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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不渡

作者:吕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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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Chapter1

她笔直地站在那,和行李一样冻僵了的十指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沉默地,僵硬地。
果然,这话音甫落,他一个用力,突然间恶狠狠地扳过她面孔:“好玩吗,尹素末?”
“你看,”他挨近她,姿态诲人不倦得就像是大人在教育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孩子:“好好的发布会被你破坏了,C&J的计划变得一塌糊涂,现在呢?竟然连捧个小模特你都要插手,弄得我这么不开心,”那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上来,暧昧而温存地抬起她的脸:“要不然,想办法让我开心?”
那方握着酒杯的手紧得渐渐泛出了白,可表面上,他依旧是全世界最优雅的绅士。杯中的热辣液体顺着喉头涌入空洞的胃,悄无声息地,就像屋外寂寞的深雪。
而她,甚至在事发的前一天还同付冉商量着,该怎么给他儿子过一个完美的周末。
素末瞪大眼,就听到冷得结冰的声音:“缠着我给你提供调香室,几年来用我的、住我的、哄得连我儿子都叫你妈,现在呢?竟敢怂恿我手下的人背叛我!尹素末,你这是嫌日子过得□□逸,还是愚蠢得想挑战人性?”
素末怔怔地看着他优雅得找不出一丝破绽的姿势,那颗差一点就要窜到高空中的心,这一刻,又被重重地摔进十八层地狱里——原谅了吗?真的吗?
可男人不给她机会,他的一只手还游移在她颈间,不容忽视地撩拨着女子的感官:“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到机场去接你吗?”
她喉头轻微蠕动,却终是没有声音。
素末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一双唇已经渐渐失去了血色,却仍倔强地死抿着。
素末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里——尹素末,呵,尹素末!
一句话落下,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可是——“抱歉,并不方便,你可以打车过来,伦敦的交通十分发达。”
整整两年半的学习,经过一百多次失败才调制出来的成果,就这样莫名其妙https://www.hetushu.com.com地变成了别人的!她震惊、愤怒、难以置信,她红着眼到他面前要求一个说法时,是这个男人用不为所动的口气说:“一开始我们就说好的,你在‘万花庄园’里调出来的作品都属于我。”
而且,惩罚得彻彻底底。
然后,听到了含着低笑的粗嘎嗓音:“把衣服脱了。”
如果一分钟前,如果她在一分钟之前还怀有迟疑,那么此时,当她敏锐的嗅觉系统辩出了那室内飘荡着的正是热可可混合着红酒与迷迭香的气息,素末手提的行李“砰”的一声,跌进了雪地里。
看似温情与贴心,可事实上,字里行间既没有问好,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协助。英国绅士骨子里儒雅的傲慢,她曾经熟悉过的那一款傲慢,从APP的对话框里逸出来——
可原来,人生并不是这样的啊。
然后,大门被拉开了,缓慢地,庄严地,如同地狱之门。
你怎么能把自己的伤口剖开来,鲜血淋漓地展现到一个恶意看戏的人面前?你怎么能,这样冲动又不经意地……交出了全部的自己?
还有从门的另一边飘出来的香气……
只是,那笑太绅士也太优雅,一如他平素里每一个完美的姿态,漫不经心地,便刺痛她的双眼。
声音甚至是温和的。
“……”
“不好意思,我不太认得路,你可以来接我吗?”下了飞机打开手机时,她曾如此回复过他的“温情与贴心”。
“我逼你?”男人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你知道,他是江玄谦,是全世界最有名也最冷酷的策划师,他永远胸有成竹永远不像个普通的男人永远不会犯愚蠢的错误,所以,在听到“笑话”的这一刻,他只是淡淡地挑起嘴角:“我逼你什么?”
“开口!”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完全不知道轻重地,让她疼得眼泪“唰”的一下子就下来。
素末没有回答了。
“说啊和图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腥红液体还在杯中缓缓地摇动着,他对住她无神的眼:“这一次,我不计较了。”
就在她心跳狂飙,整个人如同坠入云里雾里什么也想不明白时,他所有暧昧的姿态温柔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
这一回,素末终于开口了,嚅着唇轻轻说了句什么。
千里逃亡却又被捕获的惊恐渐渐退散后,她脸上也渐渐不再有表情——世间大难千万种,最差不过是一个“死”字,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
房子坐落在Central London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十二月冷冬,皑皑白雪覆满了这区域里的每一栋维多利亚式建筑,看上去,就像是幼时在童话书里看过的圣诞雪景。屋内就是明亮的灯火,而屋外的门前,当她拖着和十指一样冻僵了的行李走近时,就看到小别墅外挂着的门牌:Sumor's House。
炉火烧得正旺的房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迷迭香与浓烈的热可可香,混合着刚出炉的司康饼的热气,以及微微薰人的红酒的香气。她努力将注意力从他手上转移,想辨一辨那微弱的酒香——是82年的Lafite?还是2000年的?
反正,她孑然一身。
“怎么会?我很认真。”
不,不可能的!她一定是听错了:“你明明说过、你明明说过对我没兴趣的……”
素末抵达伦敦的这一夜,天与地之间全是雪。
大概一个月之前,在学校挑选校企合作作品的最关键时期,她将自己不眠不休调制了好几星期的香水上交了。可与她同校同专业甚至喊同一个人“爸爸”的尹娉婷,竟通过这一个男人,将素末的成果调包到了自己名下。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傻孩子,杀了你有什么意思?”
雪还在下着,天地之间,盈白如新,多么像一个所有肮脏与龃龉都泯灭了的世界。
“不是要让我开心吗?”他长指慢条斯理地摩挲和*图*书着她锁骨旁的衣扣,轻声诱哄:“该怎么让一个男人‘开心’,末末,你不至于现在还不懂吧?”
