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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集

作者:苏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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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夜 chapter10 我闻见番石榴的眼泪

上半夜

chapter10 我闻见番石榴的眼泪

4

林子豪带着女生去了酒店,不难猜想会发生些什么。林子豪回香港之后才告诉我,他很喜欢那个女生,一直在追她,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我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小时候因为说话晚,把我爸妈急得不得了,他们用各种方式刺|激我说话,但都没有用。直到有一天,我在窗台前看到一只鸽子。我想用手去捉住它,它却突然朝我冲过来,像颗炮弹一样,撞到了我的脸上,我被塞了一嘴的毛,吓得狂哭不止,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回去的路上,林子豪走在我的身旁,他一说话,空气里都是榴莲的味道,好臭!我的嘴里一定也是这样的味道,所以我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直到最后,我对他说:“你走,你走啊!”他才转身离开,这样的离别显得太没有分量,但十六岁的我,无力改变结局,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草草地打发他走。
苏小城
所以后来我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同学都不怎么跟我玩,他们觉得我是个怪人。小学和初中,我都没有朋友,毕业照我都没去拍,我不喜欢他们就跟他们不喜欢我一样,那么干吗还要挤在一张照片里面呢?
可是我在香港待了快一年,这个不大的地方,我却只见过林子豪一次。就是那次路过一家婚纱店,看到他们在里面选婚纱,我飞快地逃走,生怕被他看见。半个月之后,收到他即将结婚的喜讯,他盛情邀请我去香港参加他的婚礼,但是我并不准备出席。
樱桃是儿时在奶奶的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红
“真的好臭。”我捏着鼻子对林子豪说。
我们一人捧着一块果肉,我学着https://www•hetushu•com•com他的样子,大口咬下去,憋了十几秒,又全部吐了出来。说真的,我不想扫林子豪的兴,但是没办法,我接受不了那种奇怪的味道,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地吐个精光。
我考上了深圳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学校坐落在半山腰,后面隔着海就是香港。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爸带我来过一次深圳,在一个广场上,架着很多大望远镜,听说对面就是香港了,二十块看一次。爸爸就一直在我后面问看到没看到没,我说看到啦!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望远镜一直没能对焦,但我不想让他觉得浪费了二十块而不高兴。
同事Ben是本地人,见我一连几天都愁眉苦脸,问我:“这里很现实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离香港很近啊,哈哈。”我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2

电脑里在放陈奕迅的《全世界失眠》。想起我不完美,你会不会逃离我生命的范围?
听到他这么说,我恨不得马上飞去香港,嘴上却说:“我要去看书了,拜拜。”我怕他看出我的悸动和慌张。
周末的时候,我窝在家里看TVB连续剧,很多年后,那些经典台词突然走红网络,大家都学着那样的口气说话——
毕业之后,我去了香港,像中环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混迹在一群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当中。我做过专柜小姐、前台接待、模特公司助理,现在在一家星探公司上班,每天要做的就是在香港的街头忽悠那些小年轻们,让他们觉得有梦可以做。我也学会了喝酒,一整个月都没业绩的时候,就买https://m.hetushu.com.com了啤酒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觉醒来,继续去工作。
他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榴莲壳上,然后哇哇大叫,站起来后准备一脚将它们踢飞,但是踢空了,整个人又摔到了地上,样子很糗,这下换我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高三一整年,我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学习以外,最大的业余活动就是在网上和林子豪聊天。他告诉我他没上学了,在跟着他爸学做生意,说香港的天气时好时坏,每天他都吃好几种水果,最爱吃的还是榴莲。他讲起我们那次一起吃榴莲就哈哈大笑,他说:“朱子清,我有点想你了。”
那一年我四岁,我像个玩具一样被带到亲戚家,对着他们表演说话。我喊着爷爷奶奶舅舅舅妈三婶四叔,反正认识的见到了都让我喊,然后大人们就对着我鼓掌,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只会说话的鸡。我很反感,但是我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出来,于是就笑,对着每一个人笑。
我爱过的男孩,新婚快乐。
我也曾学着林子豪的口气讲过这些,就连最后他要跟他爸回香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如此,看来,我被洗脑洗得不轻。
那个傍晚,在我的记忆里除了榴莲的味道,剩下的都是眼泪的味道。人们常说笑中带泪,那应该是一种美好的景象,可是当时的情景却不是,我看着坐在地上的林子豪,哭着问他:“你回去了,会不会就忘了我?”
“还习惯吧?”
下课之后,有人叫住我:“你好,猪自清(朱子清),我是林几吼(林子豪)。”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生叫林子豪,从小在香m•hetushu.com•com港长大,他爸爸来我们这里做生意,他便跟着一起过来了。他说想跟我做朋友,是因为他也很喜欢吃水果。
终于在一个下午,林子豪给我打电话说他来深圳了,我翘掉了下午的课,去跟他见面。才两年不见,他好像变了好多,长胖了一大圈。后来想一想,他那时有点像发胖后的黄伟文。但胖了之后的他,让我觉得更亲近了,好像我们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今天又约着一起出来。
“就是太热了。”
林子豪以为我很会说话,因为他觉得来上演讲班的人都是能说会道的。但我是个例外,而他的普通话也不好,所以我们同病相怜,很快就成了朋友。
我们去了一家茶餐厅,叉烧、鱼蛋、猪扒包、榴莲酥、双皮奶,他点了满满一桌子。
而如今,那个广场早就不复存在了,它被一幢幢高楼所替代。可是高楼的对面,还是香港,那里住着我想见到的人。

