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靠，真是有理有据，”晏航叹气，“行吧，反正没人看，你介意露个脸吗？这些小姐姐天天都念叨你。”
河滩还是老样子，黑色的淤泥里夹杂着成片的垃圾，从垃圾缝里蜿蜒流过的水，迎面一阵风吹来……算了吧。
透过树叶的间隙，河滩上有一个晃动的小黑影。
“你是瞎的吗？”晏航问。
晏航从兜里拿出了那张十块钱，递到他面前：“还你的。”
-是啊，能看看吗
晏航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吧台旁边一手拿着冰袋捂着眼睛的……小杂碎一号。
-帅
胡同在前面有个拐弯，晏航不熟这里，所以他吸了口气，猛地往前再次追了出去，他要在拐弯之前把一号放倒。
走了两步，他感觉到左边泥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
周日的这个时间，大街上人很多，来来去去的。
晏航把钱直接放到了他口袋里，转身艰难地往岸边走过去。
-！！！！！
-看来小天哥哥今天无聊到极点了
这种打不过就下三路偷袭的行为简直让他无语。
“操！”他咬着牙骂了一句，“你他妈找抽！”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我又没惹他！”这个声音莫名的耳熟。
李老板有些吃惊地看了过来：“他？”
“就是他！”一号从吧椅上跳了下来，指着晏航，喊得声音都破了，“是他！是他！就是他！”
“你先别说话，”李老板指了指一号，“我先问清楚。”
-出来，还你钱
他挺喜欢逛街的，每一个城市的“街”都不一样，哪怕是同样的卖服装，同样买小吃，同样卖玩具，也都会有不一样的风格。
一号没想到他会这样，惊得瞳孔都猛地一缩。
没有朋友也就没有礼物，只有老爸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买东西给他，但每次都很随意，去年他收到的是一颗菠萝，上面戳着张便签纸，写着太子最帅。
“那下回穿裙子。”晏航说。
“别……”初一赶紧往他这边走，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扯出了两个塑料袋，“给。”
你丢的是什么样的笔，我给你买一支一样的。
那天初一说跑完那条路用逃命的速度大概五分钟，晏航就想说你知道我逃命那一档是什么样的速度吗？
今天的这一大早的就发泄了一通，心情可以说非常棒了。
光看小杂碎一号撒丫子顺着路往旁边胡同里狂奔而去的启动姿势，晏航就知道自己三十秒之内肯定追上。
晏航停了
和*图*书下来，乐得都没法跑了。何况他也没想解释。
-小可怜在旁边吗？
一号顿了顿猛地停了下来，估计是因为知道跑不掉，他转身对着晏航就一拳抡了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一号吼了一声。
“为什么？”李老板看着晏航。
老爸说过，打着玩的，疼就可以了，不用伤人。
晏航接过来看了看。
“我什么时候这么打人玩了！”一号瞪着他，喊得唾沫星子都喷到他脸上了。
“嗯。”晏航点点头。
这一膝盖他根本没用力，用的全是惯性。
初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听懂了吗！”晏航凑到他鼻尖那儿吼了一嗓子。
送人？
小杂碎一号转脸看到了晏航，眼睛瞬间放大了两倍：“我操你……”
“那个小孩儿送的。”晏航说。
-我更无聊，两次都赶上了
这个直爽的回答让李老板张着嘴好半天才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再让我看到你翻垃圾我就抽你。
一号被这一声吼吓得在跑的过程中连着往前蹦了起码三步。
晏航冲得猛，惯性让他不可能马上就停住。
只看到一堆垃圾。
过了十秒，晏航眯缝了一下眼睛：“你不会是要送我吧？”
“就是他！”一号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反复就吼着这么一句。
看来十块钱对于初一来说的确挺重要的。
“他说好玩！”一号终于找到了新词儿，“好玩！锻炼身体！”
“我问你话呢。”晏航说。
“去啊，我给你带路！”晏航边乐边喊。
“有，有可能。”初一笑着说。
“我……操，”晏航抓着旁边桥栏杆上的一个石雕的桃子晃了晃，“我真服了。”
“我不替谁出头，初一算个屁，能让我替他出头？”晏航冷着声音，“我告诉你，我揍你就是健身运动，懂了么？你见着我少他妈嘴欠，麻溜儿绕着走。”
顺着一号跑的方向走出去，绕了两个弯，从胡同里出去的时候已经在大街上了。
“你直，直播，没，人看？”初一有些好奇。
踩着风的皇太子。
他猛地停下转头看了过去。
“玩啊，”晏航看着他笑了笑，弯下腰，轻声说，“你平时不也这么玩吗？”
所以一号没受伤，但是很疼。
“就是他！爸！就是他！爸！”一号继续吼。
“你……”晏航转头看了看初一，“介意露个脸吗？”
https://m.hetushu.com.com“谢谢。”初一拿了张纸出来擦了擦笔。
帅吗？晏航看着屏幕上初一的脸，还……行吧，小孩儿挺上镜的。
他也没打算停。
