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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1

作者: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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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多希望,我想念你的时候,你也正在想念我 第二节

第五章 我多希望,我想念你的时候,你也正在想念我

第二节

谢医生看了眼床上的乔嘉琪,轻轻叹道:“自从上次她吞药后,情绪就变得特别不稳定,状态越来越差,每晚病人一起活动时,她总是与人发生冲突,厮打、咬人、歇斯底里。”她顿了顿,说:“傅先生,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正打算通知你过来一趟,乔小姐这个状态,看来,我们只得将她暂时隔离了,用药物控制。”
她的疯狂在这一声叹息里,忽然就停了下来。
“遵命,十二叔叔!”她俏皮地回答,在他怀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伸手抱紧他,脸贴在他胸膛,轻轻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沐浴液的植物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她闭眼,嘴角微微翘起。
阮阮看他笑了,得意地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嘴边亲了一下,嘻嘻笑着说:“当然,我家十二就算变成大叔,也是帅大叔!我依旧会为你犯花痴的!”
她伸手拉住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去书房工作吗?不准!”
他失笑:“我去洗澡!”
“傅先生。”
傅西洲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
蹲在地上的女人忽然跳起来,朝她猛扑过去,护士惊叫一声,拉着她后退,她却借势抬脚,疯狂地踹向来人。
他转头,看了眼沉睡的乔嘉琪,对她来说,这里,确确实实是监狱,而且是一生的禁锢。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近郊的一栋建筑外。这栋建筑很多年了,由一个废弃的旧厂房改建,灰白色的外墙,因岁月侵蚀,墙灰剥落,每到夏天,爬山虎肆意地爬满了墙壁,衬得楼房阴凉森然。
他下m•hetushu.com.com车,去铁门旁边的小屋子里登记。负责登记的人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当年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被岁月侵蚀得厉害,如今老态龙钟,微勾着背,笑脸上满是皱褶:“傅先生,好久不见了。”他态度和蔼地跟他打招呼,语气亲切如老友。
她从小就是心高气傲的女孩子,漂亮、优秀,围在她身边的男生甚多,她却唯独对他肯多看几眼。不,不止是多看几眼,她的眼中只有他。甚至为了他,不惜装疯卖傻,只为名正言顺地进入精神病院,好让他可以跟随着混进来,看一眼住在里面的母亲。
她咕哝道:“真讨厌,你跟外公一样,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没完没了的应酬……”
打开门,他有片刻的怔忪,屋子里有灯光,暖黄的一角。
“我手机没电了。以后,不要等我吃晚餐,我这阵子公司很忙。”他说。
阮阮往他怀里贴了贴:“嗯,我一直等你嘛,你手机也打不通,然后我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傅西洲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初夏的夜风吹进来,稍稍吹散病房里的抑闷。医院里的窗户都是往内开的,为了防止病人砸碎玻璃跳出去,在玻璃窗外,又加固了一层铁栏杆。明明是医院的病房,却更像是监狱。
阮阮舒了一口气,翻身趴在他身上,伸手抚上他皱着的眉头,手指轻轻地抚过,似乎想要把那些褶皱波纹一一抚平:“十二,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爱皱眉头!我听人说哦,爱皱眉的人老得很快的!你看和_图_书,你本来就比我大几岁,再老得快的话,等两年,我还是青春美少女,你就要变成中年大叔了哼!”
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家,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居住。
“麻烦你请谢医生过来一趟。”他偏头对护士说,然后将她抱回了房间。
人群中心,两个护士强力架着的那个人,卷发凌乱,遮盖住半张面孔,她的嘴角,有殷红的血迹流淌而下,她俯视着蹲在地上捂着脖子的一个女人,嘴角露出胜利般的微笑,那笑容诡异得令人心惊。
乔嘉乐说他在凌天走得多么不容易,外人不过轻巧一句话,而这些年来的艰辛与疲累,终究只如人饮水。
见他沉默着皱眉,阮阮微微心慌,抱着他的手臂小声地说:“十二,你真被我吓到啦?对不起哦,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他帮她盖好被子,轻拍了一下她的头:“睡吧。”
镇定剂使她陷入了沉睡,躺在床上,她却无法舒适地伸展开身体,而是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唯一的色泽,是她嘴角残留的别人的血迹。
他默然片刻,轻声说:“麻烦你了。”
他敛了敛笑,将她拉到怀里,盖好被子,“好了,很晚了,别闹了,睡吧。”
他取过纸巾,为她拭去嘴角的血迹。
她这才满意地放开他:“快去,我等你一起睡哦!”
“嘉琪……”他的声音宛如叹息般,轻轻地响在她耳边。
他转身,向来人微微颔首:“你好,谢医生。”
