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神
蓝衫怕他们失落，跟他们逗了会儿闷子。
小刘笑道，“您可过谦了。谁不知道，以您的才华，别说搞营销了，就是搞传销，那也妥妥儿的。”
蓝衫一乐，“怎么，想我啦？”
“以你的才华，你该去说相声。”
眼睛不毒干不了销售。根据一个人的衣着打扮来判断其社会地位也没错，但这不是金科玉律。真正能反应一个人身份的，是他的谈吐和气质。这人进门之后一点也不局促，存在感和气场都很强，可见并非久居人下；被人奚落之后没有自惭形秽也没有急躁地反驳，而是优游不迫，可见其自信和从容；被要求掐烟时能够道歉并且顺从，可见其教养不错……
试驾结果比较满意，他想要白色的，这个颜色恰好有现货。蓝衫正想催促他今天就把合同敲定，没想到他先一步说，“还不错，就要这个吧，我今天给你订金，过几天来提车。”
他把墨镜摘下来，用墨镜点了点她，眉目带笑，“真上道儿，我喜欢。”
蓝衫觉得她有些夸张，“有那么神吗？”
“幸亏我不是搞研发的，你不知道我们研发部老大今天看那牲口的资料时，那个表情有多精彩，要不是有人在场，他一定会跪着看的！不过可惜了，资料上没有照片，我们不能一睹大神的芳容。”
蓝衫笑答，“瞧您这话说的。您就算是工地来的，那也是工地王子。”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客户上门。几个销售顾问便忙起来，热情地招待，打听他们的购买意向，领着https://m.hetushu.com.com人参观，看车，等等。
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后说道，“我不看A系列的，你们这有R8吗？”
啊，原来是遇到一个精英怪，蓝衫淡定回道，“牛人多得是……你怎么认识他的？”
良好的职业素养使蓝衫很快回过神，她给他推荐了一个性价比不错的车型，“A4怎么样？我们这里挺热销的一款。”
他却问道，“美女，你不怕我是工地来的，买不起你的车？”
蓝衫说道，“肯定长得不好看，人都逆天成这样了，脸要是再好看，他还给别人留活路吗？他肯定自己也没活路啊，早就被室友投毒一百零八遍了。”
总之，她不可能看走眼。
刚挂了电话，就有人按门铃，是蓝衫叫的外卖到了。她讲电话讲得太激动，现在一点也不饿了，看了一眼饭菜，没胃口，于是推到一边不吃了。
他被逗乐了，“你挺有意思。”
他并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灿灿的整齐牙齿，“看看也不行吗？”
“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弟的。”他解释。
这样一个人，走进了明亮干净的高档汽车销售展厅。
蓝衫怀着敬畏的心情带他去试车了。
一个新来的销售顾问没深浅，冲他说道，“哥们儿，我们这不卖拖拉机。”
蓝衫心想，姐要是真把你当一般民工，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小油菜深以为然。
蓝衫也不好管得太严厉，招埋怨。反正今天是工作日，现在还没客和_图_书户呢。她泡了杯咖啡坐下来，摸了摸脖子，很灵活很好，又使劲儿闻了闻，不错，一丝膏药味都没残留。
“他呀，他喜欢低调，不爱招摇。”
蓝衫被他吵得直皱眉，她把手机拿开一些，淡定答道，“行，那我明天就上班。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贴着香、气、扑、鼻的膏药，脖子还支棱着，您要不怕客户担心咱们公司请的都是病秧子二愣子，我立马回去给您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蓝衫知道小刘在恭维她是王总的左膀右臂，她学着小刘的口音说道，“你别埋汰我了，我老笨了。”
蓝衫笑，语气轻快，“那您可选对了，我们这个品牌，就是典型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即便已经知道此人不穷，但听到这话，蓝衫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一些。
跟小刘贫了一会儿，蓝衫滚回了销售部。她所在的公司是某品牌汽车4S店，规模中等。销售部的一把手是老王，底下两个主管，其中之一就是蓝衫。两个主管分别带一个销售团队，非节假日时，一个团队在展厅值班接待客户，另一个团队在外面搞客户开发，两个小组轮着值班。
销售顾问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打算动身迎接他。
这一周轮到蓝衫她们组搞接待。蓝衫来到展厅时，看到几个销售顾问正凑在前台聊天。她一周没来，他们明显松懈了不少。
蓝衫让他们回到工作岗位。
蓝衫一看到他的脸，有些愣。这人还挺帅的。五官硬朗深邃，很阳刚，又不似一般阳刚男人的那htｔps://ｍ.hetusｈｕ.coｍ•cｏm种粗犷。
“我不认识他呀，我只看到他的资料。我们公司最近在策划一个大项目，想请个高级顾问。我们领导很重视这件事，让我们部门的大姐头不管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出卖色相，总之一定要把他搞到手。你不知道，这牲口已经被我们竞争对手盯上了……”
“非要自己摇号。”他抱怨道。
