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姬暮年微微皱眉，“东羌大皇子嘴里干净一些。”
“不是……”
姬暮年拎着药箱进来，观察情势，识趣的把药箱轻轻放在一旁，——这个时候，小公主哪里会有心情把平安脉？也不好多话，只是静静站立不语。
慕容沅情知母亲性子刚烈，怕跟她顶上，越闹越生气，况且宇文极就算要回国，也不是抬脚就走，总得交接一番的，怎么着也得三、五天之后去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转身回来，上前赔罪，“好了，我不去就是了。”
姬暮年上前行了礼，和慕容沅一起来到窗台边长榻上对坐，放了垫子，等待宫女搭了帕子，然后将手指轻轻搭了上去。那纤细的手腕，脉搏跳得特别的快，显然是心绪不平的缘故，——她口口声声不喜欢宇文极，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不论如何，总归还是牵挂他的，才会因此心情起伏不定。
“怎么？我女儿还配不上你？！”玉贵妃长长的远山眉轻蹙，眼中寒芒四射，已经要发怒之前的征兆，冷笑道：“你不愿意娶阿沅，那么这些年接近阿沅是为什么？就是单纯为了利用她？就算你一开始有这样的心，我也不怪你，情势所迫，但是这么多年的功夫，难道都没有把你捂热？”她声音尖刻，“若非看在阿沅的面子上，泛秀宫岂会容得下你？！”
乐莺已经听小主子叹息上百遍了，见她愁眉不展的，小小声道：“要不……奴婢把睿王殿下找来？上次祁明夷的事，不也是睿王殿下求情的么？”
玉贵妃声音寒凉宛若玄冰，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阿沅。”玉贵妃不知几时过来的，掀开水晶珠帘，走到对峙的两人跟前，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缓缓道：“你若是想让阿兰若他留下来，母妃倒有一个法子。”
别说养一和*图*书个宇文极，就是一百个，也值不了这么多东西。
“我必须回国。”
宇文极被打得眼冒金星，但却忍痛生生受了，他道：“你们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养不熟、喂不饱的……”他握紧双拳转身便走，刚到门口一抬头，便看见拎着药箱在外等候的姬暮年，原本就是满心的愤慨和无奈，此刻见她又过来缠着慕容沅，更是火上浇油，恶声道：“好狗不挡道！”
出不了门，整天窝在寝阁里面长吁短叹，想要找母亲商议商议，但是母亲总是避而不见，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不由头疼得紧。
“什么？！”慕容沅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我要去看他！”
多半……是端木家胁迫皇帝的吧。
玉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抬头看向姬暮年，“给阿沅切脉。”补了一句，“开一副安神调理的方子，让她宁心静气。”
这……让自己觉得微微的不舒服。
“对呀。”慕容沅连声道：“你快去，快去！”就算宇文极回国这件事不能改变，好歹得交待清楚，再帮他安排一下才放心，就这么困着连面都不得见，如何放得下？正在托着下巴等消息，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乐莺这么快就回来了？”
东羌国皇帝后妃众多，皇子亦多，一个皇子实在值不了三座城池。宇文极唯一贵重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占了一个嫡长，除非……听说现任端木皇后一直没有生育，看来是确定不能生了。所以端木一族才着了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的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东羌国做出如此决定。
“你给我站住！”玉贵妃一声断喝，“他若是喜欢你，两情相悦也罢了。既然他一心只有他的锦绣前程，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和*图*书上，你还关心他做什么？”指着女儿，“你若敢再私自去找宇文极，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不管哪样！”玉贵妃心头怒气难平，整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你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他拒绝了，你就不许再低三下四的去看他！！”
宇文极甩袖绕开了他，“让开！”
傅婕妤刚刚死去没几天,东羌使者当然不是得了消息来祭奠的,况且她只是一个小小妃嫔,又不是一国之母的皇后,还达不到那样高的邦交礼仪。东羌使团来燕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接回东羌大皇子宇文极。
武帝展开册子一行行浏览，除了前面几项大头，还有什么金镶珠宝首饰，什么纯金器皿，什么珊瑚、玳瑁摆件等等，又是什么麝香、龙脑、苏合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活物，六足龟、红猴、九尾锦鸡之类，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
玉贵妃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真是养不熟、喂不饱的狼崽子！”
“阿沅，嫁不嫁都是你的事。”睿王从外面走了进来，阴沉着一张脸，“但是即便要决绝，也是你来拒绝，还轮不到一个别人来挑三拣四！”上前照准宇文极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滚！滚回你的东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是我们东羌国的一点心意。”端木雍容揭开了绸缎，取出册子，让人呈送到武帝面前，介绍道：“此次给燕国带来的礼物有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上等战马一万匹，各类奇珍异宝三十六箱……”
一直以为，宇文极是和女儿青梅竹马的一对，加上宇文极本身十分出挑，除了脾气有点大，无论长相、身量、还是文武才学，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才由得他们整天厮混，——今日自己主动替女儿开口和*图*书，他居然拒绝！
东羌居然愿意割让三座城池？！这和当年约定一起打下西羌，从西羌那边割让城池不同，这三城可是东羌的国土啊！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寸土寸金，割让自己的城池，简直就和人割肉一样。
