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程叙什么时候身上开始带烟了？以前我从没看他抽过烟。

“爱？是个什么样的字眼？我跟她在一起，最初，只是想找回我放在你那里的寄托和依赖，我想让自己好好的，正常的活下去，仅仅是这样。日子久了，我越是想让自己去爱她，却越是不能爱她。我想，你，就是我这辈子的劫难，也是我的解药。”

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周远，于是问程叙：“你知道周远吗？”

我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来，确实是眼熟的，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她是谁。我问：“她是谁？”

程叙的话给我的震惊就像心里一堵墙的倒塌，突然之间，那么安全的存在，消失了。

我想了想，说：“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快乐，简单！我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亲切，所以后来我们才会成为好朋友。”

“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直接问程叙，我不喜欢跟他拐弯抹角。

我在程叙又要开口之前，说：“如果你真的还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就直接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你并不认识，我说你眼熟，是因为她跟你很像。”

我伸手，拦下程叙正往嘴里送的咖啡，说：“你喝蓝卡一点糖也不要加吗？”

“可是……那个女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她。”

这不像程叙，不像那个见了人就乐呵呵地程叙，也不像那个在我面前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程叙，他究竟是怎么了？

“上次离开，我以httｐs://ｍ.hｅtｕshu.cｏm•ｃoｍ为不会再见到你了。所以，我们能见次面也是不容易的，我们都坦诚一些好不好？”我很是诚恳地说。

他颓废的声音叫人担心，我以为他是看见了我的书了，见了面才知道，是另有原因。

“我从没当你是朋友过，真的，我一直把你当亲人一样看待。”程叙抬眼看我，他眼睛里的内容叫我害怕，他先前的渴望里，竟然带着恐惧。“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同时害了我，还是我本来就不可能回归正常。你突然就离开了，你消失的那么彻底，我原来每天都能见到的那张脸，我越来越依赖的那张脸，突然就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不见了，你能理解我的感觉吗？我恍惚，我神不守舍，我无助，我害怕，我再一次开始不断地看医生……”

一直到程叙坐在了我的面前，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程叙。才不过几日不见，他的面容便苍老了去，上次见他时他那紧蹙的眉头皱的更加深沉了。

“你，不爱她吗？”我问道。

“对不起。”我看着程叙慌张的样子，我肯定他当时是极其痛苦的，不然就不会一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还这般挣扎。我说：“也许是我的自私，但是我当时的状况叫我自己想放弃自己你知道吗？我也很无奈，我从开始到现在都给不了你什么，程叙，真的，你就此忘了我，干干净净地忘了。”

程叙，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激动的情绪让他的眼睛里泛和图书出了泪光。

他要了杯蓝卡，一直不多说话。

虽然已经过了初春的天气，但是北京夜里的温度还是很低，我带着程叙去宾馆，开了间房，然后陪他说话。

程叙的表情突然让我担忧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都像是一场盛大的诀别。

我笑笑，程叙的这般固执，真的不是我之前所熟悉的，也许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懂过他，我心里没有留一点可以去懂得他的位置吧。

程叙喝了一口咖啡，那么苦的蓝卡，我一直都不敢喝的蓝卡，他竟若无其事地喝着，然后他放下咖啡，说：“小一，当你认识我的时候，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一，我一直庆幸我遇上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遇到你之后我就停止了看心理医生了，我也只是突然发现我的世界明朗起来，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看见我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东西。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的美确实让我震惊了，也许在别人看来，你很平常，但是，我自己明白，你就是我一直想要找到的那一个。你身上有种气质，也是我一直想要发现的，那么简单安稳平实的美和生活状态，简直让我着迷起来。所以我放弃了上海，去了无锡。”程叙说着，停了下来，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摸，看着我说，“这里可以抽烟吗？”我很无奈地摇摇头。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你想的太多了。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我所遭受的我想你大概也有所了解，真的一切都过去了之https://www.hetushu.com.com后，又怎样呢？我们辛辛苦苦追究那么多，最后又能剩下什么呢？当我觉得我生命要结束的时候我所想到的，不是我的恨还没解决怎么办，而是我最珍惜的那些人，我要离开了怎么办。”我伸出手，拉住程叙的一只手，说：“都会好起来的，要不你留下来，我们以前不是很开心的吗？我们还做那样开心的朋友好不好？”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便恍然了，确实是和我有几分相像，难怪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么，程叙跟她在一起，也仅仅是因为她和我相像吗？

