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章 杀手令&小火
第十一节
甄暖机械地换了鞋和白大褂，肩上的包滑落地上，她魂不守舍地往休息室走。
……
两人不发一言却默契地走进大楼，等电梯。
“不是。你来之后，就好了……”她执拗，胆怯，依赖。
他立在光影交错的路边店门口，低眉听她讲完话，才抬眸看向她手中的篮子，缓缓眨了一下眼帘，笑着点点头……
“……”言焓说，“你就选自己喜欢的。放进锅里都一样。”
……
“那我过来了。”
“还有，那天在医院，是特意去看你的。我去过5次，你肯定不知道。”
“不喝酒对身体好。”甄暖说。
“那天在电话里听到你受欺负，听到你哭，听你喊‘队长，救我’，我当时的心情……”
她看见男人关上门，回头冲她邪肆地笑，他扯她的衣服，拿锤子砸她的脑袋，拿刀捅她的身体。
“……或，或许，有一次和好的机会。”
她的白大褂撞在实验台上，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响，无路可退。
“比太阳还要大呐。”她歪着脑袋，
他的身体把她笼罩，低下头凑近她的唇；呼吸纠缠在一起；她一动不能动，外如冰雕，内如岩浆，惶恐害怕，却有一丝希冀，心里却描绘着他唇上的触感。
她轻微地动了一下，眼泪巴巴看着他，想要安全温暖，却又本能地拘谨羞涩。
言焓和谭哥他们讨论着鞣尸。某一刻，他听到后边碎碎的脚步声，回头看。
分明前一秒还在想念，后一秒便如惊弓之鸟。
她没开灯，摸爬到床上，抓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捂住脸。
到了实验室门口，言焓叮嘱：“别做实验了，早点儿休息。”
甄暖从隔间出来，低头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洗手。
男人的呼吸落下来。
“那你喜欢哪种男生？”
让门锁簌簌作响，让她惊惶的，不是风，是他。
言焓摸出手机，13分钟了。
“你应该问哪一个。我要一种干什么？”
甄暖吃得多喝得也多，中途去了趟洗手间。
“都喜欢。你烤一个鱼骨头，他们也喜欢。”
……
灼热的感觉从脸一路烧到头顶，甄暖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电梯，怎么出去的。
现在这幅样子，怎样才能慢慢接近她？
“唔。”
他的额发撩过她的眼睛，她被刺痛，想起那晚m.ｈetushｕ.com•ｃｏm，她心一怔：“队长你别这样，我有男朋友。”
“那就是分手。”
她猛地扶住洗手台，双腿发软。
“现在想回去吗？”
此刻，他不咸不淡的，她却七上八下。分明是他一句话就可以把她的心思搅成糊糊。
一瞬间，这几天的画面源源不断地浮现。
言焓闲散道：“精神脆弱，没那个毅力，戒不了。”
安静，
呜~
烟，是夏时消失之后他上手的。很久以前他听到夏时和她好朋友的对话：
她翻了个身，蜷成一团抱住自己。
……
“喝酒的。好臭。酒肚子也不好看。也不喜欢抽烟的，也臭臭的。”
她没有拒绝。早被吓得神思错乱，只知紧紧揪着他的衣领不松。
风在呼啸，大门在晃，整排隔间的门也跟着扇动。
言焓横抱着她走出洗手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带她离开。
……
“咦~~整天小火小火挂嘴边，是有多喜欢呢？”
她不吱声，连连后退，内心摇摆得无可依附，右手胡乱在试验台上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好吧，你喜欢哪一个男生？”
“甄暖。”他贴住她的耳朵，“你和他不可能和好，因为，你要爱上我了。”
甄暖心里像塞进一堆弹球，乱蹦乱蹦。
……
“为……为什么？”
甄暖死心地收回目光。
她瘪瘪嘴，很委屈：“我脚软，动不了。”
深夜的风在门外呼啸，仿佛鬼哭狼嚎，甄暖的心微微一沉，有股凉意从脚底蜿蜒而上，窜上脊背。
众人齐齐“切”一声。
他一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夏时，你最不喜欢哪种男生？”
言焓若有所思。
“我很多年不说这种话了。但……”他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食指磨蹭她的下巴，
……
她比划着，两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大满怀：“是非~~常非常大的喜欢。”
目光齐刷刷投来：“你没吃过麻辣烫？！”
菜品下锅，麻辣烫烧烤全部齐全。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队长。”
