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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极静。

阮阮穿着格子衬衣，牛仔裤，扎了个马尾巴，素面朝天，看起来真跟十几岁的高中生似的。

阮阮握住她的手，说：“我见你最近忙，不想你为我担心，打算过两天再给你电话的。”

她去卧室看阮阮，她还在睡。坐在床沿，风菱看到她瘦成这样，脸色也极差，心疼不已。

学校外面那家卖甜酒鸡蛋的小铺依旧开着，老板娘好像都没有变老一点，热情的笑容依旧，见了她们，看了两眼，认出了阮阮跟风菱，瞧着阮阮直感叹：“哎哟，你这小姑娘，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变呢。”

傅西洲伸手帮她擦眼泪，可她的泪水源源不断，怎么也擦不完，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他侧躺在狭窄的病床上，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喃：“阮阮，对不起，对不起……”

他轻轻将她抱回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病房里，傅西洲坐在病床边，凝视着沉睡中的阮阮，她脸色苍白，哪怕在睡梦中，也极为痛苦的样子，眉毛紧蹙。

傅西洲晚上回到家，在卧室里没有看到她，最后和_图_书在婴儿房里找到她，她蜷缩在他为孩子搭好的城堡的软垫上，抱着两个玩具，沉沉睡了过去，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风菱刚升了职，出差如家常便饭，也需要经常熬夜画设计图，已经够忙乱了，阮阮不想她为自己担忧。

他问保姆阮阮今天的饮食情况，保姆担忧地说，她胃口很差，还是她求着她，才吃下一点点。然后，大多时间，她都呆在婴儿房，面对着满屋子的婴孩用品，发呆。

他走到病床边，看着醒过来的阮阮，却不知说什么好。

他伸出手，在靠近她脸颊时，又缩了回来，他搓了搓手，让掌心的温度热乎一点，才敢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阮阮下午就办理了出院，她不仅流产，也摔了头，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两天的，可她坚决要出院。医院里强烈的消毒水气味，一闻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失去的那个孩子。他才那么小，她甚至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就被冰冷的机械从母体最温暖的子宫里，残忍地剥离，最后被遗弃到一个肮脏冰冷的地方。

他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微痛。

风菱和图书在第二天一早，匆匆赶来，傅西洲特意等她到了，才去上班。

“孩子，我的孩子……”清醒过来的阮阮，第一个关心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抚上腹部，虽没有人告诉她，但她心里已经猜到，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

她没有对阮荣升说是姜淑宁在楼梯上推了她一把，她没有证据，姜淑宁死都不会承认的。如果外公知道了，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浪，可现在她实在没有力气去争吵去大闹。更何况，就算大闹一场，失去的，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虽然毕业好几年了，但母校的变化不是很大，她们闲逛了一圈，趁着下课之前，就离开了。

老板娘又瞧着风菱说：“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十二……”柔弱的呢喃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之所以可以伤害到我，并不是你比我强大，而是因为，我对你敞开了胸膛并且亲手将刀递给你，是因为，我爱你，而你恰恰相反。

风菱点头：“我今天请了一天假，我陪她。”

“叮当，你怎么来了？”她微微讶异。

他走到阳台，给风菱打了个电话。

他的碰触令她微微瑟缩了下，仿佛在防备着什么一样。hｔｔｐs://ｗww•hｅｔｕshu.cｏm•ｃｏｍ

阮阮哼道：“老板娘，你的意思是说，我跟当年一样不好看，是吧！”

吃完早饭，风菱忽然说：“软软，想不想回高中母校看一看？”

他多希望，这夜永远不要过去，天别亮起来。那么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快要不用面对，比如失去的那个孩子，比如傅云深手中那张纸。

阮阮微笑点头：“好。”

阮阮睡得很浅，风菱刚坐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傅西洲走到婴儿房，将城堡拆卸掉，又将孩子的衣物与玩具，都装进了一个纸箱，放进杂物间。

只要一想起，阮阮就忍不住落泪，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阮阮轻轻点头，可她在心里说，外公，你不会明白的，以后我还会有孩子，但是，他是我第一个孩子，你不明白他在我心里，多么特殊，多么重要。

他感受着她的颤抖与眼泪，心里忽然升起强烈的害怕，如果她看到了傅云深手中的东西，她还会如此依赖自己吗？

阮阮想说不饿，风菱已经阻止她的话：“我一大早赶过来，都没来得及吃早餐呢，我好饿，你要陪我吃！甜酒鸡蛋，再加叉烧包，好不好？我记得你最爱吃甜酒鸡和-图-书蛋的。”

她们到的时候，正是上午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小径两旁的栀子花开得正好，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阮阮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点点头：“好，我们去母校，好久没去了。”

“我今天请假了，难得休一天假啊，我不管，你今天的时间都预订给我，陪我一起吃喝玩乐！”

“不要哭，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又刚失去……孩子，不能流泪，会落下毛病的。”傅西洲心里的痛不比她少，甚至更痛，眼睁睁看着她如此难过，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可终究，黑夜渐褪，第一缕朝阳缓缓升起。

天亮了，他一夜未睡。

她跟农场请了长假，说身体不适，齐靖还关怀地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没有？她匆匆挂了电话，眼眶里又涌上了泪意。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早餐了，阮阮还记得高中时，学校外面有一家小铺子专门卖甜酒煮鸡汤，早晚都供应，那家的甜酒是老板娘自己酿的，鸡蛋也是从乡下买来的土鸡蛋，因此卖得并不便宜。但阮阮特别喜欢吃，早晚都要拉着风菱去一趟，百吃不厌。

他离开时对风菱说：“风小姐，你是她唯一的https://www.hetushu.com.com朋友，拜托你，陪她说说话，陪她吃饭。”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晓得一个劲地掉眼泪，心里尖锐的痛一波一波地传来，好像有人用锋利的刀在剜她的心。

阮荣升让家里做饭的保姆过来照顾她生活，阿姨烧得一手好菜，可阮阮什么都吃不下，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阮阮说：“你不用去上班？”

是她自己太掉以轻心，太愚蠢了，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阮阮闭了闭眼，侧身，伸手紧紧地抱着傅西洲，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他胸膛里，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风菱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怕人在国外，也会飞回来，陪在你身边。”

他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寂静的夜。

阮荣升亲自来接她出院，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心疼不已。他摸着她的头，叹息着说：“丫头，别太难过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风菱难得说温情的话，阮阮觉得心里一阵阵暖意。

“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风菱站起来。

风菱俯身捏她的脸，哼道：“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