晏航转头看着他：“系个蝴蝶结，是礼物吧。”
-小天哥哥真的以后都罩着他了吗
初一垂下眼皮：“现在不，不送了。”
因为他在过桥的时候往左边看了一眼。
晏航应他的要求，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把他说了一半的话给打没了。
-啊啊小天哥哥眼睛太好看了
晏航看着这句话，相比初一说话，他打字真是顺畅流利，让人有种感冒好了之后的愉快|感觉。
-什么时候再直播做饭啊，想看手
“不多。”晏航看了看屏幕。
-眼睛
“是要送女孩儿的吗？”晏航一边擦鞋一边问了一句。
于是他拿出手机，给初一发了一条消息。
初一看着他。
“嗯。”晏航点头。
“你在我直播的时候当着我粉丝的面讨论我直播没人看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啊？”晏航乐了。
不过耳朵倒是比昨天好了，晏航喊完他就转过了头。
“帮，帮你，擦，擦擦。”初一说。
-哦
开始直播的时候，几个比他还闲的粉丝都在。
“所以把钱还给你啊。”晏航忍不住发了语音。
晏航看着激动的一号，有一瞬间以为一号是在叫他，想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晏航双手插兜思考了几秒钟，转身往桥那边走了过去。
“穿的衣服和裤子还有鞋。”晏航回答，把手机往下晃了晃。
-我是第一个吗
晏航在他刚跳起来的时候抬脚往他肩上蹬了一脚，把他蹬回了地上坐着。
晏航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他拽倒。
松手的时候一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啊！小可怜送的笔吗？
“要脸么？”晏航问，“你他妈要脸吗？”
晏航站在人行道边的树下，非常无聊。
晏航看着他，突然有些烦躁，深吸了一口气也没压下去，手抓在水泥栏杆上都有点儿生疼了也还是控制不住。
-我来了！
“嗯。”初一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
-好久没看到美手了！
一走了之都不能缓解。
“初一！”晏航站在河沿栏杆那儿喊了一声。
晏航没收到过礼物。
初一没了声音。
刚把手机放回兜里，他就听到了店里有人在喊。
“这个，笔，”初一沉默了一会儿，把笔又拿了出来，抽了张湿巾一下下擦和*图*书着，“其实……”
“你再操一个！”李老板手往吧台上一拍，瞪着一号。
“你真没惹他你报警啊！”李老板站在吧台后头，“不想报警你打回去啊！我当年跟你这么大的时候……”
“有什么不行的，”晏航啧了一声，“她又没看见。”
-2333333
-能看看他长什么样吗？一直也没看清样子
“问个屁！”一号这次没有再起身，而是对着他裤裆一脚踹了过去。
-小可怜儿？
不过这个“街”他没有逛成。
当然，他没逃过命，他MAX那一档应该叫“撵上去抽你”。
晏航跟他对视着。
-中午吧，我现在有点事，中午我在树洞等你
“人多，多吗？”初一又问。
“我不要那个娘炮蝴蝶结。”晏航说。
晏航忍不住在心里唱了一句。
初一站着没动。
“洗洗换个蝴蝶结接着送呗。”晏航说。
“谢谢。”初一说。
晏航迅速侧身，一拳甩在了他脸上，这次出手比较重，两分钟之后就能看到一号发红的眼眶，然后青个几天。
“你……”晏航抓着他胳膊把他拽了起来，“坐着吧。”
初一没有马上回复，大概是在意念交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条。
晏航转身离开了。
“我收到一个礼物。”晏航把摄像头对着手里的钢笔。
不过一号跑得很投入，都顾不上回头，也没发现晏航已经在他后头了。
“是。”初一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地把笔拿了过去。
一号瞪了李老板一眼，拎着椅子往地板上一摔，坐那儿不出声了。
右边是去咖啡店的路，左边不到一百米是那座桥。
“让你二十米！”晏航喊，“加油！”
身后初一马上跟了过来，脚上的塑料袋踩得唰唰响。
-小天哥哥今天穿的什么啊
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偏了偏头，又闪了一下。
-手手手手手
晏航在他身后吹了口哨。
-吃面的钱
“我他妈好像看到你的宝贝笔了。”晏航往那边走了过去。
“不用不用不用，”晏航说着把他手里的纸巾拿了过来，“我自己擦就行。”
“我不要，”再开口的时候他都气不起来了，只觉得无奈，他没再看初一，转身往回走，“你自己玩吧。”
“直，播啊？”初一轻声问。
一号没出声，缓了两秒又跳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直接撞过来。
一号回头看了他一眼，扭头又继续狂奔。
晏航把手机放回兜里，伸了个懒腰，这会ｍ•heｔｕshｕ.cｏm•com儿不想回去，溜达一会儿吧。
“嗯。”初一点了点头。
“要帮初一出头是吧，那你打啊！打啊！没错我把他要送人的破笔扔了，怎么着！你牛逼你替他出头啊！”一号喊着，“你打……”
