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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不痛快，莲灯好言劝了他半天，他终于妥协了，矮下身子抱着她的腰，伏在她背上打盹，可是那个不识趣的萨保越唱越露骨，什么光滑的皮肤、高耸的胸脯，唱得整个商队都笑起来。国师嘶地一声，打算动手好好教训教训他。

她笑着看他，发现他和自己又亲了好多，以后应该不用绑，也会心甘情愿留在洞窟陪她了吧！正想同他多说说知心话呢，抬眼看到一个年轻的粟特人往他们这里走来，头光面滑的，长相非常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商队里的人，反正没见过。看边上的女人愕着两眼，愈发弄不清他的来历了。

国师咬牙切齿骂了句娘，“他能对着母亲唱出这种歌来，当本座是三岁孩子？”

她们关心的是解药，再追问，萨保说得非常轻巧，“你们中原人说万物相生相克，押不芦的根须长在尸首上，肉都腐坏之后剩下骨骼，骨头磨粉，也是佐酒，连喝三天就好了。”

莲灯有点鄙视他，自己还在担心他被人轻薄，结果他的日子过得比她们还自在。也说不上来，国师总有这个本事扭转乾坤，他的运气似乎特别好，不管何时都可以活得那么潇洒。

国师一口气吐不出来，在骆驼上垂头丧气，“让他闭嘴。”

国师换上了女装，大概真把自己当女人了，行动也变得很黏腻，几乎时时刻刻和莲灯在一起。莲灯昂首挺胸，这一刻觉得自己承担着保护他的责任，左右观望，两眼放光。

他窒了下，“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转念思量，一点都不排斥。遂靠过去些，把她的www.hetushu.com.com手抓在掌心里，“现在人多，小心隔墙有耳，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本座特许的。”

萨保也许是爱屋及乌，对她们热情异常，没了奸商的算计，还请她们坐下吃饼喝茶。

她转过头看他，犹豫了下，小声道：“临渊。”

高高在上的国师如今被人调戏成这样，说起来当真一把辛酸泪。莲灯替他拉了拉纱罗，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遮挡起来，扬声道：“我们大历人不喜欢这样，大历人尊儒家，讲究心不妄念，口不妄言，萨保既然与大历通商，就应当入乡随俗。”

莲灯恋恋不舍往后看，扯了块饼塞进嘴里，嘀咕道：“这个萨保也算识货，同我一样的眼光。只可惜打错了算盘，连胡子都刮了，要是知道自己上当，还不得悔绿了肠子吗。”想着觉得很有意思，捂着嘴桀桀笑起来。

那个粟特人顿下想了想，“有过耳闻，不过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种很厉害的毒物，人畜闻见必死无疑。”说罢看了她们一眼，“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他们眼神不善，表情厌恶，那个萨保当然也察觉了，慌忙摆着两手说：“不、不……我没有恶意，女郎的过所是我死去妹妹的，所以要和女郎串好说辞，应付明天的盘查。”

如今有了靠山，不必再为过禁的事发愁了，混在人堆里，围着篝火等萨保分派食物。

“跃过千里草原，穿过大漠风沙，看见你温柔的眼神，亲吻你薄纱后的嘴唇……”粟特萨保的喉咙犷悍又嘹亮，一发声能飘出去好几里远heｔushu.cｏｍ•ｃｏｍ。坐在骆驼上，一面唱一面不停回头看。

莲灯听后升起了希望，按捺住激动道：“既然如此，见识一定很广。我看过《西域列国传》，对书上记载的三十六国风土人情很感兴趣……你去过疏勒国，听说过押不芦吗？”

粟特人都向这里看过来，那位萨保自知理亏，便不再唱了，双手交叉在胸前，鞠了一躬道：“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美丽的姑娘了。说实话，她的眼睛和我母亲很像……”

昙奴搬着胡饼回来，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国师。拿眼神询问莲灯，莲灯往远处指了指，懊恼道：“被萨保带走了。”

她咧着嘴一笑，“谁让你打扮起来这么好看，我听说西域人就喜欢健壮的女郎，大个子身体好，利于生养。萨保一定还没有娶亲，他是首领，需要一个能干的夫人，你这个模样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萨保是不是都好色？上回欲图对转转不轨的也是萨保，粟特人没有约束，萨保等同于土皇帝，所以他想干什么？看上国师了，打算继续纠缠？

那个粟特人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毕恭毕敬行了个礼，“美丽的人，请借一步说话。”

莲灯也觉得那个萨保做得太过了，但不需要国师出面，她抓着驼峰往前探，叫了声萨保，拱手道：“我们同行是给了钱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加入别的商队，请不要这样欺负我的姐姐。”

粟特人点头说当然，“不过近年关税加重，基本已经不过张掖了。张掖以西是我们的天下，大宛、乌孙、疏勒hｔtps://ｍ•hｅtushｕ•ｃｏｍ•cｏｍ、还有北边的突厥，到处都去。”

