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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咔嚓”一声，床上的封瑜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病房门、喉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可她刚刚用了一点力气，身体一颤，垂头又昏迷了过去。

“豪季你不要为这种人生气。”石菁这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罗豪季身后抚了抚他的背，“封瑜不是名正言顺进的罗家，没像给曲赫一样给过他名分，他从小一直怀恨在心，心理扭曲着呢。”

封卓伦听了她的话笑容更胜，慢条斯理的，“罗家的人就是有本事，哪天能把死人都给说活了。”

他垂了垂眸，嘴角慢慢朝她绽开一个笑，“我亲手放弃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子了，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这是他奋力逃脱，却又无论如何都被框住的地方。

罗曲赫见他出来后这时微微侧身，双手臂朝后靠在窗台上看着他，“机票支票过一会阿严会给你的，你一路小心，我会很遗憾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弟弟的。”

封瑜眼睛动了动，适应了一会，才看到床边站着的人。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逃避的事实。

封卓伦说完后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迈开步子朝病房门走去。

封卓伦双手包住着她的手贴在嘴唇旁，半响轻声开口，“妈妈，谢谢你。”

“站住。”他经过罗豪季身边时被叫住顿了顿脚步，罗豪季侧头看着他，“只要你今天出了这个病房门，和*图*书小瑜的手术是否要签署也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同样的，你也就不会再是罗家的一份子了。”

“谢谢你给了我一切，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根本还不清，而长成我自己现在这样怯懦、薄凉没有心肺、没能力没手腕的样子也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听了罗豪季的话勾了勾唇，终于开口道，“我决定不决定有什么关系？都有你们替她决定了，她是罗家的一份子，怎么会希望我来决定呢？”

“谢谢你把我带进罗家，带进A市千亿豪门，想要给我爸爸和哥哥，给我足够的经济力量支撑、让我有能力去法国深造做我自己喜欢的设计，即使我十岁去法国之后没有回来看过你几次，即使我没有在你身边尽过一天孝道。”

“你这两天必须留在这里。”罗豪季的脸颊抖了抖，厉声道，“她生你养你，你去法国之后她天天想着你不说出口，你恨我恨罗家都好，不要牵扯在她头上，你有你做儿子应该有的责任。”

封瑜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年轻男人，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病房偌大而空旷，如同一个有着巨大回音的山谷。

他眸色愈加暗淡了几分，沉默良久，还是倾身朝病房里走了进去。

他的相貌丝毫不差地传承了她，他身上的血脉亦丝毫不差地由来于她。www.hetushu•com.coｍ

封瑜看着他的动作，眼圈慢慢红了。

每一个人都是由虚假堆积而成的，一边大义凌然地说为了你做了多少、一边将你踩在脚底根本不屑一顾。

眼泪从封瑜的眼角慢慢滚落下来，淌进了她两鬓已经微微泛白的头发里。

她的鼻子和嘴被蒙在氧气罩里，只有眼睛在清晰地颤抖，她的手在被子下挣了挣，想用尽力气触碰他。

封卓伦走出病房门的时候，石菁已经不在了，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都远远守在走廊头，只有罗曲赫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旁，侧脸望过去如同黄昏里的神祗。

这就是罗家。

“罗曲赫不愧是你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一遍，还有，不叫你爸爸和不成为罗家的一份子都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谢谢你终于成全我了。”

封瑜用力动了动头，咬着牙忍着身体的疼痛张开嘴，雾气呵在氧气罩上晕开，她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只能看到颤抖的口型。

“下一次手术的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罗豪季这时从椅子上起身，看向封卓伦，“签署通知与否，她是你的妈妈，她会更希望你来做这个决定。”

“你也知道啊。”石菁在一旁轻轻拍了拍手掌，“一个连小三都不如的女人就这样一进进了罗家待了那么多年，生了你、靠着罗家吃喝穿住看病，和我还和*图*书有曲赫呆在一个地方，这是你跪下来磕十个头都还不清的债啊。”

