底是心疼外婆，东子也没拒绝，只是照样没给好脸色。
东子对着空气飞了个白眼，“累死活该。”
同事冷笑，“怎么跟你无关了？今晚要不是那卖烧烤的发现的早，你说不定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知道吗？”
被挟持着进屋，被挟持着进了浴室，然后被挟持着洗了一个让人晕乎乎的澡，热吻数次，然后……呃，上了床。
东子一眼就看出这两姑娘是什么来路的，“哎”一声，殷勤地忙起来。
“外婆您这见外了吧？东子是我好兄弟，他的外婆就是我的外婆，我对自己外婆好，那是天经地义的您说是不是？来，吃点鱼肉，这个补，阿姨也尝点，小心刺。”
邓垅饭桌上殷勤服务，还给老人家把刺给剔了，东子在边上翻着白眼一言不发，偷偷斜眼过来看这大个子剔刺的动作，又觉得有些刺眼，心里乱了套，只能低头乱扒饭，眼不见为净。
当然别想歪了，邓垅是有节操的，不向残障人士下黑手，人家是光明磊落人士，至少口头上是。
“哎哎，好孩子，你也坐下来吃饭。可别饿着了。”外婆上了年纪，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哪辨得清年轻人融洽表面下的暗涌，只是很开心地张罗年轻人坐下来好好吃饭，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活着的时候有年轻人陪着自己围在一桌吃饭，就觉得是再幸福不过的事。
那头无赖的笑，“哎哟怎么说话呢你？我急赶着回来为了谁啊？hetushu.com.com嘿，我听着声音挺清醒的，还没睡呢？要不我过来，你下楼让我看一眼就走。”
情不自禁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他亲昵的口气，心里又是叹气又是感到微微的暖。
而那边鬼鬼祟祟的男人见到有人走过来，颇为机警地看过来，见东子有点可疑，掉头就跑向自己的车。
到嘴的肥肉送上门，邓垅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放过？怎么可能还真的老老实实的去给肥肉开间房，自己在房门外咽口水？
他低着头，可把邓垅一顿找，找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认出来地上那脏不拉几身上沾满血的男孩，是他的东子。
邓垅自然不客气，喧宾夺主的事，到他这里，理就在他这边了，体贴地为东子盛了碗汤，一边背着老人家们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语气仔细听还有些肉麻，“你站着不累啊？快点，汤喝了，瞧你脸白的。”
连续一个星期，东子都兢兢业业扮演街边小贩，可是全无所获。
“哎，莉莉呢？不说好一起过来的吗？”
因为东子提供的重要信息，一堆同事忙着回警局查案，总部可能准备趁热打铁设路障堵嫌疑犯，对于警察来说，这一夜，又没法好睡。
这晚照样把那家伙踢出了家门，还在邓垅面前撂下狠话，不过没什么气势，“下次休想我给你开门！”
“我看见她了，碰到个赤佬，讲价呢。”
犯罪心理的刑侦专家通过侧写得出，凶手应该30岁上下，开一辆白色休闲车，从他单一的犯罪模式来看，智商不高，可能是体力工作者，性格内向但凶残。
不过邓垅才不把这种低等级的反抗放在眼里，跟好脾气的外婆寒暄着，时不时夹个菜到外婆还有东子他妈碗里，边问外婆，“外婆，您那药吃了咋样？好点了吗？”
他的名誉啊……
东子完全懵了，“谁……谁他妈你爱人……”
刚说完，那头已经没了声音，挂了。
“小心什么，她看到钱眼睛就红，哪会听我们的话？”
女人吓得差点站不住，东子捂着伤口杵在一边，想起那个嫌疑犯，脑门上也是一层冷汗。
邓垅不吭声，抬起身子在他的唇上印了个轻柔的吻，“我知道你喜欢男人。”
脚不痛了，心痛了。
这一声吼的有和*图*书点响，听见的人不少，齐刷刷看过来，东子羞得脸都快滴血了。
车子呜呜呼啸而去，翻滚趴在地上的东子急乱之中抬眼看了一下，记住了车牌的后两个数字。
这晚东子本想早点收摊回家，这些天每晚回到家外婆妈妈已经躺下，外婆因为牵挂他，睡眠很浅，一听他回家开锁的声音，就摸黑出来看他一眼，满脸的不放心。
这姓邓的已经不请自来蹭饭蹭了快五六次了，还是没见消停的迹象，每次都答应不来了，倒好，消失两三天，又来了，就跟那粘牙的糖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邓垅在黑夜里笑得奸诈，像头偷腥得逞的狼，“外婆同意我进你的房间，我看到你书里夹着一个小白脸的照片……”
“喂，别跑！”东子厉声警告，边上的女人吓得尖叫，那人不停，开了车门就要跑，东子拔出配枪刚想打他轮胎，那人却已经踩着油门直冲而来，速度奇快，东子胡乱中开了一枪，一个飞跃这才躲过去。
结果过了两天这家伙发短信来：宝贝，我要去S城一个星期，别等我吃饭，跟老人家说一声啊。
说完，挑衅的眼神扫了过去，东子气得又是吹胡子瞪眼的，冰着一张红脸坐下来扒饭，瞧也不瞧一眼身边的大个子，用沉默表示自己的反抗。
街上流莺数量剧减，这个行业本身危险系数大，妓|女们怕自己就成为下一个遇害者，都不敢出来接客做生意。
“嘿嘿，那照片我扔了，夹了张我的，你回去看看，我十八岁的时候，可比他帅多了……”
应该找个保姆什么的照顾家里两个老人，东子边干活边想。
两个小姐就这样结伴而去，东子收了摊，看到远处一男一女隐在昏暗没什么光线的角落里耳语，心念一动，装作随意地悄悄靠近。
东子因为这午夜惊魂受了伤，与那辆车擦肩而过时胳膊还是被猛撞了一下，翻滚在地时那地上又有些玻璃渣，脚上扎进一块玻璃，鲜血直流，样子颇有些凄惨。
被同事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急诊室，医生手忙脚乱处理了一下伤口，打了破伤风，手上有点骨裂，上了石膏，一阵折腾，已经是午夜时分，这个城市千家万户都已进入梦乡，有家室的，抱着爱人，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