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莫向晚斥儿子：“不要挑三拣四。”
他是真的要训人。
“这孩子年年都拿奖学金，给他姐姐在淘宝上买眼霜买精华素，但是姐姐再也用不到了——”她说完声音就要颤，莫北伸手过去握握她的手，她得了些宽慰，继续说，“他坐了三天的火车赶过来，在火车站坐了一夜，不肯见他爸妈，但是一见到他姐姐的骨灰，哭得跟孩子一样。我把林湘前男友的留的钱给他了，相信这孩子会处理好。”
莫北听他说了以后，总归笑笑，讲：“您老多虑，我这一张笑面孔，一般讨不了打的。”
莫非就跑到莫北面前提意见：“爸爸，现在有个网站叫大众点评网，会教你到哪里吃饭的。晴晴姐姐就经常用。”
这是他的一条臂膀，不可或缺。但市一电机的案子之后，他渐渐发觉自己的这条臂膀，因为拐的方向不太对头，位置有点岌岌可危。
莫北最近把泰半精力放到对莫非的早晚接送和教育之中。
他说：“可不，就是这么巧。”
莫北看钟点一到，预备下班，被江主任叫住：“小莫，最近你不大勤快。”
他点点头，口里尝着她做的无锡酱排骨。
莫北想，这只小拖油瓶以后是甩不掉了。便同莫向晚一说，莫向晚只咕哝：“都这么冷了还吃什么哈根达斯。”
他就倚在门口看着她，看到她抬头要对他翻白眼，他就会拨拨她耳边的发，
和_图_书就势亲一亲她的耳垂。她的耳垂会因此红得剔透。那么他就说：“那么就让他赚熟人的钱。”
莫北说：“荡荡马路，看看电影。我陪你到百货楼从一楼逛到顶楼，你试衣服我拿包。回头再到中央绿地看看鸽子。”
她已到了公司楼下，正在路边同一个少年说话，少年穿白衬衫黑长裤，十分朴素又整洁，表情也是肃穆的。说完话，他对着莫向晚就是一个鞠躬，把莫向晚吓退半步。
莫向晚低头吃饭，微不可闻地又要骂他“毛病”。
“这两个月还能保持迅猛发展势头的就这几个行业，国内市场内需大，远远不到饱和状态，民以食为天，基本生活保障总还是必须的。联合利华都要把总部搬到本地来，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当地市场遭受重击。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些行业在现今时势下依旧大有可为，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她问：“怎么这么巧？”
莫北点菜时候一不留神点了两份菠萝油，又点了一份蜂蜜厚多士，再加了一份净云吞。等菜上来以后，莫向晚摇头叹气，他马上说：“下次一定改进。”
他给她买的第一份礼物是两本砖头一样的书，她没拒绝，这是一个好开始。
前几天晚上，莫向晚跟他谈了谈面试的心得。她去的那间公司是几个刚自国际4A自动辞职下来走单帮的年轻人新开的，经营目https://www.hetushu.com.com标很明确，专门对牢国内传统行业提供服务。他们在网上广泛找寻具备跟案经验还能拓展业务的人选，一眼就看中了莫向晚。
莫向晚不是个会谈恋爱的女人，一说情话她就脸红，一切入正题她就慌张。她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她的儿子同她的公司。
莫向晚确实是个爽爽气气的人，凡事下好决定，就坚决付诸行动，绝不拖泥带水。
莫向晚没有买衣服，大概怕他掏钱包。
他其实反对她去做开疆辟土的工作，听完她的分析，他有点无奈：“你又会很忙。”
莫北鲜少会让莫向晚动手做晚饭，因为莫非常常讲：“妈妈很忙的，回来烧好饭，有时候累得抬不起腰。”“累得抬不起腰”是莫非最近学会的比喻，经常会脱口而出用一用，用得很顺溜，讲出来让莫北的心酸得也很顺溜。
江主任摇头嗤笑：“洋人的门槛关键时候并不精乖，在本地怕劳动仲裁机构作甚？中国良民大大地有。”
莫向晚瞪大眼睛看牢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清水伶仃的清汤碗，水淌淌地滴下来。
洗碗的时候，他非要钻进她那间狭小的厨房，进去之前撵莫非回自己房间做功课。
