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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洲走到桌边，拿起那摞照片。

阮阮握紧手指，抬起头来，直视着老人宛如豹子般的凌厉眼神，“扑哧”笑了。她靠过去拽着他的手臂：“外公，您干嘛呢，玩心理战呀？别说我啦，任何人在您的眼神下，都会主动投降的！”她其实很少对阮荣升撒娇，她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了，也别无他法。

“对不起，阮阮。”傅西洲低声说，他双手掩面，这句“对不起”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他似乎总是在对她说对不起，可仍旧一次又一次带给她伤害。“那些照片……”

“阮阮？”傅西洲蹲下身去，扶着她的肩膀。

傅西洲刚想开口，就被阮阮打断了。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看着镜中人苍白的面孔，她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她是从不化妆的，这支口红是风菱去年圣诞节时送她的礼物，两人一人一支，一模一样的。她就在圣诞节那天用过一次。这支口红颜色很娇艳，她抹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令她的气色瞬间好了许多。她和*图*书伸手捏了捏脸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转身走出去。

阮荣升也是一怔：“你知道？”

阮荣升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说你没能出席婚礼，是因为你妈妈出事了。这照片里的人是你妈妈？傅西洲，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个比你还年轻的妈妈了！”他指着傅西洲，手指发抖，脸色因愤怒而微微潮红。

阮阮走上前，挡在傅西洲身前，“外公，您先别生气，您身体才刚好呢，别气坏了身子。”

傅西洲看到她擦得娇艳的红唇，愣了愣，蹙眉说：“这个颜色太艳了，不适合你。”

她不擅长撒谎，更别说在阮荣升面前演戏了，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如果再不离开，她真的担心自己无法继续演下去了。

“我……肚子……好痛……”她说得极为吃力。

傅西洲一怔。

阮荣升不疑有他，只说：“那快抱她下去，我打电话叫医生。”

“啊……”她低呼一声，手捂着腹部，弓着身子蹲在地上，神色痛苦。

阮荣升在酒店顶层有专ｈetushｕ.ｃｏｍ•cｏｍ门的休息室，阮阮推门进去，他正站在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对他们的招呼声置若罔闻。

“丫头，你怎么了？”阮荣升急问。

这世间虽有千百种爱的诠释，可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就是，明知爱他会令自己伤筋动骨，却依旧无法停止。爱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他静静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你就想朝他走过去。

他望向沉默不语的傅西洲，哼道：“我不是小女孩儿，别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把我糊弄过去。”他指着照片，“你说，这女人到底是谁？”

阮荣升沉吟了下，厉声说：“丫头，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阮荣升瞪她：“你给我让开！”

傅西洲一愣，然后全明白了。

阮阮走到他身边，笑着问：“外公，您怎么突然来了啊？也不说一声。”

她背对着他，傅西洲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低头温顺的瘦削背影，令他心里忽然就有点难受。

见她这样，阮荣升表情柔和了一点，外人都传他冷酷，就连对唯一的孙子都毫不和*图*书手软，确实是这样，但对阮阮这个外孙女，却是个例外。

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对外公撒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最讨厌的就是谎言，没想到我自己有一天竟然也可以如此自如地说。我忽然发现，有的时候，谎言能让事情变得简单。”

她站着不动，侧身从傅西洲手里拿过那摞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然后抬起头冲阮荣升笑着说：“您就为这几张照片这么生气啊？我知道这件事呀，西洲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她的语气又轻松又随意。

阮荣升急声吩咐：“快，快，把她抱到床上去。赶紧叫医生。”

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让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她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离得很近，阮荣升的手指都快扫到傅西洲的脸上。

傅西洲抱起她正准备送到卧室的床上，阮阮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臂上使劲掐了下，微喘着气说：“外公……我要回我的房间……”

阮荣升没有接腔，转身拿起书桌上一摞东西，“啪和图书嗒”一声，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他望向傅西洲，怒道：“你给我解释下，这些是什么？”

她身体忍不住微颤了下，咬紧嘴唇，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外公果然也知道了，他是为此而来。

刚进酒店，大堂值班经理就朝他们走了过来，“顾小姐，傅先生，阮董来了，在等你们。”

“阮阮……”

“快去啦，酒店附近就有个药房。”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过半张脸：“我头晕，我先睡一会儿。”

房间里一时静得可怕。

照片里的人物与场景，他一点也不陌生。医院的门口，他从救护车上抱下一个年轻女子，女子脸色惨白，紧闭着眼，长长的卷发垂落在他手臂。他抱着她匆匆走在医院大厅里。他在窗口办理住院手续、缴费。他低着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他倚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窗台上抽烟……一张张照片，一帧帧连拍，将他一系列的表情都生动地抓拍了下来。

阮阮低了低头，说：“走吧。”

她睁开眼，对上傅西洲的视线。他坐在床边，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幽深的眸中，看不清和-图-书他的情绪。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进电梯，下楼，进房间，然后放到床上。

她依旧笑着：“是啊，我知道。而且，也是我让他跟您说，他之所以没能出席婚礼，是因为他妈妈出了事。外公，您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她低了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出了门，一切疼痛症状自动消失。她舒了口气，想下来，却被傅西洲紧紧抱住。

阮阮一愣。外公怎么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微变。

“十二！”她打断他，“医生怎么还没来？我是真的有点儿难受，大概是昨晚露营的时候着凉了，你先去帮我买点感冒药，好不好？”

阮阮离书桌很近，一眼扫过去，散落在桌面的数张照片全数映入眼帘。其中一张照片，同她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彩信，一模一样。

照片右下角有显示拍照时间，正是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天。

心里明明那么难过的啊，还要假装微笑，这实在太难了。

经理领他们上去，进了电梯，阮阮按了他们住的楼层数，说：“我想先回房间去洗个脸，十二，你等我，我们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