3

我们还一起去超市的水果区偷吃过草莓和猕猴桃。哦,他叫它们为士多啤梨和奇异果,他还把卷心菜叫椰菜,苦瓜叫凉瓜。

5

最近我热衷于买各种水果,然后闻它们的味儿,荔枝是初夏早时的薄雾,樱桃是儿时在奶奶的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红,番石榴是我在下完雨的天台想起了你,榴莲是那次离别的眼泪。
林子豪偶尔还是会来找我,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他们两个一起。他单独来的时候,我的话就多一些,其余时间,我都不怎么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久而久之,他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的联络也越来越少。
晚上我们又去了Khttps://m.hetushu.com.comTV,一起去的还有后来到的一个女生,林子豪说是他的一个好朋友。她跟林子豪讲话都用粤语,语速太快,我听得不太清,但看得出来,她对我带着敌意,那种不合的气场,使得整个包房的气氛很诡异。
“你饿不饿?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荔枝是初夏早时的薄雾
“我以为在这里可以寻梦,哪知道这里却是梦破碎的地方。”
他教我说粤语,而我纠正他发音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我们俩常常在破旧的KTV里唱陈奕迅的歌,但他比较喜欢古巨基。
“其实,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然后Ben似懂非懂地走了,但是如果他再问一句:“为什么你还愿意待在这里,不去别的地方呢?”我想,我会回答他:“别的地方没有他。”
他也笑:“以后有机会来找我玩啊,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和林子豪坐在广场最边上的那张条凳上,对着眼前浑身是刺的榴莲束手无策。榴莲是他爸带回来的,据说在飞机上,被一个乘客误认为是炸弹而试图报警,最后当然是虚惊一场。
大概花了十分钟他才把榴莲剥好,在这漫长的十分钟里,我抬头看了会儿云,逗了逗路过的流浪狗,咽了好几次口水,盯着他嘴角冒出来的青春痘发了一下呆。
“你走,你走,你走啊!”——音量逐渐提高。
我们在路口道别,像从前那样,我催促他:“走吧,你们快走吧!”
“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感情的事呢,是不可以强求的。”
榴莲的发音同“流连”,流连过,又怎会轻易忘记。
我妈从厨房冲出来,喜极而泣,将我抱起来,一个劲地念叨“说话了,说话www.hetushu.com.com了”,全然不顾我被一只鸽子袭击后的惊恐。
“怎么会想到考来这里呢?”
“那你等会儿别吃。”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剥着外面的壳。
是的,香港之外都没有他。

1

决定放下之后,别处都可以是新的开始。
高一的课余时间,我被我妈安排去学演讲,第一堂课每个人要上台做自我介绍,看着台下那些盯着我的人,我觉得好像时光倒流了,我又变成了一件玩具。“我叫朱子清,我喜欢看动画片,我还喜欢吃水果,比如苹果、梨子……”我把能想到的水果全都说了一遍。
我离开了香港,离开了有他在的这个地方。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吃榴莲。
番石榴是我在下完雨的天台想起了你
我是一个不喜欢吃水果的人,但时常会在闻到一种水果味道的时候想起一些人来。曾经有个人爱榴莲如生命,而如今,在逛超市的时候,每次看到榴莲还是会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后来那个女生喝多了,倒在林子豪的怀里不肯起来,林子豪看看我,说:“要不然我们就不唱了,回去吧?”
他回香港之后,我又回归到一个人的状态,别人在背后八卦我,说我被香港仔抛弃了,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但其实我内心是高兴的,因为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哪怕我被负心人抛弃了,我也心甘情愿啊!
吃完东西,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很闷的片子,他在电影院睡了好几觉,醒来之后一直问我剧情,我就慢慢跟他讲,讲到最后,我也弄不清楚导演到底要表达什么。
“不会的啦!”他不耐烦地站起身,又说,“走吧,送你回家,你用功学习,好好考大学,以后来香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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