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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报C大？”

林向屿大大方方地摊开手，跟许母说：“阿姨，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吧，刚刚那位阿姨说得对，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什么指染，”林向屿哭笑不得，“那叫染指！真是的，怎么考上大学的。”

“不用不用，”许母摆摆手，“她明天还有早课，你们寝室还要点名，没事的。小林啊，真是麻烦你了，这大晚上了，还在外面，没耽误你们上课吧？”

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很久很久以后，他才能真的懂得。

“这样，”胡桃死死捏着手机，“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你从高中那会儿就喜欢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林向屿觉得没来由地情绪低落，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他总是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样子。

“那现在呢，你喜欢她吗？”

两个人跑出校门，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林向屿一路安慰许然然：“别担心，人没事就好，交给我来。”

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听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室友从包里摸出打火机，递了一支烟给林向屿，他摇摇头。

“别这样，然然也希望你过来玩。”林向屿怂恿她说，“还叫了冬远和许成。”

“爸爸说妈妈的摊子遇到人闹事，把摊子砸了，她现在一个劲儿地哭，让我过去一趟。”

“喂，林向屿，你怎么不说话了？”胡桃在电话那边问。

“你们整天不好好学习，乱七八糟瞎猜什么呢，”林向屿不以为然，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一说，“那时候我是挺欣赏然然的，又聪明又独立，她喜欢看书，我们很聊得来，要说喜欢的话，还不如说是当个竞争对手。”

许然然低头轻声说：“谢谢你了。”

“都说了，我才不去做电灯泡。”

“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和*图*书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以后带她去滑雪，然后他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

胡桃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林向屿从胡琳演出的礼堂出来，给她打电话，汇报任务圆满完成。他问她有没有苹果吃，胡桃对着一箱子的苹果，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没有。

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没什么行人，时值寒冬，晚风里夹着凉意。林向屿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许然然，然后自己走到路灯下，打了个电话。

C大还没有放寒假，林向屿和许然然还有三门考试，最后一门被安排在下一周，归心似箭的学子们叫苦不迭。

“没，我这是盯着老板，怕他手抖，孜然放太多。”

“不知道，”林向屿伸了个懒腰，表情夸张地说，“喂，难道你可以想象吗？我和你谈恋爱的样子？”

林向屿似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背景变得很安静，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胡桃喜欢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他们从很多年前起就是这样互诉心事。

“不来了，回来那天好像吹风着凉了，有点发烧。”

这时候，许然然的手机铃声响起，许然然接起来，压低了声音：“爸爸。”

“妈。”许然然开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胡桃的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痛得钻心，她只觉得心中有一面墙轰然倒塌。

而这个时候，许然然眼里噙着泪水，转过头，轻声对他说：“林向屿，我喜欢你。”

林向屿笑笑，没有回答。

一句念错了的对白，却成为了永恒。

而现在，才短短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真正地长大成人，曾经的约定，却一个也没有实现。

“上奥赛班的时候啊，许成天天和我说你们两个的八卦呢。”

林向屿失笑：“别犯矫情，要起鸡皮疙瘩了，谈恋爱这件事上，你可没资格和图书说我，自己还单身着呢。”

许然然低下头伸出手，偷偷勾住了林向屿的手指。

许然然这才把信封接过来。几个人又道了一阵子的歉，最后还走到林向屿面前，叫了一声“林公子”，才骑着摩托车离开。

夜空里难得看得见星星，一闪一闪，最亮的那两颗靠得太近，让人误以为它们会永远在一起。可让人遗憾的是，这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出的光。再美丽再耀眼的星辰，或许都已经在无边无垠的、寂寞的宇宙中灰飞烟灭了。

“你呢？”林向屿还是不紧不慢，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在心底藏了许久，他问胡桃，“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留在本地念师范吗？”

“觉得她还不错，所以就在一起了，是吗？那就是说，谁都可以？”胡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也可以吗？”

林向屿终于舒展开眉头，似乎是很愉悦地笑了：“你不行。”

林向屿一怔，觉得有什么在心中飞快而过，可是他还来不及整理，胡桃已经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所以是她跟你表白的吗？”

奈何缘浅。

林向屿整个人一愣，身体僵硬，正准备推开许然然。

“唉，你也别怄气了，”小卖部的大婶安慰许母，“这种事，一年总要遭几回，没有办法，就当今天下了个早班。”

他似笑非笑，像是在发问，又只像是在低喃，他说：“究竟怎样，才算爱上了一个人？”

“没事吧？”

结果几个人停好摩托车后，很快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走到许母面前，整齐划一地鞠了个躬，拿出一个大信封，道歉说：“兄弟几个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们曾经那样、那样近过，只差一点点。

“为什么我不行？和图书”

“你不是老念叨吗，想吃我们学校的大盘鸡。”

林向屿没回答。思绪回到那天，许然然约他一起看电影。在C大的湖边，有个露天咖啡厅，每天晚上会放不同的电影，那天正好是怀旧日，放了一部很老的电影，女主角轻声说：“Love means never having to say you're sorry.”