莲灯傻了眼，仓惶和国师对视，直起腰道：“阁下是何人？”

莲灯抬手搂住她，在她肩上揉了揉，转头看到一个粟特男人坐在不远处，和她视线相交，抿着唇善意地笑了笑。她回了个微笑，略顿一下同他搭讪，“这是我们一路见到的最大的商队了，你们一直在河西走廊上做生意吗？去过中原吗？”

莲灯大喜，忙拉起昙奴往大帐奔去，到门前叫了一声，那萨保出来相迎，进去见国师坐在波斯毯上，正悠哉悠哉吃葡萄。

他们来时三个人三匹马，进了商队要听从人家调遣。马跑得比骆驼快，萨保不能让驼队乱了规矩，所以人都改坐骆驼，马贡献出来驮货。莲灯和国师共乘一匹，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人骚扰。

昙奴并不显得着急，把手里的饼分给她，坐下小声道：“他是男人，还怕他吃亏么？你照管好自己就是了，国师的手段高得很，用不着担心。”

国师说：“你为什么对本座这么好呢？”

莲灯让了让，没有拐弯，直截了当向他打听押不芦。国师抬眼看过来，萨保为了在心爱之人面前卖弄才学，想都不想便道：“这种药是剧毒，但是离土暴晒后就变得非常名贵了。比如你的腿上长了坏疽，要把整条腿切掉，用押不芦粉佐酒，可使人昏睡，疼痛不知。”

国师被唱得头昏脑胀，还要听她胡言乱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莲灯怕把他气坏了，小心捋捋他的手，“你是男人，被人轻薄两句也没什么。”见他指尖掂着一枚五铢hｔｔps://ｗｗｗ.heｔusｈu•ｃｏm•cｏｍ钱，忙惊恐地压住了，“不能动手，他死了我们就不能进城了。”

那萨保怏怏缄默下来，反正是接受她的意见了，后来再没有出声。

国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莲灯怕他发作，只好不停地安抚他，“你就忘了你乔装成女郎了，全当是唱给我听的吧！”

驼队走得很慢，明明已经可以看见碎叶城的城廓，天黑却也未能入城。城中虽然不设宵禁，但是关卡酉正切断，粟特人的行程没有那么赶，便在离城四五里的地方扎了营。

他的心头不由一阵颤抖，这个名字不常用，也没人敢直呼，可是现在到了她嘴里，郑重其事地叫一遍，让他说不出的感动。他嗯了声，用力握紧她的手，“以后就这么叫，不许改口。”

押不芦有剧毒，不说吃，嗅到一点气味也足以毙命，钱是好东西，但也得有福消受才好。萨保果然很犹豫，坐在那里，两手锤击着膝头道：“我上次见到押不芦，是在十多年前的精绝国。这种药是尸气凝集后自然而成，不是靠人工种养的，遇见是机缘，可遇不可求。眼下刻意去找，恐怕成算不高……”他调转视线，见葡萄盘前的美人定眼看着他，忽然精神一振，话锋立刻拐了个大弯，“不过也许可以试试，碎叶城中有个传说，护国寺南二十里，曾经有人发现过这种毒物。我料想是前朝墓葬的所在地，因为押不芦需有上百年的尸气供养才能长成，待我们进了城，去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国师恶心了半天，实在不行干脆解决掉这个胡人，自己来统领商队。便起身在莲灯肩上压了下，比手请和-图-书萨保带路，跟着他往帐里去了。

昙奴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往篝火前挪动，河谷两面是雪山，她受不得冷。

莲灯打了个激灵，为了讨好女郎，把蓄得很茂盛的络腮胡刮了，这也算下大本钱了。原来杂草丛下长了张十分漂亮的脸，再加上一副健硕的好身板，这个粟特人算得上是西域美男子了。

她说：“国师是我的人。”

“他敢！”他错着牙道，“本座宰了他！黄毛鬼，千年没见过女人！”

粟特人耸了耸肩，“天下怎么会有无法化解的毒呢，可惜我刚进商队不久，都是道听途说。你们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向萨保打听，他见多识广，西域各种珍稀的东西他都知道。”

莲灯束手无策，“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也管不着啊。”拍拍自己的肩头，“你累么？靠着我睡一会儿，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那个粟特人摸了摸下巴，那圈胡髭刚刚刮过，从耳下起，形成一片淡淡的青影。他有点羞惭，红着脸道：“这是我的商队，我是商队萨保。”

昙奴挤出个笑容来，“没什么，上次正好听一位胡医说起，有点好奇罢了。”

莲灯舔了舔唇，试探道：“我们急需这种药，萨保能替我们找到吗？若能助我们，我们还有些钱，可以拿出来作为酬金。”

她们想尽了办法找解药，结果到他这里，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莲灯同昙奴对看，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如今办法是有了，但哪里去找毒参藏匿的地方？

莲灯适时道：“好像比中原的砒霜还毒，就没有办法可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