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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苍下

作者: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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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集 第一章 上

第二十六集

第一章 上

“我来帮您吧……这样会快些。”一名士兵凑了上来。
“他们在等雨!一场暴雨!”
如果你想了解森林的心灵,那你就去找一条林中小溪,在参天巨树的环绕中,顺着小溪的上游和下游走一走。
苏利一定让追击他的德意斯人吃足了口头!要不然鬼子们不会挖走他的心!
黑森林的壮丽和神秘难以掩盖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生存危机,鱼群在暴雨到来之前做着最后地努力,它们埋头前进、不顾一切!在面对危机和困境的时候依照本能演奏着生命最后的旋律。它们逆着水流奋勇向前,只要抵达溪流上游深且开阔的水域,生存就不再是奢望,它们就能在暴雨肆虐的时候获得一线生机。
惠灵顿地目光越过城墙、越过墙下的开阔地、越过家族先辈与敌周旋了两个半世纪的古战场……北方天顶已经暗了下来,连带南天上的艳阳也收敛了一些光彩。
这名斯坦贝维尔家族地丛林战士在小溪边悄悄蹲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那里有一只水生小甲虫。像铜一样亮闪闪的,在平静的水面上自在地打转。一只大黄蜂往四面八方埋头乱撞,水面却纹丝不动;一只黑星黄粉蝶又大又鲜艳,在溪水最明亮的地方翩翩飞舞。然后……
与外面看上去的完全不一样,要塞里面忙乱一团。士兵在石头营房和各处防守地段往返奔走,他们抱着大捆的箭矢、大颗的石头、大根的滚木,每个看上去极为瘦小的人体都带着比身躯大上一些的东西跑来跑去。
按照森林中的那位大精灵订立的法则——送走了雨季,躲在深水里的小鱼就会迎来一年一度的繁殖期。它们数目不多,却能产下百万子女。这些幼卵会在严冬静静地发育。会在来年春天化身为鱼,鱼群再一次壮大,再一次沿着溪流的枝节散入森林。它们必定再一次开始长征、再一次演出命运的瑰美、豪迈和壮丽。
20日夜,北方盛夏中的第一场大雨如期而至,暴烈的雨水铺天盖地,就像要彻底淹没落落寡欢的黑森林。
要塞南墙连接坡底的水渠,森林中的溪水被水车送往高处的渠道,然后便落进城墙内的蓄水池。这条运载水源的渠道其实还有另一个用处,当负责搜寻死难者的小队回到要塞的时候,城墙上就会在水渠里放下一个足够两人乘用的滑和-图-书梯。惠灵顿揽着弟弟坐上滑梯,抓紧扶手,城墙上的士兵转动绞盘,缆绳就牵引滑梯进入要塞。
惠灵顿·斯坦贝维尔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他向身后的丛林做了一个手势。陆续,林地中出现了十几名战士地身影。他们和年轻的指挥官一样,背负双刀、手挽劲弓。
泪不见了,爱和恨也不像刚刚那样浓烈了。看了看时间,哥哥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向神明行礼,又亲了亲小弟弟冰冷地面颊,然后戴上军帽、扶好战刀,大步流星地从神明的殿堂走了出去。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要塞司令颇有些不耐烦。他早就等不及要看看德意斯人在炮火齐鸣的战场上会露出怎样的丑态。“自从奥斯涅亲王打迎妻女山阻击战以后,咱们地老邻居都快忘记黑森林要塞……”
小溪从密林里流到空地上,水面在艳阳郎照下开阔起来。水中窜出无数朵黄色的小花,还有蜂房似的一片青蛙卵。这滩深色地悬浮物已经相当成熟了。从一颗颗透明个体里可以看到黑黑的蝌蚪。也在这片开阔的水域里面,许多几乎同跳蚤一样大小的浅蓝色苍蝇贴着水藻不停地打转,一个不留神就会载进水中地倒影,或是被蛰伏许久的青蛙扑个正着。就像那些不断寇边的德意斯人,永远不知疲倦又永远学不聪明。
“让我来吧!”惠灵顿走到小弟弟身边。战友们立刻散开了,他们平静地望着自己的长官。这名长官是森林中的传奇,他可以一箭射倒狗熊、两刀劈开直径半米地云杉。现在……他脱下刀、递出弓,用他的肩膀背起弟弟。用他的手掌紧紧揽住小弟弟僵直的大腿。
是斯坦贝维尔家族这一代里最小的男孩子,按照传统,他在年满十八岁时加入家族武装部队,像他所有的哥哥那样开始在最苦最险的岗位服役。这是他服役的……第四天!惠灵顿的脑海中闪出这个数字,苏利每天都在算,算他什么时候能够当上小队长、什么时候当上中队长……
黑森林孕育了无数的传说,传说故事里涌现出无数英勇无畏的丛林战士。斯坦贝维尔人始终坚信,黑森林中居住着一位掌管弓矢的大精灵,是他教会斯坦贝维尔人制造弓箭、对付森林的敌人。大精灵会赐予最英勇的斯坦贝维尔以森林之心,它激励着守护此地的士hetushu.com.com兵,为士兵在出没敌丛的时候送去艰忍不拔无坚不摧的斗志和好运气。
山坡很高,由林地边缘一直向上延伸约三百多米。从坡地的中腰望向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森林静悄悄的,只有不断在树冠上起落的飞鸟间或发出一两声啼鸣。盛夏的阳光笼罩着墨绿色的大地,在斯坦贝维尔人眼里,大地就是森林,是养育他们的母亲。
与身后那座大森林一样,要塞静悄悄的,敌楼尖顶上飘着一式的双刀挽弓旗,城墙上的每一个垛口都立着一名面目严肃的士兵。
司令官有些不甘心地抱怨:“咱们的火炮只能打到那些木头堆起来地方阵!你说那满天的木屑要是变成德意斯人的肉块儿该有多好!”