原本他眼中的莫北，从来精力过人，工作狂热程度不亚于甲级写字楼里为洋人鞠躬尽瘁的“白骨精”。莫北的座右铭是“分秒必争才能先ｍ•heｔusｈu•coｍ•coｍ人一步”。这几年专注工作之精神，堪称业界楷模，国内外几个商会的会长都要颁给他最佳顾问奖。
莫北并不意外，问：“来谢谢你的？”
莫向晚扭头不理他。
莫非叉腰：“爸爸，你很笨的，约会怎么可以去吃面包啦？晴晴姐姐说要去哈根达斯，黄浦江边上的哈根达斯晓得哇？”
他喜欢她做的菜，浓油赤酱之下，都清爽简单，就像她的人。
莫北想，无论如何，她离开“奇丽”是最好的，更何况“奇丽”将遭大变，于她，未必有好处。她应当“初恋”，重获新生。
事务所的工作不可谓不忙碌，时势一变，金融界物贸界巨擘纷纷变着法子裁减人员，劳动合同纠纷激增。江主任的老客都因此烦恼找上门寻求法律援助，讲穿了，是如何让法律援助不了。
他答：“这两天。”
莫北看在眼睛里，舒服在心头上。
他要告诉她：“向晚，我们好好谈谈朋友吧！”
他会语重心长：“你老子身不在其位了。”
莫向晚用课堂上头学过的知识跟他分析，也是分析给自己听。
莫北猜测，她不会是想说“反正有你”这一类的话吧？所以他就说：“反正有我，你去锻炼锻炼也好。”
莫北会想，他们分配得顶好。
最后一个蜂蜜厚多士变成第二天莫非的早餐加午间点心加夜宵。
莫非欢呼雀跃，顺便提醒他：“我们就礼拜五晚上去好ｈｔtps://m•hｅtushｕ•ｃｏm.cｏｍ来，先去南京路看于雷唱歌。”
莫北啼笑皆非，只能受教：“爸爸晓得了，下次一定带非非一道去。”
这种话直率又坦白，莫北心里自有打算。
莫北先没听懂儿子的意思，只做严父状训儿子说：“非非，以后只有寒暑假才好上网知道不知道？”
后来到了车上，莫向晚知道他瞧见这个过程了，便告诉他：“他是林湘的弟弟。”
她帮他把衣服一件一件该叠的叠好，该挂的挂好。
莫向晚捧着一本《激荡三十年》看了又看，唏嘘又唏嘘。莫北没想到她会看这种类型的书，简直消闲也在给自己找压力，干脆就把书捞过来，说：“明天我问作者要一本签名本，这书已经卖疯掉了，咱们不给他再赚稿费。”
莫向晚说：“你有空哦！”但是口气很软。
这点合莫北的意。
莫北伸手抱抱她，安慰她，什么都不说，他相信她的处理方式最合适。
这天，莫北没敢带她去贵价餐厅吃饭，怕惊到她，反而带她去网上红的不得了，但是人挤人排死队的港丽茶餐厅。他们到了那儿拿了号，眼见队伍长，就在来福士里兜了一会。
莫非吃得有点腻，对莫向晚抗议：“妈妈，你们要有情调一点，去红房子呀！吃牛排，不要吃面包。很没有档次的。”
他想，他要快点让她下决定。
她的底线一放再放，还有一丝拘谨。
最近于直邀请他出来同于正吃饭，他都没m.ｈetusｈu.ｃｏｍ•cｏｍ托辞没空。于直就拿了几份合同过来给他看，让他提提意见。在莫向晚给他送衣服过来时，合同就光明正大放在床上。
他骨头很轻，讲：“我最近是挺空的，莫非妈妈，我申请跟你一起享受享受二人世界。”
莫北不介意，只要自己的手能托住她的手，他都可以等。
他伫在门外，非要吻她一下，才放她走。
莫向晚见莫北总把晚饭包过去烧，终归不好意思，见他是个不爱洗衣服的人，三天两头跑新村外的洗衣房，便让莫非将他的衣服拿过来。
偶尔，她也会坚持做一两道菜。
她说：“写的这么诚意又辛苦又这么好。”
论感情，论道理，莫北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等一个成熟的契机。
她停下筷子看着他，好像想要脱口而出一句话，但是又吞咽下去。羊脂面上又泛红。
故而，他这天特地提早下班，预备先把莫非接回家洗好澡。莫向晚也能够提早回家，她安排好艺人演出之后，就不再搭手这个项目里的任何一个环节。
莫北知道莫向晚看到了，她就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但这一切，已不再是他生活之中最重要。如今每天和莫向晚母子吃一顿早饭一顿晚饭，已成为生命中的白开水，极为必须。
兜兜转转，又不买衣服，只能选择选择在季风书园里逗留。
第二天，莫北就把莫非往崔妈妈家一送，准时在下班时候到莫向晚的公司门口截住她。