后来乔嘉琪就想了那个装疯的法子,十四岁的少女,都是爱美又要和图书面子的,可她却统统抛却。她性格娴静,天知道她是怎么让自己做出一副疯疯癫癫歇斯底里的样子来的,为了逼真,她还弄了道具,嘴里不停地吐泡沫,手脚抽搐,像羊癫疯发作一样,逼真得连他都觉得这不像是在做戏。
阮阮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没有盖东西,怀里抱了个抱枕,她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落地台灯暖黄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扑哧——”任凭傅西洲这样冷清的人,在听到那句“我还是青春美少女”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还真是……
“疯了,疯了!”护士尖叫,其中一个护士赶紧跑去拉另一个。围观的病人,有人喊着“加油”,有人鼓掌,有人吹着口哨。场面一团混乱。
傅西洲脚步一顿。他走到病房公共活动区时,那里正乱哄哄的一团糟,尖叫声、哭泣声、叫喊声、欢笑声、护士的训斥声,以及电视里发出的声音……惨白的灯光照着一群姿态各异的病人,他站在外围看着,这多像一出荒诞的话剧。
等他洗漱完毕,却发现她又睡着了,侧对着他的那一边,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他放轻动作上床,刚躺下,她却忽然“唰”地睁开眼,清亮眸中盛着浓浓的笑意,两个人面对面,离得极近,她忽然的睁眼,令他一惊。看他似乎被吓到的模样,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笨蛋,骗你的啦!我说过等你的嘛!”
他熄掉车灯,静静地坐在车内,望着几米外的铁门,昏黄的路灯光影打在铁门边hetushu.com.com那个陈旧的牌匾上,上面的字迹半明半暗,那几个字,不用仔细辨认,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它们的轮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便刻骨铭心——莲城精神病医院。
他在她身边轻轻坐下来,侧头看着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嘴角微微嘟起,似是有点小不开心。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刚碰触到她,她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有一瞬的迷茫,随即对他一笑,声音娇娇软软的:“你回来啦。”随即伸手圈住他的腰。
他皱了皱眉:“你没有吃晚饭?”
“嗯,你怎么不去床上睡。”他抱着她,往卧室走。上台阶时,他瞟了眼餐桌,发现桌子上摆着很多菜,整条未动过的红烧鱼,蒜蓉西兰花,还有盖着盖子的汤盅,以及两副碗筷。
傅西洲只淡淡点了个头,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这个男人,大概早已忘记,多年前,他是怎样凶恶地对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阻止他进入,甚至仗着体力优势,对他动粗。
他愣愣的,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也有点微微不适应。从小到大,他就一直活在严谨中,她的小俏皮,与他的清冷,实在是迥异的世界。
多年前的一场戏,一句话,没料到却一语成谶。命运有时候真的很荒诞,也很残忍。
“傅先生,我知道你忙,但如果可能,请多来看看她。”谢医生说完,转身离开。
他闭了闭眼,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他跟她走在这医院昏暗的走廊上,一路走,一路听到从病房里传出来的各种古怪惊悚的声音,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向无所畏惧和图书的她手指竟然微微发抖,她低低地说,西洲,如果让我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宁肯死。
医院建筑虽陈旧,但院子里的绿化却是做得极好,走过长长的花园小径,便是病房区域。他刚进大厅,便见两个护士从护士站跑了出来,有个护士大概正在吃饭,嘴里还咀嚼着食物,一边吞咽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这个405,真是没一天安分的!她属狗的吗?怎么又咬人……”“哎哟,就该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来活动!”两人匆匆往病房区跑去。
他听着,觉得这就像需要大人陪伴的小孩子式的抱怨,她比他小了八岁,在他眼里,她可不就是个小孩。
傅西洲走过去,将双脚还在乱蹬的卷发女子箍住。
我宁肯死……
他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
那年他的母亲被关在这里,他来过无数次,都被登记处的人阻在门外,他知道这是傅夫人的报复,使了手段阻止他们母子见面,他愤怒,可十四岁的少年,人微力薄,除了愤恨,别无他法。
先前架着她的护士,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针筒,扎在她的手臂上。
她声音越说越低,傅西洲心里一酸,他叹口气,伸手揽过她:“阮阮,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我只是……有点不适应。”顿了顿,他说:“而且,这样的小事情,你不用说对不起,知道吗?”比之他带给她的伤害,这句对不起,于他,实在太沉重。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缓缓、缓缓地,闭上。身子一软,倒在他的怀里。
他的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到半路,忽然调头,往反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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