“无辜？”程叙终于笑了笑，是他见到我之后的唯一一次笑，但是却是冷笑。“她怎么会无辜？她彻底地骗了我，她骗我那么负疚地对她，她骗我一直小心翼翼，她骗了我那么努力的感情！”程叙渐渐有些激动起来。

程叙说希望我能在咖啡店等他，于是我便选了一家咖啡店，午后十分，店里人不是很多，灯光也有些昏暗，就在这样的地方，我一边搅着杯里的拿铁，一边等程叙的到来。

程叙的眉头更深地一皱，说：“你觉得我不够坦诚吗？你不相信我？”

程叙一闭眼，表情更加痛苦，他说：“你终究是不懂我！我没爱过她，虽然我那么努力地要去爱她，可是她是爱我的，我一直以为她爱的完整，完美。我渴望一切完美的东西，包括爱情。但是，有一天，它突然背叛了我，终于叫我明白，原来事实本身那么肮脏！什么都是和*图*书假的，小一，什么都是假的。我唯一觉得你是真的，但你不属于我，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属于我。”

程叙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我，良久，他说：“把手机关了，陪我到明天早上，好不好？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我知道，你没有懂过。”程叙说，“我的职业就是不断的发现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吗？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美的东西，我希望能找到一种纯净的完美的没有一丝残缺的美，我一直在找，这种寻找让我很孤独，并且执狂。我每天都会拍摄很多图片，但是真正被我自己保留下来的却没有多少，我总是在之后再毁掉它们，因为我觉得不美。在遇到你之前，我看过很多心理医生，因为我的偏执，我正常的生活都受到干扰，我没有能力去爱一个女子，我无法爱她们……”

“小一，你从来都没有懂过我是吗？”程叙抬起他的眼睛，直接望向我，我仿佛感觉到他眼睛里的渴望，那份强烈叫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怎么能在此刻拒绝他？

我看见他的样子，突然笑了，我说：“你该高兴才是，你爱上她了，真的，不然你不会这么痛苦的。”

我明白了，原来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于是我说：“是什么，就痛快说出来吧，说出来会舒服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便想起了两年多前，周韩这样坐在我对面的时候，也是一副沧桑的样子，但是，周韩的沧桑并不叫人觉得担心，而程叙的容颜，却是更痛一层的。

此时我突然很能理和_图_书解程叙，就像当初我听到何处的旁边也有别的女人在说话一样，那种震惊跟心酸是撕心裂肺的。我对程叙说：“如果是不能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强求了吧！放手了也好。”

“可是……你不是我的解药。”我说。

“那你能直接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说：“想你了，就来看看。”他说的极其平淡，我不敢确定，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叙喝完了杯里的咖啡，眼睛里连刚才的神采也淡去了，他看着莫名的远处，说：“真的可以吗？”然后他叹了口气，说，“你看过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吧？你觉得眼熟吗？”

“程叙，你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不然怎么会突然到北京……”我的话还没说完，程叙就一口打断，“很突然吗？当初我不也是突然从上海义无反顾地去了无锡吗？为什么今天我就不能突然而至了？”

他依然不笑，我突然非常想看看他干净的笑容。

程叙半响不说话，他在抬头的时候，我心里一惊，他的泪满溢着落了下来，我清楚地看见泪珠砸落的瞬间，那样唯美的自由落体。

程叙没有表情地看我，然后依然喝着咖啡，说：“我喝咖啡从来不加糖，我就是喜欢这种苦，苦到发出香味，这苦才值得。”

竟很不习惯有意外出现，比如程叙在电话里告诉我他来看我了。

他说：“昨天晚上，我回到家，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程叙的声音因为低沉而沙哑起来，他痛苦的样子像冬季里苟活的小草，在风里无辜地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