他笑出一声，仍然靠近：“你不乱动，怎么会碎？”
“……不会。”
她脸红得发烫，羞怯地“呜”一声，翻身滚过去。
是老白打来的电话，说加班太晚，队长请大家吃川htｔps://ｗwｗ•ｈｅｔushu.com•ｃｏm菜。
她的腿软成了棉花，不敢再逃。
……
她如同被抽了力气，缓缓蹲下来，感到了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和，惊喜。
她小声咕哝，抓一颗放进嘴里，软弹脆脆，还有绵绵的蛋黄。好好吃。
言焓接过来，足足十秒，他没有说话。
她“嗯”一声，进实验室，关了门。
黑子笑：“谁要能让他把烟戒了，那才是对身体好。”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恋，他看她的眼神不对，变得深深绵绵的，说的话也……露骨？……
他嘴唇离她只有1厘米，语气冷了一度：“他和他的人好几天没出现在你身边，你们分手了。”
“害怕？”
道路两旁挤满路边摊和特色小馆，灯光温暖，人流如织，烧烤、麻辣烫、火锅、炒菜，香味扑鼻。
甄暖惊愕地看着他。
面对众人的“切”，言焓笑一下，心是麻木的。
言焓：“滚开。”
他很清楚，刚才没有起风。
她极低地“哇”一声：“队长……”
见他进来，她抬起小脸望他，表情张皇，又稍稍呆滞。
甄暖早早下去等着，人群三三两两地集合。
很快，众人决定吃烧烤麻辣烫。老白把车停在路边。程副队和谭哥他们去选位置，言焓带着甄暖挑菜。
“想。”
她承受不住他的气势，转身要跑。他把她拎回来，一俯身，双手摁在实验台上，把她围了起来。
“非~~常非常大是多大呢？”
她把自己捂得呼吸困难，从被子里钻出来。
甄暖缩成一团蹲在洗手台的底下，半张脸埋在手臂中，眼神惊慌躲避。
他不等她邀请，径自入屋，手一扬，将门关在身后。
甄暖扭头看他，却觉得他是认真的。他戒不了。
她望着他，局促而慌张，不敢听，却又想听。
甄暖也不吭声，迟钝如她，也懵懵地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走了一会儿，言焓问谭哥：“其他沥青处理得怎么样了？”
灯光昏暗的洗手间里，言焓蹲在地上，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说：“好，不是。我来了，就没事了。”
她戴着胖胖的手套，大拇指和手掌间夹几片金黄的银杏。一弯腰，马尾掉下去；直起身，马尾又甩回来。
“完蛋了。”
“继续找。”
hｔtｐs://wwｗ.ｈetusｈｕ•ｃｏm•ｃom言焓说，“或许还有一具尸体。”甄暖好奇地盯着路边的桌子瞅瞅：“为什么要把竹签放进锅里？”
言焓探身到洗手台底下，轻轻拥住她细细颤抖的身板。
“我喜欢言小火，是想成为他新娘子的那种喜欢。”
到了C-Lab楼下，言焓没说话，下车去她那边拉开车门，送她上楼。
“你不知道？”他轻轻笑出一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队长对她不一样了。
甄暖在台阶上跑上跑下，捡银杏叶子。
她打开门：“队长，你是有……”
日光灯照得她的脸红得透明，像玛瑙。
甄暖心虚地抬头，近距离仰望他的眼，温润亲近又淡漠疏离。
她闭了闭眼，专心啃肉肉，一边吃一边眼珠子不停往锅里瞄。
甄暖透过玻璃里看见言焓时，他脸上挂着散漫慵懒的笑。
而伤害阿时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绝对不会。
甄暖被这话刺|激得差点崩溃。
他朝她张开手臂：“到我这边来。”
……
言焓走去在她面前蹲下，清黑的目光与她平视，轻声问：“在这儿干什么？”
她两只脚乱踢了一下。
他盯着她。
她怔松了一会儿，手指抓抓眼皮，心想，她只有一小点难过，一小点点。
关小瑜说她在专业地和平时判若两人。可现在她就在实验室，为什么一点儿勇气和胆量都出不来。
“没……没事儿，都过去了。”
“言小火。你看我小火哥哥，他的朋友都抽烟喝酒，可是他不。他知道我不喜欢。你别看他酷酷的，拽上天，可我不喜欢的事儿他从来不做。”
言焓感觉到什么，扭头见她两手捧着吃食的呆样，弯唇一笑：“看我干什么，发花痴？”
她一下一下，轻轻地揪手指头，
甄暖侧身让到一旁。
他唇角一弯，后退几步，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走了。
备受惊吓的她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衣袖，嗫嚅道，“刚才真的有人在摇门，很用力，很粗鲁。你不来，他会欺负我，把我杀掉。”
她心惊他的敏锐，仍然强撑：“我……我们是在冷静分离期。”