“燕国陛下放心。”端木雍容神色虽然不变，但还是有些焦急，又补道：“这些年我们东羌大皇子一直吃在燕国，住在燕国，想来也是耗费不少。另外当年就该赔偿燕国的军队损失，拖延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该算上一点利息。”
慕容沅被自己母亲禁足了。
他微笑道：“雍容……好久不见了。”
臣子们能想到的问题，武帝当然也能想到，他微眯着双眼不言语，打量着身材高大的端木雍容，可惜那张冰山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端倪。
“燕国陛下。”来使领头的正是大将军端木雍容，早年回国以后,在东羌国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胜仗，比之当年的冰山少年形象,更多了一份黑铁般的坚毅沉稳，以及从容不迫,他道：“八年前,燕国助我东羌国攻打西羌一战,损耗靡费、死伤无数,然东羌这些年休养生息,也并不富饶宽余，一百两万两黄金东羌还是拿不出来。”
朝堂上一片窃窃私语，“原来东羌大皇子长这样儿？”，“听说他幼年一直住在泛秀宫，还以为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嘘，东羌使者……”
宇文极的身体便是一抖，僵硬了片刻，方才能够迈开步子下了台阶。
“母妃……”慕容沅缓缓停住脚步，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知道。”宇文极打断她，将准备好的说词一气儿说完，“就算我的母后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的父皇还在，我始终都是东羌国嫡出的大皇子，未来的储君，有什么可担和_图_书心的呢？”狠了狠心，“留在燕国，终究不过是碌碌无为的质子罢了。”
“你……”慕容沅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一番好心，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在阻拦他的锦绣前程一样，忿忿道：“不知好歹！”
“阿沅，别伤心。”睿王的声音在后面悠悠响起，“回头哥哥再给你挑一门更好的亲事，比那些寄人篱下的落魄皇子，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想我大燕国人才济济、钟毓灵秀，哪一个不比那种吃软饭的要强？”他恰到好处的喊了一声，“姬大人，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吧。”
他大手一挥，另外一个使者捧了托盘上来。
“母妃！”慕容沅赶忙上前劝道：“怎么就生气了？我……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他啊！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吧。”
“阿沅！”宇文极不想听她说出冷情的话，打断了她，眼中神色复杂，半晌后握紧了拳头，不去看她，转而看向玉贵妃道：“多谢贵妃娘娘一番好意，不过……我不同意，我……还是要回东羌去的。”
宇文极恍若未闻，大步流星走到端木雍容前面立定，抬眸平视于他。
而且东羌国一点儿都不讨价还价，一口气就开出了这么多东西，显然势在必得，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只怕是要兵戎相见了。
片刻后，缪逊领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出来，玄色金边长袍，乌金冠，因为皮肤颇为白皙，衬得他一双眼眸浓黑如夜。那少年是典型的东羌皇室体型，高大、结实，肩膀宽宽的，走到大殿中央一站，便是掩不住的天潢贵胄之气。
想到这儿，武帝不由哈哈一笑，“稍等，朕让人去传东羌大皇子上殿。”
端木雍容肃然道：“用甘河、逑川、箜平三城,弥补当年燕国军队损失，并且用以换回我东羌大皇子。”
“你们hetushu.com.com做什么呀！”慕容沅连连跺脚，“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人，眼下那个混小子不知轻重高低，就这么回东羌怎么行？我去看看他……”
“什么法子？”慕容沅一双大眼亮亮的，急忙问道。
况且东羌此次交换行为颇为古怪，按理说要是真这么大方，七年前就该把宇文极换回去了。当年不愿意，过了几年忽然又愿意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东羌国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必须索回宇文极，所以才不惜大花血本，以三座城池交换一个皇子！
宇文极打量着对方的怒色，自己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却坚持道：“我本来就是东羌的大皇子，自然要回国，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你要回国？！” 慕容沅一见到宇文极，就忍不住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回去有多凶险？怎么能贸贸然答应了呢？”琢磨了下，“听说东羌用三座城池来换回你，倒也算是有点诚意，但是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现今东羌皇后并非你的生母，更不用说，你还有二、三十个兄弟在争储……”
“难道你不喜欢他？”玉贵妃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疑惑道：“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你留他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朝堂上面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啊？！”慕容沅差点把下巴掉地上，一头黑线，“母妃，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说这么稀奇古怪的话，这就是你的主意啊。”
——倒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进来的却不是乐莺，而是白嬷嬷，“公主殿下，出事了。”她脸色大变，“刚刚敬思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东羌大皇子中毒了。”
“哦。”武帝问道：“那你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呢。”
“让阿兰若做你的驸马。”
不过嘛，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