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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到了黄河，乘坐羊皮筏子过了河，便是陕西地界。千年黄河，滔滔浪涌，方云依脸色先变了，连琉璃都有些迟疑地看向无艳：“真要打这里过吗？这也太……”无艳问道：“你害怕么？”琉璃一听“害怕”两字，便满脸不在乎道：“这算什么……”

无艳看着眼前黄色河水滔滔涌动，心中正也担惊受怕，却听得河浪声中，响起苍劲有力的声音，唱道：“羊肠子山洼十八道弯弯，我个小妹子把道坎坎走个遍，哥哥站在山尖尖上盼，日日夜夜都把她搂在怀里面……”

无艳走开几步，冲到溪边，抬手撩水洗脸，冰凉的溪水浇在脸上，心却兀自寒寒地疼。

撑羊皮筏子的老汉头上绑着汗斤，穿着白色的单褂，露出精瘦却有力的双臂，见三人商量，便咧开嘴笑。

无艳目瞪口呆：“是谁……要害大人？”

琉璃道：“哦，我听说山上有尊大佛的，你无缘无故怎去拜佛？”

可毕竟最终，他还是在她眼前离去，而她无能为力。

无艳见他猜中，却也不想隐瞒：“嗯。我不想再和-图-书多生事端啦，若我没有下山，有些事便不会发生。”

那老汉见无艳年纪小小，却如此镇定自若，心里倒是佩服她的，又看琉璃跟方云依两人紧紧依偎着她，却又咧嘴笑起来。

无艳听了，便道：“谁说的？我没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去玉关而已。”

无艳大窘：“别胡说。”

琉璃皱了皱眉：“什么有些事？除了叶蹈海的事，还有什么？”

无艳猛地起身，双手握拳。琉璃心头一沉，喃喃叹道：“果真如此……所以，你才离开他？”

此刻阳光初升，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方云依见两人不语，便先去溪边洗漱。

无艳有些惊讶：“你也知道了？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不该下山，何况现在……总之我想回去。”

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陌生人，曾经他也拼命地保护着她跟紫璃，曾经他说：这条命是姑娘救的……

琉璃吃惊道：“你是说你想回慈航殿？你不是该去玉关么？”

终于一块儿上了筏子，刚离岸，方云依先尖声叫起来，琉璃本就强撑，和*图*书闻声也一哆嗦，老汉笑嘻嘻地用山西方言劝慰：“莫事，莫事嘛……”

琉璃道：“因为尉迟镇树大招风，有人想要对付他，可偏偏他没什么可供人拿捏的把柄，于是便只好我们给他造一点儿……赶巧你也撞在其中了，这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琉璃横她一眼：“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不喜欢尉迟镇了么？”

羊皮筏子随风过浪，起起伏伏，颇有险象环生之意，然而老汉经验老道，丝毫不惊，稳稳地掌着筏子。

琉璃道：“这你就不要问了，朝堂上的事儿，复杂着呢，尉迟镇既然涉足官场，就免不了会有些明争暗斗明枪暗箭，所以我说，你大可不必把所有都揽在你身上，懂么，傻丫头。”

无艳睁圆双眸，琉璃跟她目光相对，忽地又道：“哦……我知道啦，你或许不想回慈航殿，你大概是想尉迟镇了？因我方才所说，你担心他出事？啧啧……”

琉璃又看无艳，道：“你现在还想回慈航殿么？”

琉璃见她离开，便问无艳：“对了，你之前怎么从蒙山下来，去和_图_书干什么了？”

琉璃迟疑，对上她急切的双眸，终于把心一横：“我离开的时候他兀自好端端地，主人大概不会为难他……我听主人的意思，好像叶蹈海对他有过恩惠。”

无艳左右看看两个，她心中虽也害怕，但见两个怕得失魂落魄的，她若再流露害怕之色，岂不让他们更加慌张？因此无艳只是镇定，反而在他们两人肩头轻拍：“没事没事……说了没事……”

无艳又不言语，琉璃探头过来：“你去求佛什么了？”

方云依一直在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便道：“为什么说这些是你害得？”

无艳道：“我大师兄现在如何，你可知道？”

无艳忙问：“你又知道我大师兄？”

琉璃笑道：“那不然是什么？”

琉璃道：“我自然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要去玉关的。”

有些话无艳虽没好说出口，琉璃却心领神会：“你是说，因为主人的事，所以你也想回去跟你师父报信么？”

“我……”方云依面上一红，赌气不再说话。

琉璃见她面色异样，心中一动，忽然m.hetushu.com.com问道：“沈玉鸣是怎么死的？”

无艳皱眉不语，方云依却问道：“小……小子，你说朝里有人针对镇哥哥？那现在他们岂不是得逞了？”

无法忘记沈玉鸣临死之前的模样，她一向以救人济世为怀，最怕的就是看到活生生地人命在眼前消逝，只要活着，一切便有希望，只要一口气在，她便能有法子救治，沈玉鸣死去的那一刻，就好像有刀子也自她身上划过，痛不可挡。

无艳很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便未做声。琉璃却冷笑道：“因为丑丫头又犯傻，因为这些都是她引起的，好吧，既然现在你离开尉迟镇了，我也没在修罗堂，我便告诉你，就算没有你，这场瘟疫也迟早要有。”

无艳有些难过：“罢了，你不要问了。”

琉璃道：“你求佛保佑你的镇哥哥了？”

无艳徐徐松了口气，琉璃又道：“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后悔下山。”

所以无法面对尉迟镇，就算想起来，都觉得难以承受。

苍劲的声音中带着最质朴的柔情，伴随着黄河水涌动拍击的雄壮之声，仿佛最险要绝望处偏生和-图-书出一朵花，有一种极为撼动人心的奇异力量。

无艳身子一颤，脸色有些发白，琉璃望着无艳，道：“难道……是跟尉迟镇有关？”

琉璃听到“沈大哥”三字，面色微变，沉吟不语。

无艳道：“我……去拜大佛。”

无艳低头不言语，琉璃道：“唉，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我听叶蹈海说什么……你必须得在八月十五之前赶到玉关，不然会有大事发生之类，眼见这时间可是紧了。”

无艳一怔：“你这是何意？”

筏子随水起起伏伏，方云依大叫：“我要死了！”张手便把无艳抱住，琉璃见状，情不自禁地也靠过来，紧紧地搂着无艳，满手心的汗。

无艳眨了眨眼，才慢慢道：“我虽则一路救了些人，可是……却也害了些人，比如前些日子那场瘟疫，还有……沈大哥。”

无艳仓皇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琉璃这才道：“去呀，为什么不去，这毕竟是你师父最初的嘱托不是么？你已经走到这里，难道要半途而废？”

无艳犹豫片刻，道：“我想回山。”

无艳叹了声：“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