一点点。

“没事，”胡桃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开了一大堆药，家里有人照顾。”

这一幕被许母看到，她捂住嘴巴偷偷笑，摆摆手：“好啦好啦，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说到这里，林向屿和许然然都一同想起了，许父的那通电话前，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许然然的脸立刻通红，隐在黑夜里看不太出来。

想要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间，林向屿几次欲言又止，此时再开口，好像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也没多久，”林向屿轻描淡写，“跨年那天晚上的事。”

不知道许父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然然猛然站起来，茫然地看着林向屿。

“怎么了？”

“对了，老实交代，你和许然然在一起多久了？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吓我一跳。”

胡桃沉默了一下，然后破釜沉舟似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没呢，”林向屿笑了笑，“阿姨你别客气，许叔叔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和然然在一块儿。”

这天晚上，林向屿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买夜宵，室友和他一起，肩负整个寝室的任务。两个人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子前站着，老板用绳子吊了一个灯泡，有小飞蛾在围着飞来飞去。

林向屿盘腿坐在垫子上，头顶是满天繁星，他忽然想起胡桃来。想起两三年前，老蒋在教室里给他们放了这部电影，他们ｗｗｗ•hｅtｕsｈu.ｃｏm.ｃｏm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夜空，胡桃说：“真想看一次那么大的雪啊。”

有风从阳台吹过，送来盈盈暗香，一月已经剩不下太多的花了。胡桃想，大约是提前绽放的蜡梅，才能在寒冬里停留那样久。

那天她是怎么回答的？胡桃自己都不记得了。

“没什么，”林向屿说，“谁先表白很重要吗？”

“说出来肯定被你骂，”林向屿漫不经心地笑，十二月的气温已经降下来，胡桃能想象，他说话的时候嘴边会哈出一团热气，他说，“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念大学，吃喝玩乐轧马路，要一起认认真真地浪费青春，胡桃……我答应过你的。”

林向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林向屿低头看着怀中的许然然，她的头埋得很低，大概是害羞。她的手臂温暖，贴在他脖子上。

而此时此刻，城市另一端的胡桃，踩着宽松过头的拖鞋，推开阳台的门。她走到栏杆边上，看得见城市的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着怎样的命运。

许母心中难受，不说话，她穿着深蓝色的毛衣，戴了一双紫色的袖套，头发花白了大片，妥帖地别在脑后。许母疏于保养，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岁，但是她一双眼睛清亮，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只是生活对待她太过苛刻。

“你陪你妈回去吧。”

许然然搂着母亲的肩膀：“妈，好啦好啦，人没事就行了，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不是？我上个月做家教的钱拿到了，请你吃好吃的。”

“孜然就是要多放点才好吃呢。”

十分钟后，一帮人骑着摩托车出现。黄色的照明灯，刺人眼睛。许然然捂住眼睛，知道来者不善，心中一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想承认，站在最喧嚣热闹的街头，此时此刻，他忽然想www.hetushu.com.com起了胡桃。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毕竟他们相识太久，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实在是太多。

“忘了你不抽烟。”室友笑着将烟别到耳朵上，用手肘捅了捅他，“想什么呢，一直发愣。”

许然然怔住，不知道他的“嗯”是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见林向屿没有继续说“但是”，她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再一次热泪盈眶，伸手搂住林向屿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许母的小摊子每天下午五点钟小学生放学开始营业，一直会到凌晨三点，到了晚上来吃夜宵的，就大多是些地痞流氓，或者是没钱的小混混。今天晚上赶上两拨人言语不合，当场动手打了起来，许母的摊铺被砸得乱七八糟不说，还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把闹事的人给带走了，顺带着把许母这个违法的摊子给收了。

想起她插科打诨地问他：“为什么我不行？”

“说得也是，”胡桃继续故作轻松地说，“仔细想一想，让我们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喝一杯珍珠奶茶，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亲来亲去，想想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多谢林大少爷手下留情，没有指染臣妾。”

许然然抬起头，晃了晃勾着林向屿的手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揉了揉鼻子，说：“从今天起，就请多多指教了。”

许母和许然然还有小卖部的大婶都愣着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林向屿走过来，对许然然努努嘴，说：“拿着吧，他们的人砸了你妈妈的摊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等许然然和林向屿赶到实验小学门口，只剩下一地狼藉，许母一个人坐在街道边的台阶上哭，旁边开小卖部的大婶在一旁好言安慰。许父还在外地的工地上，根本没有办法赶回来。

林向屿蹙眉，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五的时候，林向屿给胡桃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来C大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