但队长拿了双干净筷子，把串串上一排蛋蛋齐刷刷赶去她碗里，七八个白白|嫩嫩的小蛋挤成一团，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门外没有人，是风和_图_书。”
“沥青太多了，只化了一部分。鞣尸附近的都处理了。没有找到新的证据了。”
甄暖：“为什么他们喜欢吃鱼骨头？”四处望望，“没有鱼骨头啊。”
他心情有些烦躁，狠狠捏了一下手指，把烟摁在白沙里，走向实验室，敲了门。
他不经意弯弯唇角。渐渐，又落寞下去。
“你……你不要过来！”她扶着实验台，脚步踉跄，害怕得要哭，“不要过来……也不要和我说这些。”
枉他随性自在多年，却不知如何应对，如何克制。
她拿了5串鹌鹑蛋，现在她啃着手上的肉，不好意思拿。一会儿功夫，只剩2串了。可她手上的猪蹄还有一大截呢。
谭哥说：“10年前貌似发生了很多事，这具鞣尸垃圾堆里埋了一个年代。”
洗手间在后边的小院子里，远离街道那边的繁华和喧嚣。室内光线有些暗，点着熏香。路边店弄成这样，也算讲究。
他点了根烟，无所事事地看烟头上的火光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抽完烟，他拔脚往餐馆走，远远看见老白他们，他返身退出来，回头看洗手间。
“不是。……你来之后，门就不摇了。”
关门声，耳朵里回荡着可怕的关门声。
她僵硬地摇头，说不出话。
去餐馆的路上，经过夜市。
室内暖气太大，他松了松衬衫领口，把风衣脱下来，随手扔在椅子上。
“唔。”她又往后退一步。
“我方便进来吗？”
她瑟瑟发抖，回头看镜子，里边的门同样在晃，而她的脸色已经惨白。
“有人在摇门。”她嘴唇颤抖，眼里含了泪。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死撑着，为什么而撑，她不清楚。
……
“甄暖，你听好了。我是言焓，如果我对一个女人好，如果我看上一个女人，她就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不信，我们走着瞧。”
甄暖的脸再度一热，没想到他竟注意到自己贪吃的眼神。
老白：“老大是好男人，滴酒不沾。”
他靠近：“我有话和你说。”
她瞪大眼睛看着，牙齿打战。
电梯门开，两个保安抬着高高长长的画框从电梯里斜出来。
甄暖抱着小菜篮，望望琳琅满目的菜式，问：“他们平时喜欢吃什么呀？”
他插兜走在银杏道上，忽而放慢脚步，回眸看她，起初那清逸的脸是安静和图书的，渐渐，唇角浮起一丝笑容。
……
画框很重，晃荡一下朝甄暖砸去。她缩着脖子往言焓怀里躲，撞上他胸口。
甄暖听了，装好叶子，跑过来把手机照片给言焓看：“队长，这是我在鞣尸嘴里发现的戒指。”
寒风吹过，他脑子清净了不少。
嗓音很低，仅限她一人听到。
难道对他只是叶公好龙？
他很轻很缓地拥着她，把她从台子底下捞出来，抱进怀里。
甄暖戴着透明手套，捧着烤猪蹄啃啊啃，纳闷：“队长不要吗？”
好久好久，夜是寂静的，她鼓起嘴巴，小声嘀咕：“可队长喜欢阿时，他不喜欢我呢。”
她不安地抬头望镜子，镜里只有她和昏暗的洗手间，背后，仿佛有人的手在轻刮门锁，洗手间的门簌簌晃动，她止不住地哆嗦，回头看。
“因为你，我想一枪打死阮云征。”
“……”
“……我来之后，风就停了。”
言焓伸手扶住画框，阻止它顺势的砸落，有意无意把她笼在怀里。
一下哼唧的声音，很快给被褥吸收，模糊不清。
“……”
她还看着，队长修长的手把剩下的两串拿走了。
“那站起来吧。”
两人的呼吸浅浅交错着，她的身体在升温。
她该大着胆子和队长挑明，还是静观其变？……呜……说得好像他们之间的掌控权在她这儿一样。
她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冷静的夜，她一动不动，像睡着了，可她睁着眼睛，心口像塞了烙红的铁，焦灼难安。
她脑子轰得炸开，又羞又急，出了哭音：“你胡说！”
“叫你不要过来。”她又怨又急，眼神四处飘，毫无力度地威胁，“再过来东西会摔碎的。”
最终，他把手机还给她，平平静静地说：“知道了。”
“谢谢队长。”
他又敲一下：“甄暖？”
甄暖留宿实验室。
甄暖瞬间脸红，低下头默默咬肉。
“……好。”
言焓结完账，去后院走走。
安静。
她退后一步，不吭声。
言焓敲敲女厕的门。里边没声音。
“……在。”她声音很小，听得出在瑟瑟发抖。
“你在悦椿温泉馆的事，我很抱歉。”
老白给甄暖拿了饮料，其余每人分了瓷罐罐装的白酒，言焓没有。
言焓并没有走，他立在电梯门口抽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深深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