玉花飞半夜,如同她静默的脸,静默的眼,如同她呆在他身边的每一个静默的时日。
什么时候她还以为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全世界?什么时候这世界上人潮再多,她也固执地以为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对自己来说都是“别人”?
更可笑的是,这男人如今千里迢迢地追她到伦敦,竟只是为了向她要一个“背叛自己的原因”——
那位叫“Caesar”的房东在APP上给她留言:伦敦今夜有雪,我在房子里为你留了热可可和司康饼。
在她因惊恐而瞪大的瞳孔中,一张英俊的面孔从屋内的光亮里映出来。刀削般深刻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带着从地狱里腾起的冰冷微笑:“Hi,Sumor。”
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你,嫉妒尹娉婷,是吗?”
而原因,不过是那叫“尹娉婷”的女子当时正与他打得火热——在女友的卑鄙行径受到阻碍时,他选择了牺牲她。
素末被那凶狠的力道箍得下巴都要碎掉了:“好痛……”
“痛?从你教唆付冉那蠢货撤掉香水的那一秒开始,就应该清楚有这么一天。说,为什么要那么做!”
反正,她了无牵挂。
明明是温暖的令人垂涎的气息,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冷——比之前在屋外承受风雪的时候,还要冷。
一时间,温和的假面统统退去,英俊的面孔罩下来。
“有意思吗,跟我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
素末只是牙齿打战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笑吗?
她的目光还是没有从那场盛雪中收回来:“怎么惩罚?杀了我吗?”
再紧接着,这女子竟胆大包天,毋顾和他之间的合作协议,匆匆办了加急护照,匆匆在租屋网上订了这栋房,甚至对着连底也没摸清楚的房东说“Forever”——永久居住!
和-图-书大声点!”
呵,绅士!
消失不见。
雪还在下着,隔着一扇门,无声无息点缀着温带海洋性气候一贯湿冷的天与地。
桃花眼里慢慢聚起了危险的风暴,直勾勾地对向素末瞠大的瞳眸。
耳旁又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盛大的,浩瀚的,洁白的雪,难得地发生在温带海洋性气候之中。有时一大片一大片,鹅毛般;有时细微如同冰冷的泪;有时不过是小小的一点,渗入到外套纤维里,瞬息不见。
男人退到沙发上,动作优雅如同一头满足的豹:“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没兴趣。”
优雅的颀长的身子,无声地退到沙发上,坐下。
她长年居住在闽南四季如春的江海市,此时此刻,只觉得冷。拖着巨大行李箱的身子就像是被细针刺入了皮,抵到了骨,冷得那么揪心。
笑音低低,在十二月隆冬凶悍的风雪中,笃定地,胜券在握地,加了一句:“My Sumor。”
“我说,是你逼我的……”
“因为不听话的孩子,都是需要受点惩罚的。”他微微一笑,俊美得无与伦比的脸,看上去真像是地狱来的使者。
她心头一紧。
“什么?”
素末说不出话来了。
可明明,他已经计较了。
他不过是回伦敦总部来处理一些事,不到一个月,人还没回国,就听说“C&J”发布会上的香水全撤,调香室被搬空,三楼房间里她原本还留下的零零碎碎也全都被带走,就连向来和这丫头站在同一阵线的老管家都不敢再包庇她:“尹小姐她……呃,的确是好几天没回来了。”
明明是那样澎湃的雪势,却落得无声无息。安静地,全融入了伦敦的深夜里。
他手再一用力,唇角伪善的笑意全权退去。
直到许久后,满室热可可香中才有细微的声音响起:“知道吗,离开江海前我曾经和小冉说,一切都无所谓了。可直到现在我才发觉,原来当时并非彻底无所谓的,https://www.hetushu.com•com真的。可现在,”那一双清澈的瞳眸凝了过来,越过空气中无数裹着香气的隐形尘埃,越过亿万个光年,对上了他深杳的眼:“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男人绅士地替她脱下外套时,低沉的嗓音就环绕在她耳畔:“看上去,你在发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游到了她的脖子上:“冷吗?”
绅士是什么呢?是任何时候都会有礼仪完美地同你说“Thank you”“Sorry”“Welcome”,可任何时候,都和你存有距离。
Sumor's House?素末微微蹙眉——二十几个钟头前刚订好的房子,为什么门前已经挂上了她的名?
全世界最英明的策划师,他一步步引她到这里,一步步循循善诱,他太通人性,太了解愚笨如她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说出让自己羞愧至死的话,太清楚怎么样才能让她死心——“可是你说过的,你说过对我没兴趣的……”他步步为营,他逼她承认自己始终不敢承认的事实,他在惩罚她。
素末忍不住将目光游移到了窗外。
她嫉妒尹娉婷么?那一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其实,她也曾这么问过自己。
“你在开玩笑……”
屋外风饕雪虐,屋内的火炉燃得正旺,空气里暖暖地淌着热可可的香。
饶是之前再怎么佯装淡定,当最致命的问题出现时,她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他对自己的“没兴趣”!
“要不然?”
俊脸上只留下了淡淡冰冷的神色,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却立竿见影地让人最心底的羞耻统统窜起:是,那一刻,电光石火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而是担忧他的“没兴趣”。
她心中一凛。
“江玄谦,从今天开始,我死心了。”
然后,就在这一刻,几乎连过渡都没有,所有的亲密戛然而止。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两个不可能,可是你,因为嫉妒娉婷,所以选择了背叛我,是吗?”英俊的面孔上竟然还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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