在肃穆的神像前,这名早已麻木的老兵在仔细观察小弟弟的面孔时突然哭了出来,尽管惠灵顿只是大张一下嘴,涌出几颗眼泪,可他立即就用双手掩住面孔,在使劲儿揉了几把之后才缓缓放开。
云杉和白杨的种子在小溪中漂浮,间或还有大颗的草萎顺流而下,阳光在由树冠上透射而下的时候已经逐渐暗淡,溪水没有反光,只在一些宽敞的地方留有大片的波光,像一群远自大海赶来的银鳟鱼一样。
惠灵顿背着沉重的、被溪水泡得浮肿的尸体,他艰难地迈出第一步。“不用了!既然是我把他领进森林,就让我把他带出去……”
什么时候当上将军,像他的父辈一样率领着无数家族士兵冲向敌群。
战场的火炮足以对付来犯的德意斯人。
一线生机会有多么来之不易?逃难的鱼群数量众多,它们要被等在溪边只要一低头就可以饱餐一顿的飞鸟掠走一大批。它们还要被水下的那些更大型的同类吞进肚里;它们要躲避乱石、躲避急流、躲避上下落差极大的水道,当它们历经万难最终抵达开阔深邃的水域时,近万同胞只剩下区区数千只。这个时候。一口大锅突然探进水里,只是猛地一捞就把聚在一起所剩不多的鱼群带了三分之一。
斯坦贝维尔人在坡地底下开凿了引水渠,沟渠的砖墙还是新的,上面浮着苔薛,尽管德意斯鬼子每次光临这里的时候都会破坏水渠,可在此落地生根的生物却根本无法摧毁。
教历801年8月21日,在西尔布特的先行者打响保家卫国第一战的第引天和*图*书,泰坦西北边境豪森克省黑森林要塞一线前沿战场点燃了耸立在堡垒尖顶上的烽火台。德意斯王国军的的个师终于向泰坦边境方向逼近。
“他们就要来了!”惠灵顿展开了手里的地图册,“林子里静得离谱。德意斯人没有渗透、没有派出斥候、连个哨探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那么……德意斯人什么时候来?”要塞指挥官望了一眼呆愣出神的惠灵顿。
溪边平静下来,丛林战士消失了,即使他们总也舍不得离开这股活生生的水流。是水流孕育了森林,森林孕育了战士,战士们前仆后继,他们将森林之心珍藏在胸口,只有敌人的刀子才能带走心灵。但这不是结束,目睹这一切的水流会记载战士的灵魂。会告诉森林重聚战士地,心。
苏利
“是斯坦贝维尔家族的丛林战士!”小溪认得他,两百年了!
林丛中有人影在移动,隐蔽者巧妙地利用了茂密的枝叶和森林的复杂地势,他或是他们沿着小溪赶往上游,速度很快!尽管难以确凿地分辨他们的面孔,但走避的鸟兽和枝散叶落的声音还是能够暴露他们的行迹。
惠灵顿凑了上来,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猛的别开头,他的小表弟被德意斯鬼子挖去了心脏!溪水将污血冲刷干净,年轻的斯坦贝维尔子弟再也不是生前那副生气勃勃的样子,他的胸膛变成一团翻着白肉、露着胸骨的烂泥。
一个操着德意斯语的外国人高兴地叫嚷:“蘑菇熬小鱼!蘑菇熬小鱼……”
视线突然定格,丛林战士的瞳孔收缩到一起。一具流尽鲜血的尸体静静倒卧在小溪边,任由溪流抚摸它的四肢和后背上的伤口。伤口触目惊心,丛林战士看得出,那应是一把马刀和一柄宽刃战斧制造地遗迹。
鱼群逆流而上。它们和小溪进行着激烈的抗争!一股水流将小鱼们推往下游,鱼儿便倔强地摆着尾巴冲了上来。水流的阻击周而复始源源不断,鱼群则纠集无数个体堵塞水道,借着同伴的身体由这段湍急的水域弹射出去。
苏利拥有森林之心,德意斯鬼子的恶行证明了这一点。战友们找到了他的箭囊,里面空空如也,他的表哥找到了他的一把战刀,刀锋遍布缺口,抹着厚厚一层擦也擦不净的干涸血迹。
要塞北墙面向德意斯边境,从前这里可没有那https://www.hetushu.com.com么多的隐蔽所和暗道,可在鹏年,来自苏霍伊家族的建筑工人硬是在要塞城墙上辟出十六座砖石结构的炮台。现在,每座炮台里面都躺着一门十二磅炮,在通往炮台的暗道里面还存放着近千枚各式炮弹。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些炮弹和封锁了整个正面
拨开云杉的细枝、迈过一丛盛开的紫答,看见了!一条最普通的林中小溪!流水在浅的地方遇到树根的阻碍,于是冲着树根潺潺作响,淘气地吐出一些气泡来。水流由北向南穿越林地,它遇到一个又一个障碍,却毫不在乎,它只是聚集为一股股千百年都不曾改变过的力量,仿佛在一场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搏斗中收紧扎实的肌肉一样。