越想越高兴，她于是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想得瑟一下。
小油菜接起电话，不等她得瑟，当先叫道，“蓝衫！我今天看到一个牲口！”
他身材高大，穿着民工们身上常见的劣质迷彩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古铜色，一看就是经常劳动；鼻梁上架个大墨镜，手里夹根烧了一半的烟。
他衣服脏兮兮的，也不知在哪里沾的白灰。
蓝衫浑然不觉，微笑着和他攀谈。
他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跟着蓝衫走到接待区，蓝衫问他喝什么东西，他回答说茶，于是蓝衫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交订金，各种流程走下来，蓝衫领着下属热情欢送了他。
受伤有受伤的好处，比如……她可以休病假了。
蓝衫不动声色，又问，“那您弟弟有什么相中的车型吗？或者他有什么偏好？”
她顶头上司叫老王，是个离异带娃的中年男人。老王听说蓝衫要请一个星期病假，他隔着手机怒吼，恨不得把她抓回去扔进炼丹炉化了。
蓝衫也觉得这种事确实有点打脸，她安慰她，“你又不是搞研发的。”
老王又抱
和_图_书怨了几句，只好答应了她的诉求。蓝衫到了医院，拍了个片，骨头没受伤。医生给她做了矫正，贴了膏药，还开了点别的药，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近期不要乱动脖子。
又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展厅里的人听到动静抬头看，都跟见鬼似的看着来人。
“是骡子是马啊？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至于兴奋成这样？”
一个星期之后，蓝衫痊愈，光荣复岗。
“那必须的，”小刘是东北人，说话不自觉带了家乡口音，颇诙谐，“不光我想，全公司谁不想您呢。看看王总，您不来，他跟掉了胳膊似的。”
于是他们不聊天了，开始各自低着头玩儿手机。
要么靠权，要么靠钱。
同事和下属见到她都很热情，高兴地打招呼，慰问。甭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蓝衫照单全收，笑得嘴角的肌肉都僵了。
和小油菜聊了一会儿变态大神，蓝衫跟她说了自己今天接的大单子。小油菜也很高兴——又可以宰蓝衫了！
蓝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您这边走，我们坐下来谈。”
蓝衫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话透露的信息是，就算不摇号，他也有别的门路。
直到下班回到家，蓝衫心情还有些激动。她不是没出过好车，但像今天这位土豪这么干脆、连价都不带还的，还真是很少见。汽车销售的提成是分梯度的。每一台车、每一个销售员的让利空间都不同，公司只规定了某台车最低可以承受的底价，具体的价格由销售人员自己把握。超出底价的那一部分，她可以拿到百分ｈeｔushu.ｃｏm.coｍ之三十五的提成。再算上底价以下的提成，这笔钱相当可观。而且，她这个月还能拿到额外的奖金……
当天晚上，蓝衫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睡在了人民币上。
这位先生姓吴，这次来是给他弟弟看车的。他弟这个人吧，有点闷，还执拗。
展厅里的人不解地看着他们。
……爽快！
“是人！我擦，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人家十五岁上大学，上的还是国内最牛的大学，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副教授啦！”
新款R8光裸车就要二百多万人民币。
卖车不像卖白菜。好几十万的交易，往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销售顾问们送走了三波客户，一单也没有定下，只录入了信息，回头继续跟踪。
干他们这行就是见人下菜碟。我们的车只卖给有钱人，你拿不出钱，我们就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资源。
蓝衫瞪了一眼嘴贱的下属。她走过去，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看一眼他手中的烟，“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禁烟区，请您先把烟掐了。”
再回到展厅时，几个下属看向蓝衫的眼神里充满了拜服。
“不好意思。”他说着，顺手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蓝衫带着他去填资料，她看到他在联系电话那一栏里写了两个手机号。
“有，真的有！这牲口，你知道最邪恶的是什么吗？丫其实就是一教物理的，对我们这行纯粹是玩票性质。妈蛋！人家玩票都能玩成这样，还让我们凡人怎么混呀！”
她先去人事部销了假，人事专员小刘看到蓝衫，笑道，“哟，蓝姐，您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