病房的门这时被从外打开，罗豪季走了进来，他神色阴霾地看着封卓伦，关上门走到了床的另一边。

“爸爸，我这两天会陪在这里守夜的。”罗曲赫这时在一旁开口，“你如果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有关系的。”

他连话也都再懒得回，靠在墙上面容寡淡。

“除了有我这个儿子，其实其余的对你来说都是圆满的，”他说完之后低咳了两声，轻轻松手将封瑜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她神色虚弱憔悴的脸庞，声音愈加嘶哑，“你不顾所有地守在你爱的人身旁，至少求得这一生你自己一个人得偿所愿了。”

“恨你？”封卓伦手撑在墙壁上，“我恨你做什么？你对她那么好，把她专程从S市接来A市接进罗家，让她活在你给她编织的谎言里一心一意扑了一辈子，我怎么能恨你呢。”

病房里是死寂一般的沉默，封卓伦站在罗豪季的身旁完整地听完了他的话，半响继续朝病房外走去。

她的目光颤了颤，似乎又有一丝不解。

医生这时从重症病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开口道，“病人的神智稍许清明了一些，也许一天之内就要再进行下一次手术，进去探望的时候注意不要让病人出现情绪波动。”

而我不像你，我宁愿从此活在地狱，也绝不会舍得用罗家这样https://m.hetushu.com.com一个可怕的地方去禁锢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子。

封卓伦目光一直落在重症监护病房的门上，恍若未闻。

“罗家不会容许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轻视、不会容许有任何的负面信息，新闻社前一段时间捕捉到了你进出罗家的信息，消息也被拦截了，因此，你现在去了法国便不要再回来了，支票机票都已经备好了，不需担心。”

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床上的人竟轻轻睁开了眼睛。

罗豪季脸庞上挂着冷厉的神色看了病房门一会，这时转过身见封瑜又闭上了眼睛，按了按床头的铃，很快从病房外走进来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

这是他的妈妈。

再一次见到她，她还是这样毫无声息般地躺在床上。

罗豪季朝医生点了点头，看向了封卓伦。

中年男人的声音曾出现在新闻电视上、各大财经新闻上，浑厚精练，此时听来却是轻蔑、冷厉中带着压迫性的威胁。

“你也是罗家的一份子。”罗曲赫在一旁柔声道。

关于她的所有，小到每一个细节……他全部都记得。

为首的医生微微躬身朝罗豪季点了点头，罗豪季双手背在身后侧头看了一眼封瑜，朝那医生开口道，“执行手术。”

罗家私生子，怎么能够在罗家完美的面具上添一粒灰尘。

他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石菁尖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看看，这年头真的是和_图_书稀了奇了，亲生儿子对自己的妈妈不闻不问，倒是别人还更上心一点，所以看都看得清楚，有的人一辈子就这点出息，连蚂蚁都不如。”

“如果你没有生下我，我就不会遇见她，”封卓伦声音轻而缓，几乎没有波动，“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有很幸福的家庭，有爸爸妈妈疼她，她长得好看、念书也很好。特别生气的时候不说话，高兴的时候不会特别开怀大笑，吃西瓜的时候喜欢拿着勺子从中间开始挖着吃，睡觉的时候喜欢向左侧。”

封卓伦走到床边，站立着低头看着封瑜的脸庞。

他嘴角撩起了淡淡的笑。

“我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留给你想听的那个人来说吧，”封卓伦这时直起身站在床旁，低头看着封瑜的脸颊微微笑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无论你去世还是活下去我都不会再来见你了，我知道你和我恨你一样讨厌我。”

绝美的面容让人一看便心生爱怜，苍白柔弱。

罗豪季眸光忽明忽暗了片刻，一字一句道，“畜生。”

他看着她努力想在氧气罩里发出声音的样子，这时终于微微弯下腰伏在床边，从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轻轻地靠在脸庞边。

“不要签了。”他这时笑了笑，看向罗豪季，“死了才好，死了你以后就可以不用借着在乎她的口号耐着性子叫我回罗家看我的脸了，我本来就和罗家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