“是苏利!”惠灵顿上校的声音极为沙哑,他小心地站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冠落在他的身上。从前那位箭术精湛不芶言笑地青年人已经消失不见。他身型高大,体格健硕,从臂甲中露出的肌肉布满伤痕和一道道鼓起的筋腱。
“就是苏利!”惠灵顿的面孔不断抽紧。他好像不再年轻。深沉的视线饱含坚毅、纠结在一起的眉宇和倔强的、打着结的大胡子很好地掩饰了一个美男子的容貌。很难想象,从前那位永远一尘不染、话说快些就会喘气的传令兵竟然变成一位邋遢的大叔,不过惠灵顿也很难想象,昨天他还与自己最小的表弟一块儿下棋,可今天……确切说是今天凌晨,他的小苏利就被森林中的精灵给带去。
溪水中出现一双机警的眼睛,瞳孔幽蓝。不断在扫视四周;慢慢的,溪水映出了一个年轻人地面孔。溪水能从这双蓝色的瞳孔中读出年轻的气息,若是单看这个人地相貌……胡子连鬓、脸上滴着沾满污渍的油汗。说不上多大年纪;渐渐地,溪水看到这个人的身躯。他穿着一件落满灰尘和泥土的铠甲,双手擎着一张拉满的弓弩,腰上一左一右配着双刀。
黑森林要塞坐落在坡顶制高点上,百年战火和背后那片不知长宽几许的“大地”给要塞蒙上一层暗淡的光影。在堡垒的吊门上方,斯坦贝维尔人把德意斯鬼子的骨头研磨成粉,混合石膏之后制成双刀挽弓树藤缠绕的纹章,然后在这块巨大的、恐怖的家徽外面镀了一层银。
黑森林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迎来久违的雨季,暴雨会把停留在浅水中地小鱼砸飞出和图书去。鱼儿落在地上的命运不会比固守要塞的士兵强到哪去,它会挣扎、它使劲喘气、它会不断摆动四肢,最后!它会窒息而亡,等到雨停地时候就被蚂蚁、昆虫和一切以它为食的生物带走躯体。
斯坦贝维尔卢旺斯方面军第一独立步兵旅的上校旅长猛然回神,他刚刚安顿好弟弟,却因战事紧张而无法为弟弟守灵。
所以……它们也是森林中的战士,它们也拥有一颗无惧无畏的勇者这之心。
“快了!”不知多久没有刮胡子地青年军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天夜里,惠灵顿·斯坦贝维尔躺在他的行军床上,听着一屋子大汉的鼾声和窗外的电闪雷鸣辗转反侧,即使后来到底还是睡下了,他也梦到自己仍然醒着。年轻人在晚餐过后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又刮了胡子,现在的他就变成那个大家熟悉的传令官了。惠灵顿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然后就去为弟弟守灵。
“那他们还在等什么?”一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军官终于不耐烦了。
德意斯鬼子挖走了丛林战士的心,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费这个力气,除非遭遇了拥有森林之心的斯坦贝维尔战士!被挖走心脏自然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可在斯坦贝维尔人看来,这是一项殊荣,是大精灵收回了森林之心,他要把这颗真正的战士之心交给下一个获此殊荣的勇士。
想通这一点,惠灵顿立刻感到胸肺一阵顺畅,他淌过溪水。清凉的水流令他精神一振。这条小溪就是大精灵的一支血脉,他为拥有森林之心地战士洗去污秽,又让流水带走宝贵的心灵。最后。惠灵顿相信,水流会在森林中的某个地方发现又一名渴得满嘴最大泡地斯坦贝维尔战士。当这名战士蹲在溪边埋头大叫过瘾的时候,哺育他地森林就会借着清澈微冰的水流给他送去一个勇士的心灵。
“是苏利?”一名战友凑了上来,他没有动手翻弄尸体。
“我的天!”一名战士惊呼一声,他刚刚翻过小战士的尸身。
溪水涂涂,这点喧闹无法惊开森林的静。突然!小溪边响起缓缓的脚步声,尽管若不仔细聆听的话根本无法察觉,可脚步却在接近小溪的时候踩断一截枯枝。清脆的折枝声令脚步倏地停了下来。等待良久,在周遭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之后,脚步重又开始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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