“再让我看到你在这儿找那个破笔，”晏航指着他，也不管脚底下有什么了，大步往初一那边走过去，“我他妈打得你姥姥都不认识你！”
“为，什么？”初一也看了看屏幕。
低头一看，已经踩进了淤泥里。
抬起胳膊架住了一号抡过来的拳头往旁边一拨，接着就抓住了一号的肩，往下一压，再借着惯性一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
-想看
晏航看着他没出声，无话可说。
“反正也没，没人看啊。”初一说。
就这么边聊边溜达，到咖啡店门口的时候他退出了直播，上班时间嘛，还是要认真的。
其实在桥上看过去，这条河居然并不难看，布满垃圾的黑泥的河滩被河边的树档掉了不少……
“看不顺眼。”晏航说。
晏航这时才发现他在脚上套了两个袋子，一个红一个绿。
他看了看两边，桥那边看去比这边要更繁华一些，于是他决定往那边去。
不要问我为什么。
“一个咖啡店，”晏航没有接屏幕上的话，“老板是个留娃娃头的中年胡子君。”
-小帅哥啊！
一号的爆发力大概只够他狂奔五百米，晏航在拐弯的地方追上他的时候，他速度已经比之前慢了。
“哎！”晏航吓了跳，赶紧收了收脚，“你干嘛？”
居然还有那么几个粉丝进来了。
看着一号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骂咧咧地从胡同口消失之后，晏航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活动了一下胳膊，慢慢溜达着往咖啡店走过去。
“我去上班。”晏航举着手机往四周拍了一圈，中间换手的时候摄像头从他面前晃过。
“你刚叫我吗？”晏航站在他面前。
他都没去铁楼梯那儿，直接翻出护栏跳了下去。
初一没在昨天的地方，往右偏了一些，晏航皱了皱眉，突然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没看清笔掉下去的准确位置。
他拿出了手机，发了条微博。
“是，”晏航晃了晃笔，“刚……拿到的。”
这俩人居然是父子，晏航是万万没想到的，李老板看上去还算冷静，不过毕竟是亲儿子被打了，就算能解释清楚，他估计也干不下去了。
开启这一档的话，他跑河边那条路如果不踩到坑摔倒，绝对用不了五分钟。
和-图-书屏幕上刷过去一堆的哈哈哈哈哈和233333。
初一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间没几个人看，特别是这种突然开始的直播，不过他完全无所谓，他直播是因为他想直播，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原因。
-又是运动裤
“过来！”晏航边说边往那边又跨了两步，想继续走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软。
“啊，”晏航点了点头，“刚打完。”
“不，不行，”初一说，“脏了。”
回到大街上，他戴上口罩，拿出了手机，先在围脖上发了一条“来玩呀”，然后开始直播。
是支新笔，不过看款式就知道起码是五年前买的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初一的什么纪念品。
“走吧，”晏航拍了拍他的肩，直起身手往兜里一揣，“继续跑，锻炼身体，保家卫国。”
从台阶下去，顺着小路走到那天初一寻宝的地方。
不过又有点儿想笑。
但在抬手的一瞬间他改了注意，他猛地加速，凑过去喊了一声：“捅哪儿好呢！”
初一把脚上的塑料袋摘掉，拿出了昨天晏航给他的那包湿纸巾，抽了两张出来，蹲到了他面前，伸手就开始帮他擦鞋。
“看不顺眼你就动手打人？”李老板震惊了。
初一没接，似乎有些尴尬。
然后愣了愣，晏航都能看清他用力叹了口气。
“几道？”李老板看着晏航，“你打了我儿子？”
-哦是什么鬼
初一看着他。
你的笔多少钱，我给你。
“你失忆了？”晏航脸上的笑容慢消失了。
-什么钱？
“上来。”晏航说。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晏航把手机转过去对着初一的脸。
一号瞪着他没有反应。
爬上河沿之后，晏航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看着自己一脚的黑泥发呆。
“我操你大爷！”一号边跑边怒吼了一声。
初一听到他落地的声音时抬起了头，有些诧异地愣住了。
晏航弯腰把半截插在泥里还系着个黄色蝴蝶结的钢笔拿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拿着的仿佛是佛祖的舍利子。
一号转头瞪着他。
肯定还很想吐。
初一愣了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飞快地拆掉了上面的蝴蝶结，拿着笔犹豫着往他这边递了递。
“是啊，”晏航点点头，又看着一号，“哎。”
“送你一句话，看人不顺眼是要有资本的。”晏航说完转身走出了咖啡店。
-你不是没吃吗
“是这个吗？”他捏着笔问初一。
一号刚跑进胡同，晏航就已经追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